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部三流小說都會有一個苦逼女主,每一個女主都會在不適宜的時候遇到她的男主。
雖然那些日子—哪怕就是現(xiàn)在,我都不敢確定唐紹雍到底是不是我的男主。
“喂,小遲,那個男人一直盯著你看呢。”同為在高級法國餐廳端盤子做兼職臨時工的阿沐捅捅我,她一邊撤客人離開后的餐盤殘羹,一邊向靠窗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窗外的夜色朦朧,璀璨的霓虹閃爍,唐紹雍坐在這餐廳最好的位置,閑逸地靠著餐椅,帶著幾分慵懶,一身黑色西裝,仿佛亦是窗外夜景的一部分。而他在與我四目相接的瞬間,并沒有把目光轉(zhuǎn)走,從容不迫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才悠悠然轉(zhuǎn)開頭。燈光便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俊朗的輪廓。
“這男的,還挺帥的。”我贊道,當(dāng)時的我并不知道他的姓名,“看著有點(diǎn)眼熟呢。”
我對于人名、數(shù)字、臉孔一向都有混淆癥,并不確定對他的熟悉感來源于哪兒。
“唐紹雍都不知道?”阿沐用鄙夷的口吻痛斥,“昨天沒看新聞嗎?和朱秀美的那個。”
“什么?新聞?我到家那么晚,新聞聯(lián)播早結(jié)束了。”我感嘆,“朱秀美,這么俗氣的名,上新聞多對不起觀眾啊。”
我笑的聲音尖了些,唐紹雍又投來一眼。我低了低頭,收拾盤子趕緊走開。
“噓!”阿沐端著另一摞碗碟跟上來,“那么大聲不怕他聽到!誰讓你看新聞聯(lián)播了,看八卦新聞!朱秀美就是那36D小蠻腰,最近很火的那個模特。前幾天被拍到和唐紹雍共進(jìn)晚餐,頭條新聞啊。”
我仔細(xì)回想,共進(jìn)晚餐就沒什么印象,但猥瑣如我,拋胸露乳走光秀事業(yè)線什么的瑣碎八卦從來不忘。
“啊,那個!”“朱秀美”這三個字瞬間和我腦中那個每次出現(xiàn)都要擠爆前胸的乳神化為一體,順帶著,唐紹雍這名字也出現(xiàn)了大致的形態(tài),“唐紹雍,唐汕集團(tuán)的小老板。”
“是啦,”阿沐欣慰地點(diǎn)點(diǎn)頭,“你不是還兼職做娛記嗎?怎么這些都記不?”
“哎,什么娛記啊,那是張小刀!她前兩天請假讓我替她兩天,”我笑她癡狂,“也沒做什么實事,給明星拍拍照遞遞話筒,過后寫篇報道,挺簡單。”
餐廳雖然不是人滿為患,卻剛剛夠我和阿沐手腳忙不過來。等再送走一撥客人,接近打烊,我們才又得了空閑可以歇口氣。
我趴在吧臺上,跟伙計小哥說笑,小哥還不忘從大廚那兒偷來一盤沒人點(diǎn)的烤翅,給我做夜宵。我啃著雞腿,一抬眼,見一身段婀娜、體態(tài)輕盈的女子走了進(jìn)來。我趕忙唆唆手指上的雞油,奔了過去:“不好意思,小姐,我們馬上就打烊了……”
那小姐并不理我,眼角瞥我一眼,冷淡高傲:“我約了人。”
“嗯?”我四下望去,凌晨都過了半小時,這個時候赴約會有人等你?
可沒想到,偌大的餐廳僅剩的那桌就是窗邊最好的那個位置,僅剩的客人就是名門金貴風(fēng)流瀟灑的唐紹雍。
我驚訝后退,八卦的小神經(jīng)一跳一跳。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又有新歡了?我掏出手機(jī),自言自語:“如果拍下來,說不定又是個頭條!”
阿沐打我:“你小心了,可別讓人盯上。”
“只是開個玩笑嘛。”人總要有苦中作樂的精神,服務(wù)別人已經(jīng)這么痛苦,要看顧客臉色,要被冷艷裝逼女鄙視,還不許我拿別人的丑事開開玩笑啊。
我收起手機(jī),一抬頭,又發(fā)現(xiàn)唐紹雍那迷人的眼睛在注視著我,只是目光兇狠厭惡,還帶著幾分不屑。
怎么了?對面那么冷艷的美嬌娘不看,盯著我一介灰頭土臉的服務(wù)生看什么!
我定定神,走過去:“唐先生,請問還需要些什么嗎?”
唐紹雍微微地垂頭,薄唇一抿,突然輕蔑一笑:“小姐,你認(rèn)識我?”
“呃……”我吞吞口水,哎喲,怎么一不留神給冠上了姓氏!
他略一沉默,倒沒繼續(xù)難為我,雙眸晶亮,仿佛能看穿人心:“沒什么,買單。”
雖說我見過大場面,對他也沒有什么花癡的心,可這兩句簡單的對話,還是弄得我心臟猛跳,惴惴不安。這人,也太給你壓迫感了,雖說,其實挺有禮貌的……
不過,最后一個客人走了,我們總算可以下班。
我換好衣服,打包好雞腿,跟阿沐他們道別,從后門直奔小巴站。
后門其實并不偏僻,只是出去的一條小路沒有路燈。
我習(xí)慣用手機(jī)照明,打著閃光燈,哼著自創(chuàng)的小調(diào),疾行。
“請等一下。”
前方突然探出一個人影,一點(diǎn)預(yù)兆都沒有,好像憑空從地縫中冒上來。
我嚇得大叫一聲,立馬做好防御姿態(tài):“干嗎!”
那人并沒理會我,飛快伸出咸豬手向我襲來,但目標(biāo)不是我的胸,而是我的手。
還好我上大學(xué)時參加了格斗社團(tuán),當(dāng)時的團(tuán)長學(xué)長特別照顧我,總是跟我拆招而且每次都不讓我,終于在遍體鱗傷的我第一次反敗為勝將他制伏在地時,他向我表白……當(dāng)然,結(jié)果是我把他打得更慘。
雖然現(xiàn)在我疏于習(xí)武很多年,但基本功還在,那人傷害不得我分毫,不過一個疏忽,我的手機(jī)被他搶走了。
同時,手機(jī)光線也照到了他的臉。
“唐紹雍!”我真是吃了十斤狗屎也想不到會是這個人啊。堂堂西裝革履打扮光鮮亮麗的唐二少爺竟然跟我一介苦逼貧民出現(xiàn)在同一條道路上,還主動襲擊我,搶劫我只有基本功能款項的貧賤手機(jī)!
可他搶了我的東西不說,還一副嫌我東西不夠好的樣子,徹底激怒了我。
“你干嗎!手機(jī)給我!”
他終于正眼看我,漆黑的眼眸猶如濃重的夜色,冷冷道:“把照片刪掉我就還給你。”
“手機(jī)里的照片?什么意思?我為什么要刪除我的照片?”
唐紹雍淡定地?fù)u搖頭,一副早就知道你不會乖乖就范的模樣,面色極為嚴(yán)肅:“這位小姐,你今天跟蹤我到現(xiàn)在,還不就是為了這張照片。我知道我就是說我們沒有約會,你們還是會亂寫。以前都無所謂,但是這次,不可以曝光。”
“什么?”我瞬間明白過來,“唐先生,你把我當(dāng)狗仔隊了?我沒有拍照,剛才有短信我才拿出手機(jī)看的,我沒有偷拍你們啊。”
他默了一下,雖極力收斂,可目光依舊凌厲:“這位小姐,有沒有拍照你自己很清楚。今天一早我去健身房,你在健身房打卡,中午我去茶餐廳,你在茶餐廳收錢,下午我去打保齡球,你在球館擦球,晚上又出現(xiàn)在這家法國餐廳……”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仿佛終于一吐為快,“還有,前兩天寰達(dá)電影的首映式,我看到你是作為記者出現(xiàn)在臺下,你是娛記,我認(rèn)得你。”
我真是無語,竟然,竟然有這么巧的事,我就說我對他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絕對不是從新聞上看幾個花邊八卦可以得來的,原來……原來是這樣,原來我和唐紹雍還有這樣的淵源,可是……
“我真的沒有啊!”
我簡直百口莫辯,這種時刻,如果我不清楚狀況,連我自己都會聽信唐紹雍的控訴,把自己當(dāng)成那萬惡的小狗崽子。但我真的沒有,我確實挺喜歡看八卦的,但我只是看,從不制造它。
“小姐,其實媒體工作更要講究良心和道德……”
這家伙竟然要給我上教育課,我倒是不反對與如此帥哥多相聚幾分鐘,可是再不走,就要錯過最后一班小巴,那意味著我要花一百二十塊錢打車回家,早晨健身房那兩個小時打卡的辛苦就要付諸東流。
我猛地向他沖過去,要奪回手機(jī)。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不到唐紹雍也是根骨奇佳反應(yīng)敏捷的武林高手,他側(cè)身一躲避開我,順手在我身后一推,我就大跨步地飛出了弄堂小路。
我不甘心地恨恨回頭,卻看到唐紹雍面部突然極夸張地收縮然后放大,那平日電視上倨傲與優(yōu)雅兼?zhèn),不茍言笑的冷冽模樣,瞬時粉碎成可以自由拉扯的橡皮糖。
我看到他飛速跑來想要拉我一般,瞪著那漂亮狹長的眼睛,張大了嘴,高聲喊:“小心。”
可等我再轉(zhuǎn)頭,只見一輛轎車拖著長長的剎車聲音,沖到我的跟前。
過于突然,我根本沒法反應(yīng)。
不過幸運(yùn)的是,在未能感受到任何痛楚之前,我暈了過去。
三,二,一。
生物鐘一秒都不差,準(zhǔn)時睜開眼,剛好五點(diǎn)半。鬧鐘聲悠揚(yáng)地飄蕩,我打個滾,要起床,這才發(fā)現(xiàn)全身酸痛得厲害。
“哎喲,怎么回事?”我扶著床頭,腳剛一落地就疼得直咬牙。
不適應(yīng)的痛覺、眼前煞白煞白的房間,以及刺鼻的消毒水味將我?guī)Щ刈蛱臁2贿^,第一時間想起的卻不是那車將我撞倒的情形,而是那一瞬間唐紹雍罕見的、非同尋常扭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