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媽子叫苦連連：“王爺！您不是鳥�。∧w不起來！”
福王猛地睜開眼睛，氣呼呼地說：“你才是鳥呢！我是神仙！我可以飛！我可以騰云駕霧！”
老媽子哭笑不得：“您也先下來��！”
福王就似沒看見我和師兄一般，依然不肯下來，師兄露出個不耐的表情，對老媽子道：“既然王爺不肯下來，我就先走了，來日再替王爺診脈。”
他這話，其實(shí)是說給福王聽的。
果然，福王氣憤地說：“你是誰？怎么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本王沒讓你走呢！”
師兄嘴角微揚(yáng)：“那你來追我啊。”
說罷，邁步就要走，福王一個激動，直接跳了下來，下面的一干家丁托住他，都松了口氣。
見福王下來，師兄也懶得陪他鬧，直接道：“我們?nèi)シ块g里吧。”
福王一邊嘀嘀咕咕一邊往房間里走去，看起來依然神志不清地模樣。
沒錯，福王是個瘋子。
他當(dāng)年被自己的母親弄上太子的位置，其后也一直是惠妃掌權(quán)，垂簾聽政，那時候他那么小，又被長期壓抑，凡事心驚膽戰(zhàn)，久而久之，就有些瘋了，而鐘塵奪回政權(quán)后，也是想到畢竟是自己兄弟，當(dāng)年之事與他其實(shí)并無關(guān)，又見他瘋瘋癲癲的樣子，于心不忍，才沒有殺他，而是給了他一個福王的位置。
我們?nèi)说搅朔块g里，福王嬉皮笑臉地說：“你看起來真眼熟！”又看著我，說：“這個看起來也很眼熟！”
師兄冷靜地說：“行了，沒別人。”
我把藥箱往桌上一放，坐在椅子上，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福王斂了笑臉，道：“你們怎么來了。”
他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皇兄已經(jīng)知道了你干的好事了吧？咦……你的手，哈哈，是龍家人做的？嘖嘖，真是莽撞。”
師兄冷冷地說：“你在外裝傻也就罷了，如果在我們面前還裝傻，那事情就做不下去了。”
福王說：“哎呀，話不能這么說……我知道你心疼阿昭……”
師兄打斷他：“阿昭也是你叫得的？”
我還是很困，說：“算了，不要跟他說那么多--福王，龍辰傷了我，必然會被鐘塵懲罰，然而鐘塵很信任龍辰，估計(jì)只是小懲大誡。你要趁機(jī)趕緊把龍將軍的兵力弄到手。這些事情我相信你可以做好。如果龍辰回去，拿到兵力，那你就完蛋了。龍家廢物那么多，你隨便選一個操控便是。”
福王臉上帶著笑，說：“阿昭，你真是好狠心啊，對自己都這么狠心……”
師兄冷冷地看著他。
福王撓了撓頭，說：“好嘛，放心，我一定會辦妥的。不過，庭柯怎么來了這里？那邊少了你沒關(guān)系嗎？”
師兄說：“嗯。”
見師兄答的簡略，福王只好道：“好吧，總之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的時段……江宰相已經(jīng)中毒，也沒幾天了，我會趁虛而入。”
頓了頓，他又說：“其實(shí)，要我說，最好最沒有危險的辦法，還是把我皇兄給殺了。”
他語調(diào)輕松，像是在說一件極小的事情一樣，我皺了皺眉頭，說：“你以為鐘塵是那么傻的人？他肯定有后招，要他死，不容易，要他死了之后輕易送你上位，更不容易！現(xiàn)在我所作所為，全在他掌控之中，若非他還對我有情誼，我早死了。”
福王笑了笑，說：“有什么不容易？別人我不敢說，你要?dú)⒒市�，恐怕輕而易舉，何況他無子，除了我之外，誰是更適合的繼承人？何況，恰恰正是你說的皇兄對你的情誼，是你最好的武器。”
我不想跟他爭，說：“這事你別想。”
對，那是最好的武器，但福王大概想不到，那是一把雙刃劍。
看起來這么恨鐘塵的我，也深深的舍不得鐘塵死去。
即便知道我這是自相矛盾，我卻也愿意自己這樣放任自己下去，反正……時間也不會太長了。
師兄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復(fù)雜，而后他站起來，說：“行了，該走了，多待就該讓人懷疑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師兄出了門，身后響起福王瘋瘋癲癲的聲音：“你們憑什么說我不是神仙？！憑什么？！喂，不準(zhǔn)走！��！”
每個人臉上都貼著無數(shù)面具，一摘一脫，實(shí)在輕而易舉。
我和師兄坐在馬車上，師兄問我：“直接回皇宮還是四處逛逛？”
我想了想，說：“四處逛逛吧，反正宮里有墜兒。”
師兄點(diǎn)點(diǎn)頭，我掀著車簾往外看，鱗次櫛比的街市，明滅不定的燭火，整個宇國在夜晚來臨的時候格外溫暖，車正好經(jīng)過了如意樓，我一時有些晃神。
這里是一切的起因，會不會是一切的終點(diǎn)呢？
就像寧王刺殺一事，讓鐘塵愛我至深。
也恨我至深。
第七章我決定，用身體里的獨(dú)活醫(yī)治他
那時是離我和鐘塵翻臉過去半個月之后的事情。
我與鐘塵大吵一架……或者說，是我單方面的發(fā)怒之后，我便沒有再怎么與鐘塵相處，他只要回房，我就往外走，一開始鐘塵還試圖與我說話，之后大概也有些無趣，便干脆不回來，加上龍將軍受命去邊塞打仗，他又開始繁忙，便干脆整日待在書房中與大臣們議事。
甚至還有不知情況的小宮女給我打報告，說是很多大臣已經(jīng)給皇上送了畫像，想讓皇上挑選幾位新的妃嬪，皇上也終于抵不過那幾個磨人的大臣，接下了畫像，說是會好好考慮。
當(dāng)時我正坐在房里，拿著師父留下的醫(yī)術(shù)發(fā)呆，聽她這么說，也只是麻木地應(yīng)了一聲。
心里本就空了，即便知道這些，對我來說似乎也都沒那么重要了。
我心浮氣躁，實(shí)在坐不住了，便起身去書房。
鐘塵見我來了，眼中竟有幾分欣喜，不等我開口，他便道：“阿昭不必生氣，我接過畫像，實(shí)乃那幾位大臣已經(jīng)說了數(shù)次……”
我打斷他，道：“擴(kuò)充后宮，廣納妃嬪，本為常事，我雖然肚量不大，但也不會為這種事情生氣，皇上自便就是。”
鐘塵的臉色驀然變得平靜，他道：“那阿昭來此所為何事？”
我道：“我要去外面逛逛，很悶。”
鐘塵道：“可。”
我行了個禮以示謝恩，而非像從前那般跳到鐘塵懷里，喊著“阿塵你真好”。
走到門口時，鐘塵淡淡道：“你要出去逛沒什么，但如意樓之類的地方，還是少去為妙。”
我心中冷笑，面上答道：“是。”
一出宮，我就直奔如意樓。
如意樓中雖然只看見了吳姨，可如意樓的對面，卻建起了一間新的小醫(yī)館。
我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沖吳姨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往醫(yī)館走去，那幾個侍衛(wèi)跟在后面，倒是識趣地沒跟到屏風(fēng)后。
屏風(fēng)后坐著一人，背脊筆直，黑發(fā)如瀑，我盡量放緩腳步聲，悄悄走近，卻不小心踢到地上的一個石塊，師兄卻沒回頭，淡淡地道：“今日已歇業(yè)。”
我道：“這么早就歇業(yè)？你到底是不是來做生意的？”
師兄驚訝地回頭，還是那樣好看的面龐，只是看起來比那日在院子中要顯得滄桑成熟了些，卻更有男子漢的風(fēng)味，似乎不再只是從前那個好說話的淡雅的師兄。
“阿昭。”他站起來，臉上有一絲絲重逢的喜悅。
我道：“師兄來京城很久了嗎？”
“也是前幾日才到，但當(dāng)初吳姨和你一同回京，我便請她替我盤下如意樓附近店面，替我簡略地改成醫(yī)館。”師兄搖了搖頭。
“嗯……也好。免的每次在如意樓，只能和吳姨在茅廁里說話。”我有些失笑。
吳姨不知道什么時候摸了進(jìn)來，道：“是委屈公主了。”
我搖了搖頭，有些失落。
吳姨道：“這大半個月的時間……不知公主考慮的怎么樣？那狗皇帝，是怎么解釋你師父的死的？”
“師父的死，絕對和他有關(guān)。鐘塵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但他……他很奇怪，他不肯明白地說，不肯和我坦白，甚至不肯讓我說。他似乎想要……讓一切看起來和以前一樣。”我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
吳姨冷笑道：“狗皇帝舍不得公主，又生怕自己皇位被威脅，事上哪有這么好的事？！”
她頓了頓，略微冷靜一些，道：“公主，那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說：“師父的死，絕不可以就這樣算了，絳穆的仇……也要一并報了。既然師父也有這樣的念頭，只是礙于我，而放棄了，那么如今師父死了，就由我替他完成未竟之事。”
吳姨面露喜色，道：“公主！您終于想通了！”
我有些遲疑地說：“嗯，但請給我一點(diǎn)時間，我保證，不會太久，我會再來這里，和你們見面，正式商討計(jì)劃。”
師兄點(diǎn)了點(diǎn)頭：“阿昭，不要太勉強(qiáng)自己。你過段時間再來。另外，我這邊也會去聯(lián)絡(luò)一下對我們有幫助的一個很重要的人。”
雖然不知道師兄說的人是誰，但對師兄，我是完全的信任，我點(diǎn)點(diǎn)頭，往外走去。
這次出宮很快就回去，鐘塵沒有說什么，我也并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了我的決定--不管知道不知道，想來他也都什么不會說。
為了讓自己更好的清凈，我特意以師父死了的名義，要求去郊外的法華寺住五日，這于理不合，更與禮不合，但鐘塵還是答應(yīng)了。
他看著我，認(rèn)真地說：“阿昭，好好考慮。”
我那時不知道，他正在進(jìn)行鏟除藩王的行動，也并不知道，最大最難搞定的那位寧王，已經(jīng)有所行動。
法華寺中檀香裊繞，偶有參拜的信徒，我在法華寺中住了幾日，晨鐘暮鼓，早上起來喝白粥，聽大師念佛，在附近山間走走，中午是齋飯，下午專心抄佛經(jīng)。晚餐……出家人講究過午不食，并沒有晚飯。
我過的是這樣清心寡欲的日子，想的卻是充滿仇恨的未來，不可謂不諷刺。
直到宮中忽然傳來消息，說是鐘塵遇刺，且刀上有劇毒。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本正在抄心經(jīng)，下人哆哆嗦嗦地稟報后，我筆不知覺地落下--知道這樣的消息，我本該是開心的。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