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菁本打算著是給“小三”一個好看,不承想堵到的卻是個“老三”。
新仇舊恨齊上心頭,彭菁二話不說就在院子里鬧了起來,指著韓女士大罵她不要臉,滿大街的男人不找,卻要去勾引別人的丈夫。韓女士為人雖然強(qiáng)勢,但自小家教良好,從不會也不屑與這等潑婦爭吵,只氣得臉色煞白、渾身發(fā)抖。苒苒本在廚房里切水果,氣得握著刀就要沖出去,被邵明澤強(qiáng)行從背后牢牢抱住了,無論她怎么拼命掙扎,都無法掙脫他強(qiáng)悍的禁錮。
事情鬧得一團(tuán)糟,夏宏遠(yuǎn)自覺丟人,黑著臉將彭菁扯出了門,塞進(jìn)車?yán),連話都沒顧上說就開車離去了。
苒苒還被邵明澤攔在客廳里,透過門口,她只能看到韓女士的背影,只見她十分瘦削,脊背里卻像是被打入了鋼筋,挺得越發(fā)筆直。
邵明澤緩緩地松開了手臂,低聲在她耳邊說:“過去安慰一下阿姨吧。”
苒苒僵僵地站著,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院子里的母親,胸口像是被什么堵得滿滿的,有東西往上泛著,將嗓子梗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些莫名的東西堵得她難受無比,卻無從發(fā)泄,恨不得放聲大哭一場。
倒是韓女士最先恢復(fù)過來,回身走進(jìn)屋里的時候已是面色如常,仿佛剛才的事情從沒有發(fā)生過,只神態(tài)平靜地說:“時間也不早了,你們明天都還要工作,早點回去休息吧。”
邵明澤看向苒苒,目光中帶著詢問。不等苒苒說話,韓女士卻先開了口:“我今天有點累了,想一個人靜一靜,小邵把苒苒也送回去吧。”
邵明澤這才點了點頭,禮貌地向韓女士告別,領(lǐng)了有些木木呆呆的苒苒出來。
老城區(qū)的路況不太好,邵明澤開車開得緩慢,不急不忙地穿過燈光昏暗的小街。時間還早,街邊上還有許多納涼的人,三五個聚在一起,有老有少,笑語融融。苒苒沉默地看著車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死也不會離婚。就算是名存實亡的婚姻,我也要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她的面容倔強(qiáng),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狠勁,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邵明澤很久都沒見過她這般孩子氣的模樣,意外之余心情也不禁有些復(fù)雜。他能從感情上理解她為什么會突然說這樣的話,可理智上卻想告訴她,完整的家庭并不見得就一定幸福,一個痛苦的婚姻更是絕不可能給予孩子幸福,與其痛苦地糾纏在一起,還不如彼此放手,各尋生路。
他還想告訴她,幸福從來都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你沒有權(quán)力要求別人一直對你的幸福負(fù)責(zé),即便那是你的父母。你曾是他們的責(zé)任,卻不是他們的人生,他們可以選擇為你犧牲,同樣,他們也有權(quán)力選擇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可現(xiàn)在不是辯論的時候,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說:“別太自私,也別太無私。”
是的,別太自私,也別太無私。
別做太自私的子女,也別做太無私的父母。每個人都有獨(dú)立的自我,既不要為別人活著,也不要把自己的人生與幸福寄生在別人的身上。
苒苒忍不住轉(zhuǎn)過頭看他,他的眉眼濃烈依舊,臉上的線條也一如既往的硬朗,可不知為何,她卻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溫柔與憐憫。是她的錯覺嗎?
看她這樣怔忪地望著自己,邵明澤的心不禁變得柔軟起來。他淡淡地笑了笑,騰出右手探過去摸了摸她的頭頂,低聲嘆道:“傻丫頭。”
不管她把自己的外表偽裝得多么隱忍成熟,內(nèi)里卻仍是個沒有長大的傻丫頭,稍不留意就會露了本心。就像多年前的那個深夜見到的她,再多的兇悍潑辣也不過是遮掩、軟弱、無助,回過身去就能哭倒在同伴的懷里。
苒苒想不到他會有這個舉動,一時有些愣怔,過了片刻才輕聲說:“如果沒有別的問題,我們盡早訂婚吧。”
邵明澤抿了抿唇,回答得很簡單:“好。”
見過了雙方的家長,剩下的事情更是順理成章。幾天之后,苒苒就把訂婚宴的請柬拍在了穆青的面前。
穆青被震得目瞪口呆,翻過來覆過去將請柬細(xì)看了幾遍,這才驚愕地問苒苒:“真要和他結(jié)婚?這么快?”
“是訂婚,不是結(jié)婚。”苒苒糾正她。
就是訂婚也太快了些啊!認(rèn)識不到三個月,脾氣都還沒摸透呢,怎么就能把婚事定下來呢?穆青神情嚴(yán)肅地盯著苒苒,問,“你真決定了?都考慮清楚了?”
苒苒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改天介紹你們認(rèn)識一下,總的來說他人還不錯,比較成熟,也算有些擔(dān)當(dāng)。”
穆青沒見過邵明澤,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個成熟法,她也不關(guān)心這個,只是忍不住又問了苒苒一遍:“你真考慮清楚了?不是屈服于你家韓女士的淫威之下吧?我可告訴你,婚姻可是人生大事,這婚不是結(jié)給別人看的,與其最后落得個二婚,還不如一直‘剩’著好呢!”
苒苒聽了哭笑不得,伸手就給了她腦袋一巴掌,笑罵道:“算了吧,你少咒我。我這還沒訂婚呢,你就咒我二婚;仡^真被你這烏鴉嘴說中了,我可咬你啊!”
穆青趕緊扭頭“呸”了兩口,又輕拍了兩下嘴巴,一個勁地嘟囔:“童言無忌,大風(fēng)刮去。”
苒苒不理會她,探過身去看她桌前上的信封,問:“又給你那兩位小朋友回信呢?”
穆青點點頭,仔細(xì)地將信紙折好裝進(jìn)信封里,將封口封好。自從她工作后就開始資助兩個山區(qū)的女孩子讀書,就是在生活最拮據(jù)窘迫的時候,也從沒斷過。孩子們每個學(xué)期都會寄信過來說一說學(xué)習(xí)上情況,穆青看過之后都會認(rèn)真地回信,一筆一畫的,滿滿地寫上一大篇,有時候回答一些來信上的問題,更多的時候只是隨意地寫一些生活中的小事。
苒苒看她動作那樣認(rèn)真,嘆道:“真希望這倆丫頭是有良心的,以后翅膀硬了也別忘了你。”
“我從沒想過要她們記住我。”穆青忽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頭看苒苒,“只希望她們在以后有能力幫助別人的時候,也能向別人伸出援手。”
苒苒了然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你獻(xiàn)出愛心不圖回報,只求這份愛心能繼續(xù)傳遞下去,對吧?”
“聰明!就是這個意思!”穆青笑道。
苒苒得意地挑了挑眉梢,半是玩笑地贊道:“嘿!這可真夠高尚的。”
穆青卻是笑著搖頭:“這還真不是什么高尚,只能算是對自我存在的肯定吧,或者說是尋求自我心靈的凈化。只有經(jīng)常做做這樣的事情,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對于社會的一點點意義。”
自我存在的肯定?苒苒微微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說:“穆青,我真覺得你是一個心智特別強(qiáng)大的人。”
穆青夸張地打了個冷戰(zhàn),抱緊了肩膀:“還是少拍馬屁吧,你只要嘴一甜,那就一定沒好事。說吧,有什么事要我做。”
苒苒反而被她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不是拍馬屁,純屬是發(fā)自肺腑的敬佩。其實也沒別的事,你手上的事忙完了嗎?忙完了就陪我逛街買衣服去,我訂婚的禮服還沒選好呢!”
“禮服不是定制的嗎?”穆青有些意外。
“時間上來不及了,湊合著買成品吧。”
穆青輕輕地皺了皺眉頭:“就是買成品也得邵明澤陪著啊。”
苒苒卻是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他前些日子剛回去接替他大堂兄的職位,上下不知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呢,實在是騰不出空來。我自己先去轉(zhuǎn),看好了直接叫他過去試就好。”
當(dāng)事人都不在意,又是已經(jīng)定下來的事,穆青也不好再說什么,乖乖地閉了嘴,陪著苒苒出門。兩人從早上十點一直逛到晚上十點,足足逛了一個對時。穆青最后累得臉色都變了,坐在路邊的休息椅上哀號:“夏苒苒,你放過我吧。資本家都沒你這么狠,你看看你買的這些東西,你把我當(dāng)牲口使?你老爹這是給了你多少錢啊?看把你給燒得啊,還知道自己姓什么嗎?”
苒苒也累,不過興致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