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病房里。
隨著一聲關(guān)門聲,他睜開眼,因為心臟的疼痛難忍所以只能艱難地微微轉(zhuǎn)臉看了眼床頭的那束花。
看到她和他出現(xiàn)在病房外的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忽然閉上了眼睛,是害怕看到那一幕如此真切地出現(xiàn)在面前?還是他壓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
他不知道。
心臟鉆心的疼,額頭迅速冒出一層冷汗,他掙扎著想要坐直,好不壓著那顆可惡的心臟。手不小心碰到花上,嘩啦一聲掉在地上,他伸手去接,看到花束旁邊的一張車票。
南城——芙蓉鎮(zhèn),下午三點。
他伸手去撿,身體傾得太厲害,一下子摔在地上。小護士跑進來,急忙扶他起來。要是隔壁的那個大爺她估計早不耐煩了,好幾次聽見她在隔壁埋怨他不安心躺著,凈給人添事。
他太了解這種女孩子的心理了,心臟不太疼又無聊的時候,她給他扎針,他隨便說兩句話逗逗她,她便紅著臉頰只顧低頭笑。在面對女孩子時,他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讓她們心里歡喜,不僅僅是靠容貌的感染力,也有一言一行的所散發(fā)出來的質(zhì)感。
他掙扎著扶著床站起來,對她抱以微笑,喘了口氣說:“跟你商量個事情。”
小護士疑惑而又擔憂地癡癡望著他。
……
本來喬直生怕她心情不好,提議說不去芙蓉鎮(zhèn)玩了。知夏卻不想因為自己心情的原因而放棄,畢竟兩個人也緊鑼密鼓計劃了足足一個禮拜才敲定了這個地方。
臨上車又發(fā)現(xiàn)車票丟了,只好補票。可到了地方才發(fā)現(xiàn)怎么也提不起興趣,喬直生也諒解她,就陪著她到處走走。
走累了喬直生提議吃點東西。芙蓉鎮(zhèn)別的不多,就米豆腐多,也因為一部姜文主演的電影《芙蓉鎮(zhèn)》,讓這里的米豆腐遠近聞名。兩人剛坐定,知夏就覺得不對勁,待她回頭一看坐在背后的那個人的側(cè)臉,當場差點把米豆腐噴在喬直生臉上。
要不是孿生兄弟那就是見鬼了。
程知秋他怎么會在這里!
喬直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也愣了一愣。見知夏半天沒反應(yīng),而程知秋亦自顧自地吃著自己的米豆腐。
程知秋發(fā)現(xiàn)兩人都發(fā)現(xiàn)了自己,隨即轉(zhuǎn)臉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說了句:“好巧。”
喬直生隨即笑了笑,指著自己這一桌:“一起坐吧。”
他倒也不生疏,端了碗就坐在了知夏身邊。
她臉早綠了,劈頭就是一句:“你不是在醫(yī)院嗎?你跑這來干嗎!”
“餓了,過來吃碗米豆腐。”他云淡風輕地說道。
……
她簡直要崩潰了,這算什么理由?餓了吃碗米豆腐……有跑幾百里就為了填飽肚子吃特么的一碗米豆腐的嗎!
杭知夏深吸一口氣:“把你手機給我。”她準備給他媽打個電話報告一下他的行蹤,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她管不了,打個小報告她還是能做到的。
“干嗎?”
“給我。”
“不給。”
“給我。”
“就不給。”
“你到底給不給?”
“說了不給就是不給。”
“……”
要不是程知秋蒼白的臉色提醒喬直生他還是一病人,估計他早忍不住笑了出來,雖然程知秋一出現(xiàn),他就知道來者不善。杭知夏跟他說程知秋變了,他卻覺得絲毫沒有變,還是一個小無賴。畢竟,他雖然年少有為貴為小董事長,算起來卻只有十八歲出頭,比自己還小那么幾個月。
杭知夏氣得頭發(fā)都要豎起來了,可又顧及他的身體,只好隱忍著慍怒。吃完大家起身,他竟然在站起來的過程中晃了一晃……
她急忙扶住他,他卻抓住時機立刻對她魅惑一笑。待她去顧及喬直生的反應(yīng),卻發(fā)現(xiàn)他正在付賬。
知夏雖然在意喬直生的想法,可程知秋又是病號,總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他們自己去玩,三個人便一起逛了起來。
鎮(zhèn)子上苗人很多,到處都是賣銀飾的,她想起初來南城那天王叔給她的銀鐲,回頭正好看到程知秋在低頭看攤位上的銀飾。他忽然抬頭也看向她,只看得她莫名地慌張起來,一起手打落了面前格子間放著的一根銀簪,店主立刻嚷嚷著摔出痕跡了不好賣。
喬直生爽快地掏出一張一百塊,遞給店主:“買了。”
出了店門知夏不滿地責備他干嗎要理睬那個店主,根本就是訛詐。
“敢不買嗎?苗人會下蠱,他一生氣萬一給你下蠱怎么辦?而且就怕下個情蠱,到時候我上哪兒哭去。”
走在前面的程知秋不屑地嗤了一聲。
知夏偷偷地看喬直生的反應(yīng),他像是沒注意到似的拉著她繼續(xù)走。
晚上三個人借宿在鎮(zhèn)子上的一家客棧,開了三間房,一人一間。
后半夜的時候知夏睡不著,又有點怕,掏出手機準備給喬直生發(fā)個短信讓他過來,卻驀地聽見敲門聲。她嚇了一跳,問是誰,也沒有人說話,只有大口喘氣的聲音,她又緊張兮兮地問是誰。
“開門。”虛弱的聲音,可她還是聽出了是誰。
打開門,看見他滿頭是汗,幾乎就要倒下來,急忙用身體頂上去,扛住他的重量,險些摔倒在地。
她嚇得說不出話來,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拖到床邊,放在床上。他蜷縮成一團,齜牙咧嘴咬著嘴唇,幾乎要出血。
“你怎么回事。”她手忙腳亂地蹲下來,“哪里不舒服?”
他緊緊皺著眉頭,“胸口難受……”
“有沒有藥啊?”她焦慮地跺著腳,“一定有藥的啊,在哪兒?我?guī)湍隳谩J遣皇窃谀氵@個兜里?”她指著他的口袋,見他疼得說不出來,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拿。
他卻忽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使勁一拉,她沒站穩(wěn)腳,倒在他的懷里。
眉頭也舒展開了,先前齜牙咧嘴的模樣換成了奸計得逞的得意。
反應(yīng)過來被騙了,氣急敗壞地掙扎著想要掙脫他。他卻抱得夠緊,嘴唇停留在她的脖頸里,微微吐出氣,癢癢的。
“放手。”她停止掙扎,冷冷地說。
他不理會她,抱得更緊。
“!”她再次使勁掙扎,卻被他箍得紋絲不動,“你放手!”
“不放。”他將頭埋在她的耳畔,輕聲說道。
她深吸一口氣:“你再不放我叫了。”
“哼哼。”他冷笑兩聲,“你叫吧,你叫破喉嚨也沒有人會聽到。”
“直生就在隔壁!”她重重地強調(diào)著,試圖讓他知難而退。
“放心吧,如果他過來了,我不會讓他誤會你的。我一定會說,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主動在先。”
她沒轍了,身體放松下來,嘗試著跟他講道理:“你先放開我,我有話跟你說。”
“沒事,你就這樣說,我聽得見。”他無賴地笑道,吻向她的脖頸。她使勁掙扎著,他吻得更用力,幾乎是在吸。
糟糕,這樣會留下吻痕!
她忍無可忍,情急之下也不管他心臟的問題了,抬起胳膊用后胳膊肘狠狠地頂向他的胸口。
果然有效,他低吼一聲,聽得出來很痛苦。她趁機從他的臂膀里鉆出來,后退幾步,一臉怒氣地盯著他。
他捂著胸口在床上艱難地緩緩翻滾著,她冷笑一聲:“別以為還能騙得了我!”
“藥,藥……快……”他顫抖著伸出手。
“別指望我再上當!”她說著就轉(zhuǎn)身要往外走。
粗重的呼吸聲在她身后響起,撲通一聲,他從床上滾落在地板上。她心里一慌,覺得不對勁,回頭看到他咬破嘴角流出的血,心里頓時涼了半截,看起來這次是真的,頃刻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板上。
從芙蓉鎮(zhèn)回去南城的路上,是喬直生開的車。程知秋躺在后座,一直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知夏不斷在他的胸口做推拿的動作,一路上跟昏迷的他說話,害怕他像電視里那樣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她在心里簡直恨死了自己,不該當真的時候當真,真的來了,她又自作聰明地以為是假的。
可是后來有一天,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跟程知秋在一起了,不知道怎么就提起了芙蓉鎮(zhèn)那一晚的事情。他說,其實從進門的那一刻到他昏迷過去,都是真的。
她還不相信他有那么大的定力,能忍住病疼。他笑笑,說只要你在我懷里,沒有什么不能忍受。
好在連夜趕回南城的時候,一切都還順利。醫(yī)生不外乎老生常談地說一句再晚那么一刻就沒得救了,知夏聽了腿又軟起來。站在醫(yī)院昏暗的走廊里,看見程知秋從急救室推出來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他真的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差點死掉。
程媽媽看見她,問清楚了來龍去脈,看看她,又看看站在她身邊垂頭喪氣外加累得夠戧的喬直生,有些不悅。
后來恍恍惚惚出了醫(yī)院,路過停放在醫(yī)院門口的一輛車子時,知夏才在擋風玻璃里瞄見自己脖子上鮮紅的吻痕,急忙伸手拉了拉領(lǐng)子。她這才注意到喬直生一個晚上都沒有說一句話,她小跑了幾步追上他,討好地對他笑笑,問他:“你怎么啦?不開心的樣子。”
“知夏,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說啊。”
路燈下,她才看清楚他眼圈紅紅的。
她心疼他,伸手撫著他消瘦的臉頰,路燈下,他的輪廓越發(fā)俊朗。他長得可真好看,知夏心想著,可他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開心。她認真地看著他,說:“我能有什么事啊?”
“真的,知夏,我什么都能接受。只要你告訴我,只要你別瞞著我。”
“傻瓜。”她燦然一笑,撲進他懷里。
夜幕下,他的手僵硬地垂在身邊,她像個討巧的小寵物一樣,努力往他的懷里鉆,發(fā)梢弄得他的脖頸癢癢的。他低頭看到她脖頸里的吻痕,急忙別過臉去,然后,緊緊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他輕輕地挪開她,從口袋里摸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眉頭立刻緊緊皺了起來。
“誰呀?”知夏別過臉來看。
他無力地垂下手臂,眉眼中閃現(xiàn)過一絲慌張:“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