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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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女護士把一支溫度計插到花生嘴里，說了幾句變了調(diào)的漢語�；ㄉ樕话祝炎炖锏臏囟扔嬐铝�，咋呼道：“我們不是瘋子，少給我胡說八道！”
“我們不是瘋子，少給我胡說八道！”花生左邊的床位上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也搖頭晃腦地重復(fù)了一句，緊接著對面床鋪里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當(dāng)?shù)厝司烷_始傻笑，那嘿嘿嘿的笑聲再配上他黝黑的臉，令人毛骨悚然。
花生皺了皺眉頭，覺得汗毛都快要豎起來了。
女護士重新拿了一支溫度計塞進他嘴里，安慰道：“你放心，只要你配合我們治療，很快就能出院的。”
一定是那司機把他們送來了這里，花生回想起之前喝的那杯酥油茶，又想起那小女孩說的話，敢情那馬夫是用這個方法救了他們。救便救了，何必讓人把他們送到精神病醫(yī)院里來，白白遭人笑話。
北野和東仔就躺在對面的病床上，還沒有醒來，南子應(yīng)該是在女病房里。也不知道是這兩個女護士說的漢語太拗口，還是西島壓根就不在乎被人當(dāng)作瘋子看待，正悠哉游哉地靠在病床上任由那女護士喂飯。
聽說在瘋?cè)嗽豪镒詈玫淖C明自己是個正常人的方法就是好好吃飯，乖乖吃藥，等沒人的時候再把藥從喉嚨里摳出來。眼下北野和東仔還沒有醒，南子又不知道被安置在哪個病房，靠他和西島兩個人自然逃不了，既然不能反抗，只能好好享受了。
想他好歹走遍大江南北，最后竟然進了精神病院，西島想到這里，頓時覺得嘴里的飯淡而無味。
這次花生不再反抗，也同西島一樣任由護士給自己量體溫喂飯，就算要跑也得等吃飽喝足了才有力氣。
“喂，我說你倒是閑得住，都被關(guān)在精神病院了還能吃得下睡得著。”花生等兩個女護士走后，對西島說。
西島不去看他，只是淡淡地說：“我叫西島，不叫喂。”
花生點點頭，擦擦嘴走下床來：“趕緊去找你女朋友吧，我猜她應(yīng)該在樓上的病房里。”
話音剛落，對面床上那個老人又開始呵呵地傻笑，嘴里念了幾句當(dāng)?shù)卦�，嘰里咕嚕的不知在說什么。他的聲音不大，卻是剛好能夠引起別人的注意。
東仔剛醒來，往他身上丟了一個杯子蓋，吼道：“吵死了！”又問花生，“這下怎么辦？老子們都被關(guān)到精神病院里來了，等我回了陜西要怎么混下去。”
西島漫不經(jīng)心地喝水，順手把護士放在桌上的藥片扔進了尿壺里：“有力氣嚷嚷不如想想我們該怎么出去。”剛說完，那老頭兒竟穿上鞋子笑瞇瞇走到西島跟前來，攤開手掌把一個銅鈴鐺拿給西島看。
西島淡淡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銅鈴鐺，然后漫不經(jīng)心地從包里拿出一本雜志來讀，掏雜志的時候，一個信封袋子從他包里滑了出來。那老人順手去撿，誰知信封袋子的另一頭破了一道口子，里面的東西咕嚕嚕滾了出來。
那老人像是觸電似的，瞬間定格在原地，旋即又把兩只手合十舉過頭頂，緊接著整個人趴在了地上，頭部正對著從信封里滾落的東西，像是在行大禮。病房里大多數(shù)是漢人，見他有如此怪異的舉動，紛紛伸長了脖子看。
滾落在地上的是金剛鈴上的舍利子，虧得這里的人基本上都沒見過舍利子，否則又該引來不少麻煩。
西島慌里慌張去撿地上的東西，誰知那老人像是被下了咒似的，跟著西島手里的東西一齊挪動，一邊朝西島手里的舍利子叩拜，一面在嘴里喃喃念著什么。西島順勢看了一眼掛在他病床上的名牌，上面是一行蝌蚪似的當(dāng)?shù)匚模旅鎸懼_瓦嘉措四個簡體中文字。
病床旁邊的矮桌上放著一件祭司穿的衣服，衣服有些灰舊，卻是疊放得很整齊。西島看著他衣服上的裝飾，在缶廬寨只有有頭臉的祭司才能穿這樣的衣服，眼前這個人難道是個有頭有臉的祭司？
這時候，花生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道：“信得過我的話，就把你的舍利子借我用一下。”
西島一愣，這人倒是識貨，居然一眼就看出是舍利子。
花生見他愣住，以為是不信，就搖搖頭說道：“不愿意也沒事，就當(dāng)我沒說。”
西島倒是不怕他卷了舍利子跑，畢竟雖然是佛骨，但也不是什么價值連城的東西，于是就把舍利子送到了花生的手里。
舍利子剛在花生的手心里落定，達瓦嘉措就爬行著挪到花生的病床邊，又一次行了跪拜大禮。之后達瓦嘉措才站起來，把手里的鈴鐺搖得叮當(dāng)作響，那鈴鐺搖出的聲音是缶廬寨最傳統(tǒng)的調(diào)子。緊接著他往身上摸了摸，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張照片，那張照片是用上世紀(jì)五六十十年代最老式的相機拍下的，黑白的底色，上面的人像已經(jīng)有些模糊。
不過從那照片上還是能夠看出，照片的拍攝地點在桑耶部落附近的哈爾哈山下。照片上站著五個人，四男一女，那女的像是撻撻部落人，身材矮小，肚子圓鼓鼓的，似乎懷了孕。剩下那四個男人里，有三個是祭司，其中站在最中間的那個祭司手里抓著一個銅鈴鐺，看那氣勢應(yīng)該是個大祭司。
東仔把安眠藥從窗口扔出去，問花生：“我說你到底同那馬夫說了些什么，怎么一覺醒來就在這鬼地方了？你倒是想個辦法趕緊逃出去啊。”
花生做了個“噓”的動作，把手里的舍利子遞給達瓦嘉措。西島正要阻止，卻見達瓦嘉措并沒有去接，而是又虔誠地拜倒在地上，將手里的相片和舍利子穩(wěn)穩(wěn)地放在自己面前，手里的鈴鐺被搖出了刺耳的響聲，口里念著：“佛陀坐化，心念皆舍，結(jié)石不化不滅于火，曰舍利子。此能人所不能也�；蛟蝗藶槔�，舍利即不死。”
他把一串話念得像咒語，不對，應(yīng)該是像暗號�；ㄉ�傻乎乎地應(yīng)和了幾句：“無舍不利，有舍無利。”
達瓦嘉措點點頭：“舍利心存，不存舍利。”
西島與東仔面面相覷，完全聽不懂兩個人的對話。
鈴聲吵得病房里的人都開始騷動，有幾個人甚至迷迷糊糊地跟著一起拜倒在地上，嘴里還說著胡話。東仔和北野覺得在這里多待一刻都會死，趕緊捂上了耳朵，手一直在包里摸索著，企圖找出根繩子將達瓦嘉措捆綁起來。
花生卻像是屏蔽了所有的聲音，一言不發(fā)，只是低頭看著地上的相片，過了沒多久，又扭頭看了看西島。
達瓦嘉措一邊搖鈴鐺，一邊抬頭盯著花生，口里繼續(xù)絮絮叨叨。
病房里的吵鬧聲終于驚動了護士，這一次總共進來了四個人，四個護士先給那些騷動的病人每人打了一支鎮(zhèn)靜劑，又把達瓦嘉措從地上扶起來，同樣也給了一支針。西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打在達瓦嘉措身上的那支針里的液體顏色同別人的不一樣，幾乎是透明的。
達瓦嘉措頓時就安靜下來了，乖乖地收起地上的相片和舍利子，坐回到自己的病床上，直愣愣地看著對面的花生，像是要從他眼睛里讀取些什么，又好像只是把花生當(dāng)作一個陌生人在防備著。
花生瞥了一眼自顧忙碌的護士，又瞥了瞥翻看雜志的西島，再看看蒙著被子發(fā)愁的東仔和北野，這才慢慢抬起手朝達瓦嘉措比畫了個手勢。
達瓦嘉措先是愣了幾秒鐘，然后也回了一個手勢。西島悄悄用手機拍下了兩個人的動作。
他們幾個生怕被護士扎上一針，到時候就算不瘋也成了半個精神病了，因此都盡可能保持著低調(diào)。因為高原反應(yīng)還在，半夜里的時候東仔只吃了小半碗粥就睡下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東仔捂著肚子哼哼唧唧，想要找人給他倒一杯熱水，回頭喊了一聲北野，沒有反應(yīng)。他哼了一會兒，又喊了聲西島，還是沒反應(yīng)。
北野和西島大概是去找南子了，兩張病床都空著。
東仔捂著肚子哼了幾分鐘終于又睡下了，病房里靜悄悄的，有個人在磨牙，咯吱咯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詭異�；ㄉ牭綄γ娴牟〈怖镉袀�人翻了個身，銅鈴鐺跟著發(fā)出了短促的叮叮聲�；ㄉ哺藗�身，用當(dāng)?shù)卦捫÷曊f：“達瓦祭司，我們能談?wù)剢幔?rdquo;
達瓦嘉措從被子里探出頭來，靜默了片刻，然后整個人從被子里鉆了出來，披了一件外套坐起來：“孩子，你會我們的暗號和手勢，應(yīng)該是德勒大祭司派過來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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