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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第三章


  花生搖搖頭:“我不是德勒大祭司派來的人,不過我正在找他,我已經(jīng)幫德勒大祭司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他指了指西島的床,又說,“不知道達(dá)瓦祭司有沒有辦法讓我們走出這里。”
  這時候,東仔猛地打了個噴嚏,有三四個人被東仔響亮的噴嚏聲驚醒,頓時又開始鬧騰起來。達(dá)瓦嘉措立即像泥鰍似的滑回了被窩里,終止了同花生的談話。
  西島就站在病房外頭,聽到里頭沒了聲音,在心里把東仔問候了一百遍才跟在北野后面上了二樓。
  二樓有兩間女病房,一間是當(dāng)?shù)厝说牟》浚婚g是收留外族人的。門口寫了病人名牌,因此找起來倒是不費力。南子的真名就寫在漢人病房外的牌子上,看樣子他們幾個的身份證都已經(jīng)被這里的醫(yī)生護士翻查過了。
  西島推了門,露出一條縫隙,病房里亮了兩三盞臺燈,南子的病床前正好亮著一盞,人卻都已經(jīng)睡下了。
  他們剛要進去,走廊里一個護士推著小車漸漸靠近,西島和北野連忙把門關(guān)上,閃到了側(cè)墻邊躲起來。那護士越過當(dāng)?shù)厝说牟》浚瑥街蓖崎_了隔壁病房的門,人還沒進去,就已經(jīng)開口道:“時間到了,大家該吃藥了,趕緊醒一醒。”
  等她進去后,西島和北野稍稍往房間門口挪了挪,南子的病床是最靠近門的那一個,護士一進門就在南子床邊停下來,倒出兩顆白花花的藥丸放在一個量杯里,塞到南子手中,用勸三歲小孩的口氣說:“乖乖把藥吃下去就可以睡覺了,明天九點再喊你起來。”


  南子顯得很安靜,聽話地把藥丸塞進嘴里,就去拿床頭的玻璃杯。
  都說沒病吃那藥丸也得吃出個精神病來,西島急得差點沖進去,虧得北野拉了一把:“南子才沒那么傻,你未免太低估她的智商了。”
  果然,兩個人抬頭的時候就看到南子悄悄把嘴里的藥丸吐出來,放在手里用指頭碾碎了。護士看著每個人把藥吞下去,二話沒說推著車走出了房間。
  北野和西島又閃到側(cè)墻邊躲起來,等護士走后,北野扯了扯西島的衣服,問:“你有沒有覺得這里的護士很奇怪?論說精神病院,護士應(yīng)該很怕病人才對,可看她們喂藥打針時候的樣子,分明把她們當(dāng)作正常人來看。”
  “本來就是正常人被送來了這里。”西島剛說完,也頓時覺得里頭有蹊蹺。他們幾個是正常人,被那司機送來了這里不假,可是其他的人難道也是正常人不成?
  想到男病房里那些鬧事的病人,又覺得不像。
  西島懶得去管這些,帶北野推門進去,里面的女病人看到兩個大男人闖進來,下意識用被子捂住胸口,有幾個膽小的已經(jīng)叫出聲來。南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說道:“你們不用怕,他們是我的朋友,也是被當(dāng)?shù)厝怂蛠磉@里的。”
  病房里的人一下子安靜下來,只是看著他們兩個人的眼神還有些警惕。西島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這些人很明顯都是正常人,只是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被送來了這里。那么,男病房里那些人恐怕剛到醫(yī)院的時候也是正常人,因為吃了藥片兒,就變得不正常起來了。
  不過他很疑惑達(dá)瓦祭司為何會住在外族人的病房里,剛才他和北野經(jīng)過收留當(dāng)?shù)厝说哪胁》康臅r候,分明看到里面還空著四五個床位。
  北野問了幾個醒著的女病人,為何會被送來這里,又是誰送來這里的。那些人的回答是開車過路的當(dāng)?shù)厝藢⑺齻兺低邓蛠磉@里的,至于原因,一個個都含糊其辭的,顯然是不愿說。北野又追問了幾句,見她們還是繼續(xù)打馬虎眼,恨不得下樓去把東仔拽上來。他們幾個人里,也就東仔對付女人最有本事,估計他一出馬,人家連銀行卡密碼都報了。
  西島讓北野別再多事,把南子放在他包里的手機塞給她,說道:“在我們還沒弄清這里的人到底要做什么之前,必須保持二十四小時開機。”
  南子接過手機笑笑:“我已經(jīng)借她們的手機聯(lián)系過老爹了,他說明天就來接我們。老爹在缶廬寨朋友多,帶我們出去總不是問題。”
  西島什么也沒說,只是很不情愿地點點頭,把病房里的女病人都看了個遍,確信沒什么危險人物了才和北野下樓去。
  回到自己病房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花生和達(dá)瓦嘉措的病床都空著,他們把被子疊成一個長條,大概一個人的寬度,一頭擱在枕頭上,外面又罩了一床被子,裝成一個人躺在上面的樣子。
  北野顯然是沒有發(fā)現(xiàn)花生失蹤,大剌剌往床上一躺,沒多久就鼾聲震天了。西島四處看看,忽然在門外的階梯上看到了花生和達(dá)瓦嘉措;ㄉ孟褚部吹搅宋鲘u的影子,回過頭來朝他招了招手,笑道:“你去看你女朋友了。靠爝^來。”
  西島坐到花生邊上,沉默著把玩手機上的掛件。花生只說讓他過去,等他坐下后卻是又轉(zhuǎn)向了達(dá)瓦嘉措,兩個人用當(dāng)?shù)卣Z聊得起勁,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時不時地發(fā)出幾聲笑。西島不明白,達(dá)瓦嘉措分明是個正常人,除了剛才那突如其來的一下,半點看不出哪里不對勁,不知道為何也會被送來這里。
  況且他還是個祭司,缶廬寨的人最敬重祭司,即便達(dá)瓦嘉措真是間歇性的精神病,也不會讓他同這么多人一起住的。
  他們兩個聊了差不多有十五分鐘,花生才拍了拍西島的肩膀說:“明天晚上我們打算從這里逃出去,達(dá)瓦祭司已經(jīng)打探好了,晚上九點是護士和醫(yī)生們的交接班時間,正是最亂的時候,根本顧不上病人。明天我們九點從后門溜走,到時候會有他們部落的人來接我們。”
  西島像是躲瘟疫似的往旁邊挪了挪,花生識趣地松開落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就聽西島冷冰冰地說:“你告訴我,你和達(dá)瓦祭司到底是什么人!我們沒理由平白無故跟著兩個來歷不明的人走。”
  花生摸摸鼻子:“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們我的身份,只能告訴你們我也是為找《缶廬寨死書》來的,同你們的目的一樣?傊嘈盼遥覜]有任何的惡意。”
  西島望了望這四四方方的醫(yī)院,圍墻被砌成兩米多高,幾乎望不到外面的景致。不過,不管外面是怎樣一個情形,總比被困在這里要強得多。況且明天老爹就要來這里接人了,無論如何他都要先老爹一步帶著南子走。他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明天晚上九點,說定了。”


  達(dá)瓦嘉措很滿意地點頭,雙手合在胸前念了幾句,隨后問他:“孩子,你叫西島?”
  西島隨口應(yīng)了一聲,站起來的時候順手摸走了達(dá)瓦嘉措衣服里的舍利子,走到燈光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手里的那顆舍利子并不是從老爹的金剛鈴上摳下來的那一顆。
  第二天晚上九點的時候,他們很順利地逃出了醫(yī)院。老爹也在十五分鐘以后到了,剛下車就急忙往醫(yī)務(wù)室去了。不過南子并沒有看到老爹,走出醫(yī)院以后,她的高原反應(yīng)又開始了,整個人喘得虛弱無力,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其他幾個人里頭只有達(dá)瓦嘉措和西島看到老爹從一輛面包車?yán)镒呦聛恚瑥哪敲姘嚿舷聛淼倪有刀疤賴和幾個陌生人。論說達(dá)瓦嘉措應(yīng)該不認(rèn)得老爹才對,可是當(dāng)老爹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達(dá)瓦嘉措的目光卻一直被他吸引過去,就連快要走到溝渠里了也沒有發(fā)覺。如果不是東仔拉著他,恐怕早已經(jīng)摔得滿身污泥了。
  東仔拍拍達(dá)瓦嘉措的肩膀,提醒道:“我說老祭司,再走可就要落溝里去了。”
  達(dá)瓦嘉措這才停住步子,尷尬地笑笑,說:“走了這么久也累了,咱們再往前走一點就安寨扎營吧。”
  剛才爬墻的時候東仔沒少被他們當(dāng)墊腳石,這會兒明顯已經(jīng)走不動了,兩條腿累得打戰(zhàn),聽到達(dá)瓦嘉措這樣說,索性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和哈巴狗似的吐著舌頭說道:“我快要不行了,就在這里安寨扎營吧。”


  達(dá)瓦嘉措回頭看看老爹,見他往醫(yī)院的前門走了,似乎悄悄舒了一口氣,把東仔一把提起來:“年輕人這點苦也受不了,再往前走走我們就扎營,在這里會被追上的。”
  其實這會兒根本沒人出來追他們,估計醫(yī)生和護士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病房里少了人。東仔揉了揉腳,搖頭道:“不走了,再走腿就斷了,他們愛來不來,大老爺們還怕女護士不成?”
  西島卻是怕老爹找過來,一把抓起他的衣領(lǐng),把他從地上拎猴子似的拎起來,吼道:“斷了也得走!別磨蹭!”
  東仔是被他們幾個半拖半背著離開的,他們沿著草原中間劈出的小路一直往前,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才就地扎營。北野和花生把放在包里的帳篷都拿出來,因為缶廬寨的草地高低起伏,帳篷搭在上面難免搖搖晃晃。于是北野把支架的兩端拿小刀削得細(xì)細(xì)尖尖的,穿過帳篷布,直接插在了泥地里。
  北野總共搭了三個帳篷,兩個搭帳篷中間包著一個小帳篷,東仔一骨碌爬進中間的小帳篷里,正要美美地歇上一會兒,北野一把將他拽了出來。由于東仔病懨懨的,北野幾乎不用使什么力氣,扯著衣服就把他拽到了外頭:“這個帳篷是給南子的,你進去了讓南子住哪兒?給我滾去大帳篷里,同西島一間。”
  西島想也沒想就說道:“我不想同他一間,這人就留給你了。”
  敢情都嫌棄他睡覺的時候磨牙打呼嚕,東仔臉上訕訕的,想要破口罵幾句帶臟字的,可畢竟有兩個外人在,只能咬咬牙忍了。
  最后東仔同北野住在右邊的帳篷里,花生、西島和達(dá)瓦嘉措住一間,三個人雖然擠了些,不過倒也暖和。
  收拾停當(dāng)后,六個人窩在草坪上,在草地上挖了一個泥洞,生了火烤東西吃;ㄉ寻锏墓揞^食物都貢獻(xiàn)了出來,幾個人圍著篝火胡吃海喝了一回。吃飽喝足之后,南子和東仔負(fù)責(zé)清理現(xiàn)場,達(dá)瓦嘉措帶著剩下的人沿著帳篷外圈散步消食。
  北野覺得這兩天在缶廬寨的經(jīng)歷雖然離奇,過得卻是很無趣,第一天剛到缶廬寨的時候幾乎大半夜都是在馬夫的板車上度過的,今天整一天又是在精神病院里數(shù)著指頭熬過的,兩天下來竟是沒有半點收獲。
  他們來缶廬寨的初衷是為了追查死書的秘密,結(jié)果死書沒有追查到,卻成了精神病院潛逃在外的病人,想想就覺得丟人。北野琢磨著,之后的日子必須把《缶廬寨死書》的秘密全部挖掘出來,這樣今后回到陜西遇上那些驢友也有面子吹噓。
  就在這時候,西島開口道:“我們明天下午就在這里游玩一遭,然后就該回去了。”
  花生和北野同時一愣,最后還是花生快了一步:“我可是奔著北野的帖子,來缶廬寨尋找死書的,才剛來就回去了,多沒意思。”
  西島不冷不熱地笑道:“你似乎對《缶廬寨死書》很感興趣,不過是一本藏寶書而已,值得你豁出性命去找?”
  達(dá)瓦嘉措忙插嘴道:“孩子,你還不知道嗎?《缶廬寨死書》根本不是別人口里說的藏寶書,那是……”說到一半,他停下了,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睛等著他說下去。
  他從腰上掏出一只小酒壺,喝了口酒,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ㄉ隽藗手勢,就是那天在病房里做的那個手勢。達(dá)瓦嘉措還是猶豫了一會兒,才故弄玄虛地說:“其實《缶廬寨死書》是某個人在缶廬寨歷險的時候?qū)懙囊槐緜饔,和寶藏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達(dá)瓦嘉措拍拍西島的肩膀:“孩子,難道你都不知道這些嗎?”
  西島感到很疑惑,他怎么可能會知道這些,他又為什么要知道這些事呢?他不是缶廬寨人,也從來不關(guān)心《缶廬寨死書》的事。有誰告訴了達(dá)瓦嘉措他背后文有《缶廬寨死書》這五個字嗎?眼前這個老祭司不會是在試探他吧?他顯得很警覺,想了一會兒問:“老祭司為何這樣說?”
  “我是覺得小伙子你見多識廣,應(yīng)該知道這些。”他又拍拍西島的肩膀,像是一個老者愛護自己的子侄一樣,“我實話告訴你們,其實我也在找《缶廬寨死書》,不僅僅是我們,就連桑耶部落里的德勒大祭司也在找。”
  花生剝了只橘子吃,問道:“說起德勒大祭司,我想起一件事,為什么我們向馬夫問起德勒大祭司的時候,他們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為了不讓我們找到他,還把我們送去了精神病院?”
  達(dá)瓦嘉措低著頭思考了一會兒,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告訴他們:“好吧,我告訴你們吧,孩子。其實在我們缶廬寨很多人都懷疑德勒大祭司是死書的保存者,就連我們部落里的祭司們也一直那樣認(rèn)為。我怕那些人找德勒大祭司的麻煩,所以就在缶廬寨火車站外頭安排下了一些馬夫,只要有人向他們打聽德勒祭司或是死書,就想辦法把他們送去精神病院里。”
  東仔罵了一句粗話,說道:“你也太損了吧,這樣子不是把人家往火坑里逼,好好的正常人成什么樣子了?”
  達(dá)瓦嘉措搖搖頭:“有些可怕的傳聞你們應(yīng)該聽說過,他們來找死書早晚得死,倒不如留在醫(yī)院里來得安全,雖然成了病人,至少還能留著一條命。”停了一會兒,他又說,“其實除了保護大祭司,我還是為了找人,我在那里來來去去了好些年,也見過不少漢族人被送進來,很多人的的確確是沖著死書去找德勒大祭司的,但是在你們出現(xiàn)之前,沒有一個人是我要找的人。”

  北野忍不住問:“為什么說我們是你要找的人?你又怎么能夠斷定我們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要找的人就是單純?yōu)樘诫U而來,不是為了擁有死書的人。孩子們,我可以帶你們?nèi)フ业吕沾蠹浪,我相信你們只是為了探險。”
  達(dá)瓦嘉措用熱切的目光看著西島,像是請求他給一個明確的答復(fù),好讓他確定自己的猜測沒有錯誤。西島點點頭,但是心里卻沒有完全相信達(dá)瓦嘉措所說的話,至于為什么不肯相信,他也說不上來。他總覺得達(dá)瓦嘉措還有事情瞞著他們,前后的話語里又十分矛盾。他像是抓住了一個線頭,只是因為線頭底下千絲萬縷,他一時間還無法理清楚。
  總之,花生與達(dá)瓦嘉措之間的手勢交流,還有他們昨天晚上那說了一半就夭折的奇怪對話都讓西島充滿了疑心,看來花生果然不單是為探險而來,至于眼前的達(dá)瓦嘉措,一定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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