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她,既想呵護她,又想欺負她,就像少年時對待喜歡的女孩兒,通過一種男孩子獨有的方式,表達心中的愛意,仿佛不如此不能吸引她的注意,不如此不能體現(xiàn)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這一天下午,梅朵和往常一樣在洗車場替人洗車,接到杜維之電話,對方告訴她,有點事情要跟她說。梅朵答應(yīng)了。
“很抱歉之前我們突然提出解聘,這是欠你的半個月工資。”咖啡館里,杜維之拿出一個信遞封給梅朵。
“不必客氣了,你們平時給我的薪水已經(jīng)挺多,這個月我只幫婷婷上過兩次課,我就不另外收錢了。”梅朵沒有接。
杜維之見梅朵情緒不是很高,心里有數(shù),自己妻子是什么脾氣他很清楚,她肯定在梅朵的老師面前說了什么。
“梅朵,真的很抱歉,我和我太太都覺得你教得很好,但是考慮到開學后你上大四了,應(yīng)該會很忙,所以我太太跟我商量,提前結(jié)束聘約。”杜維之盡量把話說得委婉。
“杜先生,你覺得你了解你太太嗎?”梅朵這才抬起頭。
“什么意思?”杜維之被她這個突兀的問題問住了。
梅朵這才意識到不妥,尷尬地笑笑,掩飾道:“沒什么,我是謝謝你們這么替我考慮。”
杜維之靠近她一點道:“有什么困難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我也會幫你問問我同事和婷婷她們班同學的家長,有沒有需要家教的人家。”
“真的謝謝你,杜先生,遇到你這樣的雇主對我來說挺幸運的。”梅朵聽到這話,點了點頭,表情比之前輕松了許多。
杜維之不由自主地打量著她說話時的表情,仿佛山野間的一縷清風,她的一顰一笑都能讓見到她的人感覺到一種溫暖的氣息。
和杜維之告別后,梅朵獨自走在街上,太陽落山以后,氣溫驟降,身上有點冷了,得趕緊回到學校去。她加快步伐,想著晚上打工的時候要多穿一點。
有輛車跟在她身后,她也沒發(fā)覺,直到對方按響喇叭;仡^一看,見是鐘奕銘的車,梅朵沒有停下腳步,莫名地想離他遠一點。
自從那天看小說時把男主角幻想成他的臉,她心里一直對他心存芥蒂,見了面更覺得尷尬,仿佛做了虧心事一般,不敢和他面對面。
忽然間,路被擋住了,梅朵不得不停下腳步。“我叫你呢,你沒聽見?”鐘奕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見她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自己,那表情既可愛又帶著羞怯,原本有些嚴肅的表情松懈下來。
“我……我還有事情,晚上要打工。”梅朵找了個借口,慌慌張張地想從他身旁穿過去。
“你今天的工資我來付。”鐘奕銘知道不說這話,這丫頭不會跟他走。她的時間只能用金錢來買,必要的話,他可以花錢買她一晚上。
才不稀罕呢!梅朵小聲嘀咕,卻不料對方耳力很好,聽到了她的話。鐘奕銘莞爾一笑,帶著點深意:“我有點話想跟你說……你就當我是花錢雇你當鐘點工,給我兩個鐘頭時間。”
梅朵聽到這話,狐疑地看著他,也有點好奇他要和自己說什么,思忖片刻:“地點我來選。”
“行,你想去哪兒都行。”鐘奕銘答應(yīng)地很爽快。
梅朵指了指對面道:“那邊有家肯德基,去那里好了。”
鐘奕銘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皺眉說:“我不喜歡去快餐店,吵得很,東西也不好吃。”
“那就去快餐店旁邊的書店,那里不吵,有咖啡茶座。”梅朵又指了指。
鐘奕銘還是搖頭:“書店里說話不方便,而且沒東西可吃。”
說來說去只想到吃,梅朵瞅他一眼,不耐煩道:“那你想去哪兒?”
“這附近有一家法國餐廳不錯,廚師手藝好,地方也安靜。你要是不放心,我們可以走過去。”鐘奕銘笑了笑。
他闊步向前,梅朵只得跟在他身后,兩人穿過幾條街道,走了十多分鐘。她走路倒是很快,一點兒也沒落下,鐘奕銘想,她大概是舍不得花錢坐車,步行慣了。
鐘奕銘帶梅朵進了一棟大廈,按了十七層電梯。進了豪華餐廳,服務(wù)生的目光在梅朵衣服上轉(zhuǎn)了兩轉(zhuǎn),最終咽下想說的話,畢竟她是鐘奕銘帶來的,計較她穿著,萬一得罪了貴客,得不償失。
梅朵感覺到服務(wù)生異樣的眼光,直到坐下仍有些局促不安。徐天朔怕她拘束,很少帶她到特別高檔的餐廳用餐,因此她也是第一次到這樣的地方。
鐘奕銘優(yōu)雅地把菜單拿起來遞給梅朵,梅朵接過去一看,全是法文不說,連菜價也沒有,很是懊惱,覺得這人真是差勁,明知道她不會點。
看著她繃著小臉倔強的表情,鐘奕銘心中一笑,故意漫不經(jīng)心地喝了口檸檬水。
“我看不懂法語。”梅朵看了一會兒,不得要領(lǐng),只得把菜單還給他。
“Salade de tomates(番茄沙拉)、Saumon fume d'ecosse(蘇格蘭煙熏鮭魚)、Bloc de foie gras de canard(鵝肝醬)、escargots(法式蝸牛)、Escalope de veaux normandie(諾曼底小牛肉片)……”鐘奕銘點了前餐和幾道正菜,又問梅朵想吃什么甜點。
“不用了。”梅朵推辭。還沒開始吃,她已經(jīng)覺得自己沒什么胃口。他是那種天生帶著優(yōu)越感的人,從來不會替對方著想。
鐘奕銘也不勉強她,隨便點了一道餐后甜點,把菜單還給服務(wù)生。等餐的時候很無聊,兩人都不說話,鐘奕銘挑剔的視線一直在梅朵身上逡巡,這讓梅朵莫名地煩躁。
不等她發(fā)作,他卻已經(jīng)移了視線,淡淡的神情,仿佛壓力不是自己給對方造成的,而是對方自己沉不住氣。
梅朵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人,只覺得有氣沒處撒,可在這種高雅的環(huán)境里,也只能隱忍。等菜一道道上了,他不說話,她便也沉默著,什么都不說。
“刀叉要從外向里用,不要刮盤子!”大概是對她不懂用餐禮儀忍無可忍,鐘奕銘終于打破沉默。
梅朵瞥他一眼,把手里的刀叉放下,拿紙巾擦拭嘴角:“我不吃了,你慢用。”
“好好好,我不說你行了吧,你愛怎么吃怎么吃。”鐘奕銘覺得自己快被她打敗了。什么都不懂,偏偏他還一句不能多說,一說她就生氣,她一生氣他就得投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這么輕易就妥協(xié),只覺得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不想看她生氣,不想跟她吵,靜靜地看著她就好。
“你到底有什么話要跟我說,非得到這里來?”梅朵不曾再拿起刀叉,眼睛望著對面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