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奕銘不緊不慢地拿紙巾一角輕拭嘴角,直了直背道:“杜維之是我們集團一個美資業(yè)務(wù)伙伴的高管,他太太是一家廣告公司的創(chuàng)意總監(jiān),在業(yè)內(nèi)很有名氣,我們集團的廣告合約一直簽的他們公司。”
之前他從咖啡館的某個包間出來,看到杜維之和梅朵面對面坐著,兩人像是在交談,她的表情少有的愉快,他的心頓時像被針扎了一下,迫不及待要找她說說這件事。
“你什么意思?”梅朵覺得他這話不懷好意,血瞬間往頭頂涌。這不是第一次了,他惡意地揣測她。
鐘奕銘察覺到她神經(jīng)已經(jīng)繃緊了,放緩了語氣道:“他有家室有子女,輕易不會放棄他現(xiàn)有的生活,你跟著他,不會有將來。”
太自以為是了!梅朵氣得要命,剛想罵他,轉(zhuǎn)念一想,暫且壓下憤怒情緒,順著他的話說:“將來的事將來再想,也許我……我才不在乎將來呢。”
鐘奕銘審視地看著她,到底才二十一歲,以為自己有的是青春可以揮霍,然而他心中短暫的輕蔑過后,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醋意,發(fā)自心底,怎么想壓也壓不下去。
“可你想過沒有,你這是破壞別人家庭,很不道德!”鐘奕銘擺出政治老師臉孔,先點出罪名,然后再循循善誘,挽救“失足”少女。
梅朵看著他,怎么看怎么覺得他像個披著畫皮的怪物,外表帥氣精致、無懈可擊,里面卻是個青面獠牙的魔鬼,有一種無法言傳的邪惡,冒著森森的冷氣透出來,讓周圍的人感覺到陣陣寒意。
“杜先生有個女兒,你知道吧,我是他女兒的家教!”梅朵重重把家教兩個字說得很清楚。跟這個人在一起真是白白拉低自己的智商,什么都得跟他解釋得很明白才行,不然他就自己腦補,梅朵想,他一準是地溝油吃多了,把腦袋給吃壞了。
“我不關(guān)心他是什么身份,很顯然他現(xiàn)在對你動機不純。”鐘奕銘的表情未見輕松,杜維之看梅朵的那種目光他很熟悉,那絕對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而不是雇主看著女兒的家教,掩飾得再好,也帶著貪婪的欲望。
“你有什么立場來管我的事?”梅朵不樂意了,自己都跟他說了實話,他還是不依不饒,非讓她承認破壞別人家庭不可,也或者在他眼里,她所有的辯解都是徒勞的,他已經(jīng)給她的品行定了性。
“徐天朔是我姑父,我一向很敬重他的人品,你父母不在身邊,他是你半個監(jiān)護人,如今他不在雁京,我有義務(wù)替他監(jiān)督你。”鐘奕銘強詞奪理的時候都能把話說得理直氣壯。
“你敬重他,當初怎么還會懷疑他?這不是自相矛盾嗎?”梅朵很尖銳地抓住這一點。
鐘奕銘見她目光逼視自己,只得吐了口氣:“那件事是我武斷了,我沒有調(diào)查清楚,不是已經(jīng)跟你道過歉了?”
“你總是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就給我亂加罪名,明明是可以解釋清楚的事情,非要拐彎抹角讓人不痛快。”梅朵覺得他有時簡直不可理喻。
鐘奕銘卻不覺得事情如她想象那么簡單,搖了搖頭:“今天這件事性質(zhì)不一樣,杜維之這種情況,其實你只要想一想,不難想象,他和妻子已經(jīng)結(jié)婚十二年,早就進入平淡期,而你……”
他似乎在斟酌用詞,梅朵凝望著他,他才又繼續(xù)道:“你對他來說,新鮮可愛,又這么漂亮,而且很……”他又頓了頓,才想起一個妥當?shù)脑~,“很安全,不會對他造成實質(zhì)性影響,你迫切地需要物質(zhì),而他可以提供你想要的一切,所以他才會約你出來……”
“我迫切地需要物質(zhì)?你是這么想的?”梅朵不滿地打斷他,語氣很是激動。鐘奕銘雖然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仍是艱難地點了點頭。
梅朵的心被狠狠一擊,他又傷她了。
她哪里會想到,一個陷入嫉妒中的男人是不講道理的,能想到任何理由發(fā)難,她喃喃自語:“好吧,隨便你怎么想,反正與我無關(guān),我的確很需要錢,我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我沒偷沒搶……”
“好了,梅朵,你不用自責,你還小,經(jīng)歷的事情太少,不知道世道險惡,很容易被那些已婚男人一時的花言巧語迷惑,你從縣城考上雁大美院不容易,要珍惜自己的前途。”鐘奕銘覺得自己這番話發(fā)自肺腑,堪稱金玉良言,她就算聽不進去也不會再誤解自己的好意。
“那你想讓我怎么做?”梅朵此時已經(jīng)逐漸平靜下來,不再像剛才那么激動,斜了鐘奕銘一眼。
“辭了他家的工作,勤工儉學有的是地方。”鐘奕銘篤定地說,他早就想好了,不能讓梅朵繼續(xù)再跟杜維之有任何接觸,辭職是最妥當?shù)霓k法,要是杜維之繼續(xù)糾纏梅朵,他就出面警告對方。
至于他有沒有那個立場,不是他考慮的范疇,他此時腦袋里只有一根筋在發(fā)揮作用,那就是,不許她和杜維之再來往。
梅朵瞥他一眼,見他一副指點江山的高姿態(tài),很想當場掐死他,故意沒有把自己已經(jīng)被杜太太解雇的事告訴他,卻是冷哼一聲:“你說得倒容易,一時半會我去哪里找那么合適的工作,薪水高、雇主和氣不挑剔。”
“我有一個提議。”鐘奕銘的視線落在梅朵臉上。之前他一直有個懸而不決的念頭在腦海里盤桓,始終不敢往深里想,此時話到嘴邊反而平靜了,可以坦然地說出來。
“什么?”梅朵不解地看著他,想聽聽他又要發(fā)表何種奇談怪論。
“我來資助你,這樣的話,你可以不必每天晚上都出去打工,可以多用點心思在學業(yè)上,而你媽媽也不必再像現(xiàn)在這樣辛苦。”
鐘奕銘說這話的時候,腦子里一直在想,這樣安排,應(yīng)該不會讓別的男人再有接近她的機會了。
梅朵的臉色在瞬間變了,白皙的小臉先是紅到耳根,緊接著有一種奇怪的笑意浮現(xiàn)在她臉上,讓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復(fù)雜。鐘奕銘不知道她聽了自己的提議會是這種反應(yīng),一時間捉摸不透她。
“你的意思是,你給我錢用……你想讓我回報給你什么?你那時說過,寰宇不是慈善機構(gòu),你也不是善長仁翁。”梅朵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你不用回報什么給我,我自愿意資助你,一直到你大學畢業(yè),學費和生活費全由我出,你想讀研也行。”鐘奕銘眉頭一擰,知道她是誤會了自己,可也奇怪,他跟她較上勁了,不想解釋,甚至表情沒有絲毫波動。
“何必說得那么動聽,資助?哼,說包養(yǎng)會讓你這樣的精英階層、高干子弟覺得跌份兒是不是?”梅朵冷笑起來,像看一個怪物,她真想一拳飛過去,打他個鼻塌嘴歪,看看他這張英俊的臉還怎么出去見人。
“不必仇富,身份不同的確是客觀存在,人不能選擇自己的身份,卻可以選擇不同的人生道路。”鐘奕銘無視她挖苦的話,直視她眼睛。
在大道理上,鐘奕銘一貫喜歡跟人死磕,所以很多人背后說他固執(zhí)不是沒有道理,本質(zhì)上講,他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在某些時候會顯得不近人情。
“我的人生道路就是不能去當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兒,卻要給你這樣的人當包養(yǎng)的玩物?鐘奕銘,你的智商很高,情商真是不敢恭維,誰能忍受你,真得有修女獻身上帝的精神。”梅朵挖苦起人來也不是善茬兒。
“注意你的用詞,我沒說我要包養(yǎng)你,是你自己想歪了。”公眾場所,以鐘奕銘的修養(yǎng),即便心里不痛快,也會壓抑著情緒。這丫頭腦袋太不開竅了,簡直要氣死他。
“好吧,我想歪了,你是發(fā)了善心要資助貧困學生,可我不覺得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接受你的幫助,會對我的名聲有好處。”梅朵狡黠地觀察他表情的變化,猜測他忽然生氣的原因,有心要試探試探他。
“這你不用擔心,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只要你不說,沒人會知道。”鐘奕銘以為她只是擔心背負被人包養(yǎng)的惡名,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提醒她這種擔心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