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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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死了。”我看著他,靜靜地說。鐘塵微微愣了愣,道:“怎么會這樣?”我說:“有人殺了師父。而且,武器上是雙頭鷹的花紋。”鐘塵皺眉道:“莫非是有人偷了宮內(nèi)的羽箭?”我冷冷地看著鐘塵,道:“我并未告訴你師父死因,你為何斷定,是羽箭?”鐘塵一愣,隨即道:“阿昭……”“是你派的人,對不對?!”我已近乎崩潰,“鐘塵!不要騙我!不要再裝傻。!你越這樣越顯得你心虛你知道嗎?!我寧愿你痛痛快快告訴我真相!告訴我,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是絳穆……”話還沒說完,鐘塵便面無表情上前兩步,捂住我的嘴巴:“阿昭,人多嘴雜。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也什么都不知道!”我推開他,道:“你的意思是你還為我好?你殺了我如同父親一樣的師父,是為我好,對不對?你是不是想這么說?”鐘塵道:“阿昭,事情絕非你想的那般。你師父的死,只是一個意外。對你的身世,你師兄的身世,我毫不知情。過去是,現(xiàn)在是,未來也是。”我反而被他弄的有些迷茫,不懂他的意思,他這是……袒護(hù)我?那么,師父的死呢?是為什么?我看著鐘塵,只一眼,我忽然就明白過來了。他不愿我說出,我是絳穆的公主,也不愿承認(rèn),師父的死,和他有關(guān)。但他分明什么都知道。因為他要除掉絳穆的人,尤其是曾組織過小隊,頗有能力的師父。但他愛我--即便此刻看來,這愛既好笑,又淡薄。與其撕破臉,他更愿意一切如常,我還是那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孤兒,而他也不是我的仇人,還是那個與我相愛的夫君。這么清醒冷靜的鐘塵,竟然也有選擇自欺欺人的一天?我忽然覺得很好笑,仿佛那滿腔憤慨,都打在了棉花上,讓我渾身無力。“好,皇上,您要裝傻,我就陪您裝。也許臣妾沒有您那么高深的功力,但想必也絕不會讓皇上您失望!”我抓起那碗湯,原本想往地下摔,鐘塵卻按住我的手臂,然而湯到底是灑了出來。鐘塵接過那碗湯,神色一點不變,似乎我剛剛說的話他根本沒聽見,他道:“阿昭,不要賭氣了。這是你特意讓人熬的湯,怎么能摔了。”我道:“即便摔不掉,湯灑了就是灑了。再想裝滿這一碗,只能兌水,甚至毒藥了。”鐘塵將那碗湯一飲而盡,道:“即便如此,我也甘之如飴。”我深深地看了一眼鐘塵,轉(zhuǎn)身離開。我恨鐘塵,但我更恨自己。恨在那樣本該最恨最憤怒的情況下,還是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備受感動的我。我原以為我能堅守,卻因為那樣輕飄飄的話,而動搖。我深深地厭惡這樣的自己。那樣的話,以前濃情蜜意時固然可以當(dāng)真,然而在見識過他的演技和決然后,為什么我還是這樣輕易被打動呢?就好像,如此刻一般,我受傷之后,見到的第一個人,是鐘塵。這件事,也輕輕的打動了我,即便他此刻面無表情地坐在我的床邊,手里端著那盆被我常常用來銷毀密信的盆栽,左手拿著一根玉簪,隨意地?fù)芘柙岳锏哪嗤,一些顯然是紙條灰燼的東西被他翻了出來,堆在一邊。他一定知道,那是我和福王通信的證據(jù)。就像他早已知道我的一切所作所為,但他始終沉默,不愿真正開口。即便我知道,我和他之間,已經(jīng)博弈許久,終究要分出勝負(fù)。然而我被他感動的能力,從來不曾消逝。如同我深深的愛過,深深的恨過。我疲憊地動了動,說:“皇上您在做什么?”鐘塵將那些灰燼輕輕拈起,道:“沒什么。你手還痛嗎。”“不痛了。”我當(dāng)然是在說謊,那傷口不小,何況因為獨活,我連被捏一下都會覺得很痛,何況現(xiàn)在?鐘塵伸手,輕輕按了按我的綁著紗布的手,我痛的一個哆嗦。鐘塵冷冷地說:“不痛?你不必逞強。”我將手往回縮了一些,怕他又忽然發(fā)神經(jīng),鐘塵卻再沒動靜,只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沒看我,不知道在發(fā)什么呆。好半天,鐘塵才緩緩開口:“梅妃懷孕了。”我說:“皇上很早就說過了。”“這次不同。”鐘塵聲音聽起來很冷冽,“你知道我的意思——梅妃這次被查出喜脈,只可能是你搞的鬼。”其實是師兄做的……不過也差不多了。我詫異地說:“皇上這是什么話?我上次還被皇上懷疑想害死梅妃肚子里的孩子。何況皇上不是說過,兩條命,您一條一條還清了嗎?”鐘塵道:“兩條命,說的是龍將軍和江宰相。”他又忽然柔和下來,平心靜氣地說:“阿昭,我真的不希望我們變成這個樣子。你要龍將軍和江宰相的命,我都給你了,你要我后繼無人,我也遂你的愿了……這樣還不夠嗎?你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罷休?”我依然愣愣地看著鐘塵:“皇上,您在說什么?臣妾聽不懂。”想當(dāng)初,裝傻是他的強項,然而如今這些年過去,我也學(xué)會了,我說道做到,他要裝傻,我陪他裝。他最開始不愿意說,甚至還把曲魅和那個不存在的孩子當(dāng)做借口,質(zhì)問我人命的事,但我們都明白,曲魅和那個孩子與我無關(guān)。而他現(xiàn)在還是忍不住了,說出了真正被我害死的人。龍將軍,江宰相,那兩個在滅絳穆族中,立了大功的兩個人。武官文臣,他們當(dāng)初配合的極好,如今也一前一后入黃泉。而我給他們分別下藥的時候,心里雖然不無抱歉,卻也并沒有退路。我有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雖然承的是上面的旨意,但他們卻是真正執(zhí)行的人,我無法數(shù)清,他們的手上,沾著多少絳穆人的鮮血。何況,他們是鐘塵的得力屬下,是宇國三朝元老,要除掉鐘塵,他們必須先死。在我剛殺掉龍將軍時,鐘塵為了讓我虛弱,故意弄出曲魅被下毒那一出,逼我替她換血,為的就是讓我如以前那般,虛弱一段時間,好沒力氣再興風(fēng)作浪,叫他為難。他的目的達(dá)到了,但他一定不知道,對我而言,第二次的換血,代表著什么。不知道也好。你看,我殺了兩個這么重要的人,鐘塵都舍不得殺我,可見他還是愛我的。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他親手殺了我,會怎么樣?這是我最后的,也是他給予的王牌。我沉默地看著鐘塵,并不回答。“你還是不肯說。”鐘塵看著我,眼里有一絲哀傷,他很少示弱,剛剛大概已經(jīng)是極限。我想,這大概是第一次他對我說那些話,也會是最后一次。而這也正是我要的,如果鐘塵再這么對我委曲求全幾次,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幾時。鐘塵離開以后,我在黑暗中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服下一顆丹藥,起身換上侍女的服裝。墜兒悄悄地走進(jìn)來,對我露出個微笑,穿著白色的中衣,上了我的床,以背對著門口,看起來和我沒什么差別。我推開門,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天色已暗,周圍來往的小侍女和太監(jiān)都匆匆忙忙,沒人注意到我。走到皇宮門口時,我悄悄地站在旁邊躲起來,沒過一會兒,一輛馬車緩緩地駕駛過來,我上前走了兩步,一雙手從馬車?yán)锷斐鰜,拽住我往里一拉?/div>師兄坐在里面,穿著御醫(yī)服,臉上黏著胡子,膚色變黃了許多,眼角有些微微的假皺紋,看起來就似一個四十多歲的老頭子。安然無恙地出了宮門,師兄道:“你要去他那里?”“嗯。”我點了點頭。師兄瞥見我手上的傷,猛地一皺眉頭:“你的手?”“龍辰。”我言簡意賅。師兄皺著眉頭,并不說話,我只好安慰道:“我沒事,一點小傷而已。”他還是不說話,似乎有些自責(zé),我知道師兄性子跟我一樣倔,只是不表現(xiàn)出來,便也懶得多說什么,直到馬車停下來,師兄下了車,我捧著藥箱,恭恭敬敬低著頭跟著他后面。我們到的地方是王府,福王府。當(dāng)年那個差點將鐘塵取而代之的惠妃之子。一走進(jìn)去,里面便是一片雞飛狗跳。“王爺,使不得!”、“王爺!您快下來!”之類的聲音此起彼伏,我心下覺得好笑,不知道福王又在搞什么。走近一些,有個老媽子沖過來,說:“你們是?”她看著師兄的衣服,又看了看師兄的相貌,有些猶豫。師兄道:“原本定期來給福王治病的太醫(yī)生病了,換我來,我姓王。”“哦,王太醫(yī)!”那老媽子松了口氣,“您來的真是時候!王爺他,王爺他……”我們往里走了一些,就見福王居然站在圍墻頂上,兩手張著伸直,他年紀(jì)不小了,只比鐘塵小兩三歲,可看他的神情,卻似個三歲孩童,他閉著眼睛,說:“我快要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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