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了這么多年,目的只是想他愛上她?伤购茫静话阉斉……每次他把她摟在懷里,笑容燦爛地叫她哥們兒的時候,她真有想哭的沖動。
她不知道胡思亂想了多久,門忽然開了,白良辰的聲音瞬間響起。
“我回家了。”
他把公事包往沙發(fā)上一扔,手指解著領帶,說:“哥們兒,我回來了!”
她靠在沙發(fā)上還是傻傻地看著電視,根本沒有反應。
白良辰坐到她身邊,用臂肘推了推她:“老婆,我回來了啊。”
她還是不吭聲。
他試探地問:“安妮真的找你的麻煩了?”他不悅地說道,“那女人真是的,怎么能欺負我老婆呢!”接著,還裝模作樣地安慰她,“算了哥們兒,要淡定,我都沒問安妮說的信的事,你生哪門子氣呢?再說了,你這么強大的人,怎么可能對付不了她?”
她氣得快要吐血,掄起拳頭就揮向他,他速度更快地往沙發(fā)后利索一跳。
她拿起沙發(fā)抱枕砸向他,他從空中接過抱枕還是嬉皮笑臉地道:“我說錯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婆……”
“老婆婆你個死人頭。”她大聲咆哮,“白良辰,為什么要先掛我的電話?你不知道這樣很不禮貌?”她咬牙拿起另一個抱枕,再次砸向他。
他偏頭躲過,狡辯道:“我當時在上班,領導在看著呢!老婆,你總不想我被炒魷魚吧?”他理直氣壯地說,“我下崗,你的小金庫可就保不住了。”
可惡的渾蛋。
她咬牙切齒:“以后多加一條,不可以先掛我的電話!誰敢先掛,誰就是王八蛋!”這句話吼出來,震得她心臟發(fā)疼!她為什么要暗戀這樣一個渾球!
他看著她,嘴角怪異地揚起:“原來你是在乎這個啊!早說嘛,行,我保證,以后通話時間在五分鐘之內,我絕對不掛兄弟你的電話。”
她更加火冒三丈!這個眼睛長在屁股上的變態(tài),竟然還敢叫兄弟!
忽然響起一陣熟悉的鈴聲,他掏出手機接聽,不知對方說了什么,他頓時眼神異樣地瞅著她。她一看他的反應就知道有鬼,問:“是誰?”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跳過沙發(fā),伸手奪下他的手機,只聽那邊的人嗲著聲在問:“良辰,怎么不說話?”
靠,這聲音化成灰她都認得,竟然是安妮!她淡定再淡定,冷靜地把手機貼在耳邊。
“良辰,怎么了?我是安妮啊。”
“我當然知道是你。”
“什么?何美景?”
“你怎么會有他的號碼?”她異常冷靜,平靜到連自己也感覺不可思議,她淡定地問,“白良辰給你的?”
白良辰搖頭,小聲地替自己說話:“絕對不可能!”
“當然,就是良辰給的!”安妮故意挑撥。
“是嗎?”何美景狠狠地瞪了白良辰一眼,沖著電話那頭的安妮說,“警告你,不要妄圖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騙我,我可不上當。還有,我老公叫你不要再騷擾他,否則,他會報警!”不等安妮解釋,她直接掛了電話。
白良辰說:“老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有我的號碼。”
這個解釋她非常相信,白良辰頂多是有色心沒色膽,給人手機號碼這種事絕對不敢做!這種人渣頂多看看AV,沒事意淫一把!
他說:“今天我來做飯吧!你看電視!電視讓給你!”
詭異的家伙,竟然肯讓出電視?以前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肯!
他跑進廚房,隔了一會兒又叫:“老婆,有雞蛋和豬肉,你要吃什么?”
她若有所思地盯著廚房,隨口應他:“隨便。”
“那個……”他的腦袋探出廚房門,問,“老婆,圍裙扔哪兒了?還有要微辣還是特辣?”
她沒好氣地回他:“隨便!”隨后手中的手機又是鈴聲大作,來電顯示是陌生的阿拉伯數(shù)字!肯定是安妮!她嫌厭地直接關機,冷眼瞟向廚房門口的男人,語氣不好道,“明天換個手機卡。”
“老婆,這是工作手機,很多客戶都是靠這個聯(lián)系,你知道的,我以前做信貸有不少資源的。”
“可你現(xiàn)在不是調到后臺了?”
“后臺只是暫時的,還是做信貸好,有資源比什么都強,所以千萬不能換我的卡。至于安妮你就放心好了,就算脫光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心動。”
“如果是武藤蘭呢?”
“那當然好。”他順口就溜出話來,話畢,趕忙搖頭,“當然不行,老婆你這樣的站我面前,我立刻撲過去。除了你,天下任何女人都是無形的,我敢發(fā)誓。”
“放屁。”
她穿著睡衣站在他面前無數(shù)次,鉆被窩里賣弄了上百次,也沒見他有一丁點反應。好長一段時間,她都懷疑他是不是同性戀,被逼無奈才娶了她!看來要防的不是安妮,而是他身邊那些哥們兒!對!防男人才是首要任務!他一定有什么毛!只是她以前沒有察覺出來!
“絕對是真的。”他對天發(fā)誓!
她一臉鄙夷:“得了,你嘴里根本講不出真話!你是什么人,平常干什么缺德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不服氣地沖她變了臉色:“何美景,我就是說了句武藤蘭怎么死了!你用不著天天拿這個說事吧?”
“我有拿她說事?”
“你怎么就沒有了!”他不服氣,音量提得很高,人更是從廚房門口沖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以后不要再拿她說事,聽到沒有!”他的聲音很響亮,男人味十足,簡直讓她不敢相信。
她仰臉問:“什么,再說一次!”
他更加氣勢洶洶:“我說以后不要再拿她說事!”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得只隔著一根指頭。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氣,那香氣從她的鼻孔吸入,喉嚨在一點一點發(fā)緊,她支吾地叫了聲:“白良辰。”
他怔了怔,溫柔地問:“怎么了?”
那樣的溫柔讓人幾乎無法把持,她低下頭不敢再看那勾魂的雙眼,臉紅心跳,說話也哆嗦:“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嗯?”
她微揚嘴角,手指扯著衣角:“不可以對我這么兇。”
他哧笑出聲,語調越來越溫柔:“那為什么你就可以對我兇?什么道理?”他嘴角含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又接近一步,幾乎將身子貼在她身上,氣息迫人地問,“為什么你就可以對我這么兇,嗯?”
她深深深呼吸,心跳得就要躍出喉嚨。他將臉慢慢俯低朝她接近,嘴唇幾乎要觸碰到一起,語調性感帶著蠱惑:“怎么不說話?平常你都是理直氣壯,兇得要命?涩F(xiàn)在害羞得像變了一個人。”他忽然揚起手指,指尖溫柔地在她臉上輕輕劃過。
那樣溫柔的撫摸更讓她恍惚,這一刻的白良辰讓人感覺陌生,仿佛這二十幾年,她都白認識了他。
他用手指慢慢地抬起她的下頦,雙眼看進她眼里,莫測高深地笑了笑,忽然一個轉身走進廚房。他在廚房問:“老婆,那吃特辣的啊。”那聲音若無其事,仿佛剛才不過是做了一場夢。他的腦袋又探了出來,笑容猥瑣,“老婆,我炒菜,麻煩你煮個飯吧。”
她愣愣地瞧著他,半天回不過神。廚房里抽油煙機的響聲低低入耳,油在鍋里翻滾的聲音如同夏日悶雷。她狠狠掐了一把臉,痛得直咧嘴。
竟然是真的!
白良辰兇了她!
過了一會兒,他手上端著兩盤菜從廚房里走出來,見她傻站著,問:“傻愣著干嗎?準備開飯了。”他把菜擱在飯桌上,看了眼空空的電飯煲,郁悶地叫了聲,“何美景。”
她盯著他上下左右仔細打量,怎么看他都是她認識的白良辰,并沒有什么不同。
他不耐煩地再次叫了聲:“何美景。”
她幾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踮起腳,唇溫柔地貼上了他的唇。
四周燈光明亮,敞開的陽臺有風刮了進來,她的長發(fā)隨著風拍打在彼此臉上,有種曖昧撩人的氣息開始涌動。在她的記憶中,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就算新婚那夜同了房,可并沒有吻過。他的嘴唇很柔軟,她伸出舌頭笨拙地想要撬開他的唇,他卻始終緊閉。她無奈只好尷尬地松開他。
他的臉也微紅,輕咳了兩聲,說:“我去煮飯。”他拿起電飯煲的內鍋走過她身側時,忽然停下腳步問,“你吃幾碗?”
她微轉臉對上他的眼,臉更是燙得像火在燒,頗不自在地回了句:“隨便吧。”
“那就老規(guī)矩,一碗。”
廚房里傳來水流的聲響,她情不自禁地往廚房門口走過去。廚房的燈光柔和地灑下,他站在不銹鋼水槽前安靜淘米,側臉上細碎的光線流連。他忽然微轉過臉,直直對上她的眼。四目相對,時間空氣仿佛都凝結了,好像回到了以前,他在籃球場上打籃球,場邊無數(shù)女聲在尖叫,而他在眾人的尖叫聲中把球帥氣地投進籃框,然后微轉過臉,對著她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把她迷得暈頭轉向。
有沒有一個男人,從小和你兩小無猜,毒藥似的讓你迷戀?
有沒有一個男人,他讓你感覺到了愛情的美好,讓你認定他才能給你獨一無二的幸福和婚姻?
他淘好米繞過她走去煮飯。
她壓抑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追過去叫:“剛才我親了你。”
他煮好飯,坐回沙發(fā)上打開電視,看定她笑著回了句:“然后呢?”
然后?按照言情小說的路線,他應該心動,應該加深那個吻,可結果是她撬不開他的唇。她坐在他身旁,平靜地說:“白良辰,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應該知道,我……”她語調異常溫柔,神情更是少見的嫵媚。
他只感覺脊背猛地一僵,仿佛有一股電流擊遍全身。
她緊張地盯著電視屏幕,電視上的那些人仿佛變成了身旁的人,他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仿佛都被鑲嵌在那寬大的屏幕上。屋子里突然變得很安靜,她大腦一片空白,只聽見自己緊張的聲音劃破這寂靜,“我……我……愛……愛……”最后一個“你”字仿佛卡在喉嚨里,死活說不下去。她一顆心揪緊地懸著,像泄氣的皮球,竟然說了這樣一句,“我……愛……逛街!”然后趕快吩咐,“你發(fā)了工資,記得全部上交,我要逛街。”
身邊的人聲音很平靜,沒有一點起伏。他說:“明天我休假,可以陪你逛街。”
“休假?”
“明天林教授生日,你怎么給忘記了?我們參加完他的生日聚會再去逛街。”
林教授生日?
何美景頭痛地跑去看日歷,日歷上明天的日期果然用大紅筆圈著,上面是端正的幾個大字:林教授生日!她腦海里迅速浮出林教授的臉。上帝,還沒有見面,她就知道那老頭一定會訓她:何美景,你終于成功把自己報廢了!
何美景惴惴不安地等待第二天的來臨。不愧是大受歡迎的林教授的生日,一大清早就有大批同學打電話來,說一定要給教授一個驚喜。讀書的時候這些同學沒少挨批,何美景壓根兒沒想過原來教授的人緣這么好。白良辰整裝出發(fā)的時候,她萬分不情愿地躺在沙發(fā)上裝睡,想起教授以前的種種教育,真想找個龜殼把自己藏起來。
“何美景,你到底去不去?”
“我忽然頭痛。”
“那我先去了,不過……”白良辰蹲在玄關處穿鞋,嘴角微微揚起,“安妮也會去。”
“來了!”聽到那五個字,沙發(fā)上的人一躍而起,以最快的速度穿好鞋子出門。
A大課堂上已經坐滿了人,除了幾個同校的教授之外,大多數(shù)都是西裝革履的社會人士以及在校的學生。何美景怎么也沒想到,林教授的生日聚會竟然是在課堂上舉辦,太另類,果然是他的風格。
何美景緊挨著白良辰坐下,在人潮中不斷搜索安妮的蹤影。那一排一排的椅子上坐滿了各類打扮的人,可就是沒有瞧見安妮。
課堂上忽然響起陣陣熱烈的掌聲,林教授站到了講臺上,還是深藍色的西裝、招牌式的禿頂和鼻梁上掛著的那副幾十年不變的眼鏡。林教授掃了眼臺下的眾人,開心地打招呼:“大家好。”
“教授,生日快樂。”
臺下是整齊的呼喊聲,聲音響亮得嚇人。
林教授站在臺上,興高采烈地說:“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不但我六十歲生日,也是我最后給你們上的一堂課。明天開始,我就要享受退休生活了。我很開心今天有這么多人過來。”難怪來了這么多人,原來是教授要退休。
“上課前老規(guī)矩,給同學們講一件事。前段時間我去醫(yī)院檢查,這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看醫(yī)生有多難,尤其是名醫(yī)。你掛號掛個N天才掛上不說,還要聽醫(yī)生胡言亂語。醫(yī)生竟然說我有老年癡呆癥!同學們,你們知不知道老年癡呆癥是什么?這是一種神經退行性疾病,人的認知和記憶力會隨著年紀慢慢衰退,到最后連日常生活能力都減退,甚至產生行為障礙。聽說六十歲患病率為百分之一,醫(yī)生說很不巧,我就趕上了這百分之一的中獎概率。”教授頓了頓,有些無奈地微笑道,“我聽到醫(yī)生這話的時候以為是天方夜譚,就像日本人說釣魚島是日本的一樣荒謬。像我這種人,能背到圓周率小數(shù)點后兩百多位,現(xiàn)在臺下的同學們的名字至少也能講出百分之七十,可是卻被診斷為老年癡呆。你們說,這是不是不可思議?”
“對,絕對是庸醫(yī)。”
臺下有個男同學跟著附和。
教授朝男同學看過去,笑道:“林宇航,前年畢業(yè)的學生,主修是泡妞,選修還是泡妞,終身志愿是掛在妞身上,我說得對不對?”他還是同以前一樣尖銳,絲毫不給人留余地。那名叫林宇航的男生站起來,連忙點頭:“想不到教授的記憶力真的這么好。”
課堂上頓時哄堂大笑,許多人都像個孩子似的舉手,紛紛問:“教授我叫什么?”
“還有我,還有我……”
教授搖頭:“我偏不說你們,我來指……”他的手指在熱鬧的人群中移動,忽然就指住了何美景,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哇”了聲,叫道,“何美景。”
所有人的視線一起射向何美景,美景感覺自己有點悲催,以前上課天天挨批評,現(xiàn)在人山人海的,他又能把她給找出來,讓她再次壯烈地成為目標人物。
林教授聲若洪鐘:“何美景,主修是上課神游,選修也是神游,終身的志愿嘛……”他故意停了停,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坐在她旁邊的白良辰,“終身的志愿我就不提了,何美景,你好不容易畢業(yè)了,找了個什么工作?”
她硬著頭皮站起身,敷衍地笑道:“家庭‘煮’婦。”
林教授說:“何美景,你的終身志愿是把自己報廢,看來你對這志愿執(zhí)行得相當成功、相當徹底啊。”
四周再次傳來陣陣笑聲。
不過轉瞬,林教授的聲音明顯低了低,仿佛惆悵地嘆了口氣:“不過這世間萬物,每個人最終的歸宿,都是把自己報廢。”
這話里有話,何美景不由得認真打量著臺上的教授。
教授鬢角的頭發(fā)已經全部泛白,精神雖然尚可,可那厚厚鏡片后的眼睛卻黯然得沒有一點神采。身邊的同學高聲談笑著,都爭著讓教授點名,課堂的氣氛很熱鬧。
兩個小時后,這堂課結束,所有人紛紛離去,只剩下林教授站在空蕩蕩的講臺上。
何美景站起來,沒有選擇立刻走,而是走到講臺上。她其實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傻傻地站在教授身邊。
林教授用瘦骨嶙峋的手指指課本,笑著問她:“上面的內容你還記得多少?”
記得多少?當初白良辰報讀了金融,她其實對這個專業(yè)并不感興趣,卻神經質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填了這個志愿。上第一堂課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完了,不管老師講得有多精彩,她都聽得云里霧里的。最后,只能不斷逃課,或上課時神游。白良辰說她能畢業(yè)簡直就是神跡。
林教授看著她,說得直白:“何美景,你平常上我的課神游就算了,連最后一堂課也神游?而且我教你的東西,你一樣也沒記住?”
何美景也理直氣壯:“教授,我都畢業(yè)了!”
林教授很郁悶,言外之意,就算現(xiàn)在神游也不會畢不了業(yè)。林教授看了眼臺下坐著的白良辰,忽然嘆了口氣:“何美景啊何美景,人生可不是忽悠著就能走完的,你別坑了教授又坑自己。”他對這個學生簡直是吐槽都無力。當初上第一節(jié)課,她就在課上開小差,他當眾批評她,凡是要臉的人日后都會收斂,結果這丫頭依舊每次上課都神游,壓根兒就沒有正常過。剛開始他以為她是選錯了專業(yè),后來才發(fā)現(xiàn)她的心思完全沒有用在學習上。她在面對情敵的時候最積極,腦袋靈光得讓人顫抖。
何美景把自己的纖纖玉手抬到教授面前,秀了秀小小的鉆戒,一臉得意地笑道:“教授,我跟白良辰結婚了,所以不管頹廢還是神游,都有人養(yǎng)。”
林教授驚訝了好久,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竟然得逞了?雖然他知道何美景暗戀白良辰,可他一直不太看好這段感情。所以畢業(yè)的時候送了一句話給她:一閃而過的是良辰,傷害最深的是美景。
他以為她會看懂這句話,放棄那段前途堪憂的暗戀,可現(xiàn)在她竟然修得正果?坐在下面的白良辰疾步走上臺,也在一旁賠著笑:“教授,生日快樂。”
林教授對白良辰的印象很好,一個勤奮好學,沒太多缺點的好學生。他還真琢磨不透,何美景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讓白良辰心甘情愿地跟她領結婚證。這丫頭真是奇跡的代言人。林教授笑著點了點頭,把課本夾在腋下走下講臺,他走到大門口時,忽然問:“你們說得了老年癡呆癥會不會把所有人都給忘記了?”
兩個年輕人同時怔在了講臺上,對這句突兀的問話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教授一本正經地轉過身,聲音有些空曠而愴然:“其實我很害怕以后會忘記,甚至再也不記得生命中重要的人和事,我不希望成為白癡。雖然我很鄙視醫(yī)生……可他說我的病很嚴重。”他看著臺上傻愣著的兩個人,目光漸漸悲涼,聲音慢慢低了下去,“也許明年的今日,我已經什么也不記得了。”
自大而目空一切,把自己視為上帝的教授竟然說了這么一段話。也許再尖銳的人到了遲暮之年也會褪下身上所有的刺,只剩下對余生的無盡欷歔。
何美景脫口而出道:“教授,你是上帝。”說完這句,她很想抽自己一記耳光。
林教授反倒笑了起來:“那我下次就照著你說的告訴醫(yī)生。”說罷轉身快速消失在門口。
教室里遍地狼藉,何美景看著這熟悉的教室,心里感慨萬千。是啊,青春是傷痕累累的人生開篇,成熟是由無數(shù)錯誤疊加的成長。而老去,則是人生真正的醒悟。每一個人最終的歸宿,都是看著自己慢慢衰老,一步一步接近死亡,不管是上帝還是佛祖,誰也無能為力扭轉這規(guī)律。
可她更想不通,到底是人領悟了人生,還是生活讓人醒悟?
兩人跟著出了課堂,不算寬廣的校園小路兩旁巨樹遮天,學生們成群結隊邁出校園。
路過操場的時候,何美景停下腳步。寬大的操場上很冷清,只有幾個男生在打籃球?墒腔@球場不遠處,一個女生站在溫暖的陽光下看著其中一個男生,眼神虔誠而熱烈。
何其相似的場景。
以前的她也是站在一旁看著白良辰打籃球,整天追趕他的腳步。可是到頭來,她成了他的哥們兒!這對她的人生而言,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她憤怒地徑直出了學校,直接坐上計程車去鬧市區(qū)。
現(xiàn)在的何美景簡直是有殺人的沖動。白良辰不知道為什么女人的心情可以忽晴忽雨,但他識趣地沒吭聲。
市區(qū)很熱鬧,人潮洶涌,商店的音樂聲震耳欲聾。何美景近乎瘋狂地在女裝店里選了一大堆衣服,還有幾雙跟足有十厘米高的高跟鞋。白良辰心驚肉跳地看著那幾雙鞋子,好意地提醒:“哥們兒,鞋子跟太高,你沒穿過,一定會扭傷腳的。”
他純屬好心,真的沒有想要嘲諷或是譏笑她的意思。
可是面前的何美景臉色大變,直接穿上鞋子進去試衣服。不過一會兒,她穿著那條吊帶裙出來,簡直讓白良辰有噴鼻血的沖動。
那條乳白的裙子很緊身,勒得她胸部飽滿,腰部纖細。裙子很短,只遮住了一半大腿,她轉身照鏡子時,那被包裹的臀部又圓又翹。其實說實話,她的身材真的很國際標準,尤其是那雙腿,修長到引人遐想。如果她不是他老婆,他會以為這是從西游記里出來的妖女,充滿世間最致命的誘惑,簡直是男人的至愛。
他將她上下打量著,最后忍不住毒舌道:“你穿這樣真的很像西游記里出來的妖怪。”
旁邊的女售貨員看不過去,嚷嚷:“不會啊,我覺得她很漂亮,這身衣服也很襯她。你瞧她的身材多好,女人看了都會嫉妒!”
漂亮?嫉妒?何美景第一次聽到別人夸她,以前白良辰一直在她耳邊說她像個假小子!所以她理所當然認為自己很一般,對自己的外形更不在意。多少次她媽語重心長地告訴她:美景啊,其實你長得很漂亮,要多打扮打扮。她以為世間的母親都覺得自己的女兒是漂亮的,所以才會那樣說。可現(xiàn)在有女人也夸她。
白良辰說:“賣東西的都會說自己的顧客漂亮,難道她會說,‘小姐,您穿這套衣服出門,會毒瞎不少雙眼’?”
她猶豫不決。
他看著她,漫不經心地笑道:“你以為你是新白娘子里的胡媚娘,對著鏡子一轉身就變成了美女?不過老實說,你這樣穿也好,比如說坐公車的時候方便別人占你便宜。”他把視線直接往她大腿上盯,笑容更邪惡,“嗯,這種小短裙讓男人很有眼福。如果裙子再短一點,或是胸部的地方再下一點,就更棒了。”
何美景面色鐵青地進去把這條裙子換了下來,白良辰滿意地看著她換回職業(yè)套裝。他非常了解何美景,如果你用硬的,她就跟你硬扛到底。對付她只有一招,而且這招屢試不爽。他在服裝店替何美景挑了幾身老氣的套裝,再轉去專賣店選了幾雙運動鞋。
何美景一路臭著臉,大街上那么多女人穿裙子,飄逸而性感,為什么穿在她身上就是暴露?她突然站在原地,看著走在前面的白良辰囔道:“我買長裙總可以吧?”
白良辰提著那幾袋衣服鞋子轉過身,淡定地回答:“當然可以,只是剛才你試衣服的時候你媽打電話叫我們回去吃飯,如果你想穿裙子讓你爸嚇得摔倒的話,你可以買。”
她還在狡辯:“我爸有見過我穿裙子。”
白良辰笑了笑:“對,有見過你穿一次,結果摔了一跤在醫(yī)院躺了三天。”
那次是他自己不小心滑倒,結果所有人都賴到她頭上!
白良辰揚手攔了計程車,何美景只能跟著上車。
車在路上疾馳,車內的收音機里音樂聲響起,是《小城大事》。
白良辰聽著這歌直皺眉,說:“司機大哥,我老婆的臉色都黑成這樣了,你能不能換個臺?”
司機調成了娛樂新聞。
何美景的臉耷拉得更長。
白良辰說:“如果你這樣子回去,你媽會以為我對你不好。”
她理直氣壯地反駁:“你本來就對我不好。”
“我哪里對你不好了?”
“你哪里對我好了?”
“我一沒賭,二沒嫖,三不抽煙,四不喝酒。每個月工資全上交,私房錢少得可憐,每天挨你罵不還嘴,就這樣我還對你不好?老婆,天地良心!你最好摸著良心說話!”
“我要的不是這些。”
“那你還要什么?”
“我要——”何美景的理直氣壯倏地消失無蹤,她像泄了氣的皮球不知道要怎么回他。
白良辰伸手把她往懷里一摟:“你說——”
他今天穿的普通黑色T恤加牛仔褲,上身健壯,摟住她的手臂更是有力,男人味十足。她把頭靠在他肩膀上,語氣也低了下去:“那你親我。”
“啊?”他嘴角抽搐,“何美景,我怎么發(fā)現(xiàn)你經常欲求不滿?”
她抬眼瞪著他:“那你親不親?”
“好,我親。”他慢慢低下頭,在她臉上淺淺一吻。
“親臉?你當你是我老爸啊。”
“……”
“親這里。”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極力仰起了臉。他瞥了眼司機,低下頭將唇印在她唇上。卻沒想到她趁機一口咬住他的唇,咬了好一會兒才放開,看著他得意地笑,“這樣我媽一定不會認為我們不恩愛,更加不會認為你虐待我了。”
他抬起臉往車里的倒視鏡上一瞧,唇邊清晰的一排牙!他摸著牙印看了看身邊的女人,抽回摟住她的手。
窗外熟悉的街景在快速飛過。
她伸手搖下車窗,風一股一股往里面刮,她的長發(fā)隨著風在凌亂飛舞。他立刻把手伸過來,搖上車窗,說:“你發(fā)神經,這么大的風……”
她用手抓住他的手,手心微燙。
他抬眼看她,只見她臉頰微紅,明明沒喝酒,卻有了絲醉意。她笑容有些嬌媚:“還不是你害的,所以我要清醒一下。”
他想起了剛才那淺淺一吻,抽回手坐好,轉臉看向車窗外。
她嗲道:“良辰哥,你怎么了——”
他不看她,只說:“你給我打住啊。”
她撒嬌地挽住他的手臂:“良辰哥——”
他感覺自己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只好更加專注地看著車窗外,直接無視她。車窗外人潮快速掠過,樓宇擁擠林立,高架橋貫穿在城市中央,雄偉而壯觀。身旁的人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再說話,安靜得像變了一個人。他慢慢轉過臉,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過去。她一臉恬靜地抱著他的手臂,像個孩子似的閉著眼小憩。
他盯著她的臉,嘴角不知不覺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