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區(qū)治安很好的。”走了幾步路之后,何寶瓊提醒塵心。
塵心這才發(fā)覺自己居然又習(xí)慣性地用警惕的目光東張西望。拜秦翰所賜,她現(xiàn)在走到哪兒都覺得不安全。也不知道何寶瓊究竟知不知道她“被”成為所謂的選秀第一名還被全校惡整的事呢?
想起何寶瓊一直都住在學(xué)校外面,而且很少過問學(xué)校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塵心覺得她應(yīng)該是不知道的。這樣一想就輕松了不少。她自我解嘲地說:“我還沒在這么漂亮的小區(qū)里住過呢,想多看幾眼。”
從小區(qū)走到校門再到走進(jìn)教學(xué)樓,塵心的心一直都高高地懸著。學(xué)校里永遠(yuǎn)都是陷阱最多的地方。飯?zhí),教學(xué)樓,圖書館……無論走到哪兒,塵心都覺得會有個人從什么地方?jīng)_出來,對她做什么可怕的事。如果不是因為要上課和值班,她簡直就不想再回學(xué)校了。
果然,從踏進(jìn)學(xué)校大門的那一刻開始,就有不少人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塵心。
塵心的精神緊張到了極點,然而她無可奈何,因為別人也都只是在看著她,別的什么都沒做,她能回報的也只是惡狠狠地瞪回去。
所以一整天都小心翼翼。
奇怪的是,這一天居然平安無事地過去了。
飯菜里沒有出現(xiàn)奇怪的東西,頭發(fā)上沒掉下飛蛾的尸體,書包里沒被丟進(jìn)紙團(tuán)或果皮。塵心開始想是不是因為自己發(fā)的那個帖子起了作用。秦翰被她瞬間曝光,大概是害怕了吧?想起那天秦翰到教室去找她的時候那個氣勢洶洶的樣子,塵心就忍不住想偷笑。
下午塵心仍舊是到圖書館上班。她干活的地方是古籍閱覽室。圖書館的古籍不允許外借,她的工作比起別的閱覽室相對輕松一些。但是沒事的時候她還是喜歡走到書架中間去,把書架上落的灰塵擦干凈,把被別人動過的書擺放整齊。她總覺得那些從遙遠(yuǎn)的年代流傳下來的書籍就像是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人,它們應(yīng)該得到尊重和愛護(hù)。
手指從發(fā)黃發(fā)皺的封面上撫過去的時候,塵心能感覺到一種特殊的安全感。
這是任何人都給不了她的。
“麻煩你。”
身后有人用低得幾近耳語的聲音叫她。
古籍閱覽室里的人少得可憐,所以這低低的一聲,聽在耳里也異常清楚。
塵心猛然回頭。
隔著一個書架,許慎之正從書與書架之間的空隙里對她笑。
然后這笑容又變成了一個驚愕的表情,仿佛就連許慎之自己都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她。
兩人在凝滯的空氣中僵住。
足足呆了兩秒,許慎之才回過神來,看著她胸前掛著的工作牌眨眨眼:“原來你在這里工作,麻煩你,我想找……”
許慎之的眼睛忽然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東西。
“你……”
塵心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只當(dāng)沒有看到他,抬腿就走。就這么急急走出去,熟門熟路地越過了幾排書架,然后鉆進(jìn)了兩排書架之間,踮起腳尖取下了一本書。
回過頭,卻看到許慎之竟然追過來了。
她把那本書舉在胸前,仿佛那本薄薄的小冊子是個堅不可摧的盾牌。許慎之滿臉疑惑地從書架那頭過來,然而在看到那本書的時候他笑了。他把兩手悠閑地插在褲兜里,每一步都邁得緩慢而優(yōu)雅,然后在離她只有不到兩米遠(yuǎn)的地方站定。
她覺得有些東西不一樣了。也許是許慎之給她的感覺,也許是許慎之散發(fā)的氣息。眼前的許慎之,和教室里挖苦她的那個、在飯?zhí)美锉梢乃哪莻都不一樣。
她當(dāng)然知道這一切變化的原因。
因為她手里拿著的那本書。
清朝刻印版的《幽夢影》。
雖然許慎之的態(tài)度變了,然而塵心心里依然有些不爽,心想你以前挖苦嘲諷別人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你也有求別人的時候呢?
討厭。
于是故意得意地把書在手中拍了拍:“抱歉,這本書需要入庫修理,老師如果想借,請一個月以后再來。”
你不是想看嗎?我偏不給!
誰知許慎之聳聳肩,仍然堅定地朝塵心伸出手。塵心警惕地后退,把書藏在身后。
“老師也可以先看看別的書。”
看著許慎之那仿佛一口吞了一只雞蛋的表情,塵心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
你也有今天哪。
“那……給我看一眼,看一眼總可以吧。”
許慎之的語氣很溫和,全然不似上課的時候那樣意氣風(fēng)發(fā),而是軟軟的,簡直像是一個小男孩在可憐兮兮地哀求姐姐給他買糖吃。
塵心有些意外。
這家伙的態(tài)度變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快。
原來他還是那種有求于人的時候就立刻軟化討好的人嗎?
心里的厭惡又多了一重。
但是她實在沒有理由拒絕,只得把書掏了出來。
他伸手,小心地把書接了過去,沒有立刻把書翻開,而是用手掌輕輕摩挲著書的封面。目光從“幽夢影”三個字上掃過去的時候,忽然變得很溫柔。
久久之后,許慎之終于把目光從書上移開,深吸一口氣,說:“蘇塵心。”
塵心大驚。
許慎之怎么會知道……
就算他有上課的學(xué)生的名單,也不至于能一下子找得這樣準(zhǔn)……
他是怎么知道的!
許慎之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于是往她的胸牌上掃了一眼。塵心幾乎暈了過去,天,她蘇塵心的大名不就光明正大地印在上面?
塵心臉上燒了起來,臉頰耳朵都熱得滾燙。
她終于意識到,許慎之雙眼中的神采是為她綻放,而并非是因為那本書。
許慎之竟似也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我有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