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是一通胡言亂語,可已經(jīng)識趣地依次閃人了。只是經(jīng)過顏青身邊的時候,仍然不放過機(jī)會,“嫂子”“弟妹”的又是一通亂叫。
“顧老二,人給你接到,任務(wù)完成了啊!”韓鈺峰沖著病床上的人打了個響指,然后擠眉弄眼道,“我閃了啊,你有傷在身可悠著點(diǎn)兒!”出門時還體貼地不忘把門關(guān)嚴(yán)。
喧鬧無比的病房忽然寂靜無聲。
而顏青那張?jiān)俱挥男∧槂,也在一瞬間變了顏色。她就那么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一雙杏眼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床上的人,眼神冷得跟刀子一樣。
顧澤宇被她看得渾身發(fā)毛,嗓子眼兒發(fā)干,老半天才擠出聲兒來:“青兒,那啥我……”只是話沒說完便覺著眼前黑影兒一晃,緊接著哐啷一聲,嚇得他一個激靈。
顏青飛了手里的拎包兒,貼著他腦袋砸在了床邊的桌子上。然后,她像是奓了毛兒的母獅子一樣兩步躥到病床前,戳著顧澤宇的腦袋開始數(shù)落:“酒駕,超速!我昨晚兒電話里怎么囑咐你的!顧澤宇你要是不想活了吱聲兒,老娘直接廢了你!”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顧澤宇不是沒見過顏青發(fā)火兒,可像這么剽悍的一面,卻還是頭一次。
在他的印象里,他家顏小青是比其他女人有些個性,有些小脾氣,但是比較起來,那也不過就是野貓和家貓的區(qū)別。再怎么厲害,也就是伸伸爪子,齜齜牙,沒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顏青今天像火藥桶一樣又瞪眼睛又罵人,還差點(diǎn)兒把包兒飛他腦袋上的架勢,倒還真是把顧澤宇給鎮(zhèn)唬住了。
只是當(dāng)他驚詫之后緩過神兒來,卻發(fā)現(xiàn)剛剛那個“戰(zhàn)神”顏青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床邊的小女人雙唇緊抿,視線瞥向了一邊。而那雙烏沉沉的眸子里,分明含著淚。
顧澤宇愣住,然后忽然覺著胸口一陣氣悶,整顆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拽住了似的。是誰說的,他家顏小青無情無義,心是冷的焐不熱來著?他出院之后肯定大嘴巴狠勁兒抽他!
他的傻姑娘啊,心里分明是有他的!
深邃的目光緊緊鎖定她淚眼婆娑的側(cè)臉。此時此刻,顧澤宇腦袋里僅有的念頭就是把她抱在懷里,再……狠狠地蹂躪!
然后,他身隨意動,手肘撐著床頭坐了起來。再然后,“啊”一聲殺豬般的號叫響徹病房,是顧澤宇起身時牽動了那條骨折的腿。
顏青一個激靈,轉(zhuǎn)頭就看見床上的人滿頭大汗平癱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頓時嚇得她小臉煞白,慌慌張張地?fù)淞诉^去,小手開始在他身上各種亂劃拉:“顧澤宇……你……你這是怎么了?你哪兒不舒服?”然后見他那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兒,急了,“你……我去叫大夫!”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跑,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拽了回來。
顧澤宇這會兒緩解了不少,可依舊疼得直吸氣,勉強(qiáng)沖她擠出個笑來,還沒忘了調(diào)侃呢:“別介啊。這床頭兒就有鈴兒,不用出去!怪累得慌的。”
顏青一愣,被他疼得要死還忍不住貧的樣兒給氣樂了:“顧澤宇,你就作吧!”她惡狠狠地抬手要戳他的額頭,在看見隱藏在劉海下的新鮮血痂時驀地頓住,“除了腿,還傷著哪兒了?”
顧澤宇腦袋動了動:“除了腿就是這兒了。”
纖細(xì)的指猶豫著落在上面輕輕摩挲起來:“疼嗎?”
“不疼。”
“騙人!”
“沒騙你,真不疼!”顧澤宇拿下在他額上游走的小手,包在了自己掌中,“小時候上樹掏鳥蛋掉下來,被石頭墊在后腦上,可比這個血腥多了!哥哥我可連眉毛都沒皺一下!不信你摸摸,現(xiàn)在還有疤呢!”
“嗤……那是你摔暈了才沒皺眉吧!”顏青蹙眉笑嗔他一眼,“上樹掏鳥蛋?原來你小時候就好那些個傷天害理的事兒!”
“什么叫傷天害理啊!”顧澤宇瞪眼,“你個死丫頭,怎么說你男人的呢!”
顏青捏他的臉,抻得老長:“人家一年下點(diǎn)兒蛋容易嗎,你還讓人‘斷子絕孫’。你說你缺德不?”
“成,我缺德還不成!”顧澤宇從善如流,繼而露出一臉壞笑,“只要你別讓我斷子絕孫就行!”
“瞎說什么呢你!”顏青佯怒,要拍他,便聽見一聲低沉繾綣的嘆息飄進(jìn)耳朵里……
“青兒……”
“嗯?”她低低應(yīng)著,視線交會時,被他眼中深不見底的情緒攪得心神恍惚。等到回神時,人已經(jīng)被他拉入懷中,半趴在他的胸膛上。
她怕碰著他那條傷腿,掙扎著要起來,可纏在腰間的手臂纏得更緊:“乖,別動,讓我抱會兒。”
她身子一頓,順從地偎在他的胸前,不再動彈。然后聽見他問……
“青兒,想我嗎?”
“沒想起來!”
“呵……小東西,口是心非!”
顏青在醫(yī)院一直待到傍晚,伺候著顧澤宇吃了晚飯,本來還想留下來守夜的,可顧二少爺開始趕人了。
可他腿腳不方便,顏青放心不下。兩人便爭執(zhí)起來。
顏小青那牙尖嘴利的本事,他是領(lǐng)教過,真發(fā)揮十成功力來能讓人頭疼一星期,所以平常這種情況,顧澤宇都會采取最簡便有效的方法讓顏青直接閉嘴,將其扼殺在萌芽狀態(tài)。但眼下是不成了,他動彈不了,顏小妞兒又站得比較遠(yuǎn)。
然而就在他急得蛋疼的時候,趙天使終于從天而降了。
趙煦穿著便裝,白大褂掛在臂彎里,也沒敲門就直接進(jìn)了病房。感覺到氣氛似乎不對,他愣了愣,隨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挑著眉調(diào)侃道:“喲,小兩口兒又打情罵俏了?”
顧澤宇見他來了,直拍著床在那兒嚷嚷:“兄弟,來得正好!趕緊幫我把咱家顏小妞兒送回去!”然后又轉(zhuǎn)頭沖著顏青低聲哄道,“青兒,乖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過來時順便把我書房桌上的那摞文件帶過來。”
“要不我回去收拾完了再回來吧!我總覺著醫(yī)院的護(hù)工不太靠譜兒!”顏青皺眉猶豫,還想再說什么,就聽見趙煦插話進(jìn)來……
“放心吧!我回去拿點(diǎn)兒還得回來。今天晚上我守著還不成?他少了一根汗毛我賠你!走吧,我先送你回去!”說完干脆拉著顏青的衣袖,直接把人拽出了病房。
顏青走了之后,顧澤宇便一個人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發(fā)呆。看久了眼皮打架,不知不覺間又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已經(jīng)黑透。燈沒開,病房里烏漆麻黑的。視線朦朧間,看見一個高大的黑影坐在病床對面的沙發(fā)上,嚇得顧澤宇一個激靈。還沒等他伸手開床頭的壁燈,便聽見啪的一聲開關(guān)輕響,頓時室內(nèi)一片明亮。
隨即,顧澤宇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沖著不知道什么時候移動到門口開燈的男人爆了句粗口:“陳遠(yuǎn)衡你大爺?shù)!你想嚇得老子不育是不是?rdquo;
“你要是真不育了,我可以介紹你去陳九茴的診所!讓她給你打八折!”陳遠(yuǎn)衡緩步踱到病床前伸手敲了敲顧澤宇腿上的石膏,“你這上面都寫的什么亂七八糟的?”然后,輕笑著低聲念了出來……
“姓顧的王八蛋……”
“大家二才是真的二,顧老二真二!”
“你給我滾一邊兒去!”顧澤宇臉黑得嚇人,“你存心的是不是!白天這幫孫子都?xì)馑牢伊耍氵跟這兒添油加醋!”
陳遠(yuǎn)衡卻是好脾氣地笑了一聲,從風(fēng)衣口袋里掏了個精致的U盤出來遞到他面前:“密碼還是老樣子,你懂得的!”
顧澤宇一愣,拿過來后在手里掂量了兩下,忍不住鄙視他道:“喲,幾個月不見。跟哥哥玩兒上‘007’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