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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節(jié) 恐虱癥

 

  自從在兒子的豪華別墅里住下來,姚老太每天晚上都做怪夢。她夢見成群結隊、大大小小的虱子在自己的身上爬。驚醒之后,姚老太就打開燈到處亂找,卻什么也找不到,但是一閉上眼睛,虱子又來了。這情況她又不敢對兒子說,只好開著燈坐在床上,一直到天亮。
  
  虱子,這可惡的東西,這專門喝人血的寄生蟲,姚老太曾經(jīng)跟它們戰(zhàn)斗了大半輩子,后來終于取得了勝利。難道現(xiàn)在它們又要卷土重來?
  
  那時候,家里窮,大人孩子一年到頭都穿一身衣服、蓋一條被子,當然會生虱子。每天晚上,她有一項任務就是捉虱子:把大家脫下的衣服翻過來,捉住一個就扔火盆里或用兩個大拇指擠死。耳邊“噼噼啪啪”響,手上一片片殷紅。老話說,捉不盡的虱子拿不凈的賊,家里的虱子真的是捉也捉不完!為了省事,便在數(shù)九寒天把衣服拿出去凍,或者是把衣服放到開水鍋里煮。后來街上有賣滅虱棒的,買回來把所有的衣服都擦一遍。那股味道熏得人腦袋疼,可是虱子仍然消滅不完。直到后來生活徹底好轉(zhuǎn),有條件講衛(wèi)生了,虱子才徹底絕跡,F(xiàn)在它又出現(xiàn)在夢里,是報復呢還是有什么說道呢?
  
  艱難地待了些天,姚老太小心地跟兒子提出,能不能讓她回去。兒子一聽就惱了,硬邦邦地扔過兩個字:不行!接著他又說:媽,你怎么不識好歹呢?兒子說完這話,鉆進小轎車絕塵而去。兒子在市里當什么領導,說話一言九鼎。姚老太只好挨著,精神一天不如一天。
  
  兒子很忙,他在城里還有幾處房子,一個星期才來別墅一次。他一來就有一些人提著大包小裹跟蹤而至。兒子跟這些人笑語喧嘩,根本就顧不上姚老太。這天兒子回來,看到她,不由嚇了一跳:媽,你這是怎么了?姚老太欲言又止,兒子就把全家人召集起來訓話。兒子說:我是讓我媽來這里享受榮華富貴的,誰敢對她有半點不敬,老子跟他沒完!一看事情鬧大了,姚老太只好把兒子叫到一旁,小聲說出了原因。兒子一聽竟然差點笑得背過氣去。
  
  虱子!這怎么可能啊?兒子說,你以為這還是當年咱家?但是兒子最后還是下達了清查虱子的命令。行動進行得轟轟烈烈,但是連一根虱子毛也沒有發(fā)現(xiàn)。兒子說:媽,這回你放心了吧?放心享福吧!
  
  但是姚老太還是不斷夢見虱子。面對錦衣玉食,面對皇太后般的待遇,虱子依然在她的身上爬來爬去。再待下去,姚老太感到自己非瘋掉不可。
  
  在一個寧靜的早晨,姚老太不辭而別,回到了自己居住多年的鄉(xiāng)下老屋。當天晚上,虱子果然從她的夢里消失了。但是兒子過幾天就追過來,他非常不高興:媽,我這么忙,你折騰我玩?姚老太說:兒啊,你老實說,你在外面干沒干見不得人的事?兒子愣了一下:媽你說什么呢?姚老太說:兒,我怎么覺得這不是什么好兆頭呢!我就想,你雖然是領導,可是工資也是有數(shù)的,你怎么就能買起那么多的房子?那些來給你送禮的人,都是什么人啊?
  
  兒子聽了這話,顯得非常不耐煩,他甩下臉子說:你這個老太太怎么這么不識抬舉哩?讓你享福你啰唆什么?啥也不懂!快跟我走吧!姚老太也拉下臉來:你自己走吧。你那個家,打死我我也不敢去了。
  
  兒子拂袖而去。他走的當天晚上,虱子又來了。這一回來勢更猛,不但她的身上,而且連兒子站過坐過的地方,也堆滿了虱子。姚老太老屋也不敢住了,就去其他子女家里躲避。她還把自己的夢講給他們聽,讓他們幫自己勸兒子?墒莾鹤勇牪坏萌藙,誰勸跟誰急。姚老太的心整天空空的落不到底。
  
  這天夜里,虱子再次進入姚老太的夢境。奇怪的是這次只有一個,但是個頭巨大。那家伙顯然是只餓虱子,全身發(fā)白,目光兇狠。它張開血盆大口朝姚老太撲來,姚老太連連后退,慌忙中操起菜刀砍過去,只聽一聲慘叫,卻是人的聲音。姚老太定睛一看,虱子變成了自己的兒子……
  
  姚老太再也不敢睡了,她找來幾個親人連夜進城,說就是綁也要把兒子綁回來?墒且咸是遲了一步,她趕到時,兒子已被“雙規(guī)”。姚老太的精神馬上失常,她不肯上床睡覺,脫下衣服亂扔,每天都在驚恐地喊叫:虱子,大個兒的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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