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家搖頭,母親同她相依為命,何來親友?
陸楚橋深吸一口氣,這人如何虛長至今?為何還未被優(yōu)勝劣汰掉?上帝果然是偏愛傻子的。
“你這幾日到底做了什么?”陸楚橋站起身,彎腰拾起地上的帆布包,扔進千家懷里,抓起千家的手臂向外走,“若你能留下書局,你可日日打掃到天明;若被人奪走,你現(xiàn)在也不用替他人做嫁了。事有輕重、分緩急,不要本末倒置。”
哐當一聲,書局大門關閉。千家已經置身繁華大街。
“沒有證據之前,你大可不用來這里浪費時間。”陸楚橋大手拉著千家的手臂,大步匆匆,拉著千家穿越層層人群。
千家抱著包,看著一旁陸楚橋堅毅果決的側臉,在他面前,這世界上好像沒有難事,沒有做不到,沒有不可能。他像個神,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會,什么都能做到。
迷迷糊糊地到家,迷迷糊糊地睡去,迷迷糊糊地醒來。
千家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努力回想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到陸楚橋的住處的。身上還穿著昨日的衣服沒有褪去,背包就扔在角落。肚子覺得空空的,她好像沒吃飯,陸楚橋好像給了她一杯紅酒,硬要她喝下,然后把她推進屋里,命令她馬上睡覺。
千家摸著額頭坐起來,還好,沒什么不適的感覺。她可是從來不喝酒的。
兩人昨晚的對話慢慢回籠到腦海,書局回不去了。陸楚橋讓她去找證據證明自己,千家想著又栽回到床上,大腦一片空白,沒有任何頭緒。證明自己什么?證明自己是柏林之的私生女?證明媽媽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證明她曾經日日幻想的爸爸竟然是個對家庭沒有半份責任心的人?
門外隱約傳來電視的聲音,千家看著眼前緊閉的門,也許,她應該問問陸楚橋。如果今天面對這一切的是陸楚橋,他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千家努力回想上次吃飯的情景,吃飯也不過才用了四十分鐘,而且她也沒有全程咨詢問題,怎么算應該也還有三十分鐘左右吧。不過后來書局被盜,他也有幫忙,算不算在三十分鐘里呢?千家深吸一口氣坐起來,不管了,還是問問看吧。
“早。”千家打開門走出去,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精氣十足。
“早。”沙發(fā)上的人回頭。竟然……是個女人!
女人!千家頓時愣住,看怪物一樣的表情看著沙發(fā)上的女人。
相反,沙發(fā)上的人倒是鎮(zhèn)靜很多,看著千家笑笑,轉回頭繼續(xù)看電視,喝咖啡。
千家緊貼著墻壁,一時不知如何反應。撞到人家好事了?陸楚橋這家伙也太厲害了,把她灌醉,然后自己風流?嫌她礙事嗎?那也不用灌醉她吧。
千家正在腦力風暴中,對面主臥房的房門適時打開,陸楚橋沒有任何表現(xiàn),依舊是一身休閑裝,徑自路過客廳,路過她身邊,走進廚房。
而沙發(fā)上的女人也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都未轉頭看陸楚橋一眼。
千家皺眉跟進廚房,她知道現(xiàn)在人們前衛(wèi)開放,但是一早醒來互作不認識,連個招呼都沒有,也未免太前衛(wèi)了些。
“早。”千家探頭走進廚房。
陸楚橋一手倒咖啡,一手翻閱流理臺上的報紙,簡單地點點頭,算是招呼。
“昨天給你添麻煩了。”千家主動道謝。
陸楚橋還是簡短地點頭。
千家看著陸楚橋,等著下面的故事發(fā)展?墒顷懗䴓騾s連頭都沒抬,報紙翻了一頁一頁,完全無視千家的存在。廚房里安靜得只有報紙翻閱的聲音。
千家轉頭看客廳里坐著的女人,女人一頭黑發(fā)披散,潔白的面容,身上一套亞麻制的襯衫長褲,搖曳生姿。
“呃,你朋友在客廳,你不去陪嗎?”千家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多事,假裝伸手取杯子倒咖啡喝,語氣盡量說得輕松。
“我朋友?”陸楚橋似乎沒聽懂,重復著。
千家淺酌了一口咖啡,隨即皺眉,簡直苦澀極了,還是豆?jié){好喝。
“沙發(fā)上啊,那個女人。”千家伸手指指客廳。
“你說什么?”陸楚橋抬頭看千家,皺著眉頭,“還沒睡醒嗎?”
“沙發(fā)上有個女人。”千家睜大眼睛,不相信那么一個大活人,陸楚橋竟然沒有看到。
陸楚橋輕皺著眉頭打量千家,似乎在判斷什么,最后嘴角輕笑了一下,低下頭繼續(xù)看報。“沒想到你酒量那么差。”
“我沒在說醉話。”千家泄氣地低頭,“是真的。”千家轉身走到門口,偷偷探頭出去,女人端坐在沙發(fā)上,好像感覺到了千家的視線,轉回頭,對著千家笑了笑。
千家忍不住后背一陣發(fā)冷,轉頭聲音都開始顫抖了:“她對我笑了。”
“好事啊,”陸楚橋不以為意,翻看報紙,“還有人愿意對你笑。”
“你這是什么意思?”千家皺眉。
“你覺得呢?”陸楚橋反問。
“真的有個人!就在沙發(fā)上,還在喝咖啡呢。”千家急得上去扯陸楚橋的衣袖,推著陸楚橋去看。
陸楚橋懶洋洋地走到客廳門口,站住,不肯多走一步。千家沒想到陸楚橋竟然能突然停下來,剎車不及,一頭撞上陸楚橋的后背。
“鼻子……鼻子……”千家用手捂著鼻子蹲下,酸酸的感覺讓她眼眶直泛酸。
陸楚橋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異樣似的淡淡回道:“哪里來的女人?沒醒酒就接著去睡覺吧。”
什么?千家一愣,起身推開陸楚橋。
客廳安安靜靜,電視開著,可是沙發(fā)上卻空無一人!
“!”千家捂住嘴抽氣,轉頭看陸楚橋。
陸楚橋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轉身往回走。“快去睡覺吧。”
“我……我……”千家無助的看著陸楚橋,真的自己眼花了嗎?還是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了?難道那女子有冤情,讓身為律師的陸楚橋幫忙,然后陸楚橋陽氣太重所以看不到,自己就看到了?小時候媽媽講過包拯審烏盆案,就是這么來的!
六神無主之際,身旁有一個白影飄過,沙發(fā)上的女子,施施然走到廚房,拿起咖啡壺,添咖啡。動作自然流暢,一看便是輕車熟路。
“陸楚橋。”千家緩緩開口,聲音顫抖得好像被狂風吹的小青草。
“到底怎樣?”陸楚橋語氣里透出不耐煩。
“陸楚橋。”千家的聲音更微弱了,女人端著咖啡杯,一雙眼睛直溜溜地在她和陸楚橋之間流轉。
“大小姐!”陸楚橋終于爆發(fā),一清早的好脾氣都沒了,報紙重重地拍到流理臺上。她就快要暈過去了!
“呵呵。”女人突然笑了,“我什么都沒說啊。”
“沒錯。”陸楚橋一臉煩躁地站起身,“你什么都不說。”
“不說也是錯?”女人歪著頭笑,眼里閃著精怪的光芒。
“你自然知道什么是錯。”陸楚橋走出廚房,路過女人時還用手中的報紙,拍了女人的頭一下。女人抗議地皺了下鼻子,轉頭又看向千家微笑。
“你好,我是簡錦。”女人笑著開口。
“你好。”千家禮貌地點頭,“尉遲千家,暫時借住在這里。”
“你這么好心?”簡錦故作驚訝地轉身看陸楚橋。“你從未收留我。”
“做人要講良心。”陸楚橋轉頭看著簡錦驚訝的樣子皺眉,真會演戲啊。她分明早就知道了,今早特意過來不就是為了見到千家的真人嗎?“沒我你早餓死路邊了。”
“我在Trouvere過得很好的。”簡錦不以為意,“沒你我現(xiàn)在不知多逍遙。”
陸楚橋看著簡錦,一臉不屑地搖頭:“胸無大志。”
“工作狂。”
千家傻傻地站在一旁,看著陸楚橋同這個女人嗆來嗆去,明明陸楚橋一張冰塊臉,可是卻明顯看出陸楚橋的輕松愜意。眼里不再是冰冷噬血般的寒冷,而是透著清澈的涼爽,好像初春的微風。
陸楚橋竟然還拿報紙打她的頭,這種親密的舉動,若不是親眼看到,絕不相信陸大律師會做出來。
千家靜靜地看著對面的女人,她長得真美。長長的黑發(fā),淡淡的笑容,雖然穿著簡單,但是卻讓人覺得低調得高貴。真正的公主從來不需要昂貴名牌的襯托,真正的公主是骨子里的那種驕傲和平和,就好像羅馬假日里的赫本。
相形之下,自己太過寒磣。相形之下,衣著耀眼的柏千涼都顯得蒼白。
千家突然了然,有這樣的女子在陸楚橋身旁,所有的女人都消失了吧。無論是柏千涼,還是其他什么別的人。
陸楚橋已經換好西裝,準備好出門。簡錦轉過頭笑著同千家擺手再見。
“你今晚什么時候回來?”千家突然開口。
陸楚橋明顯一愣,轉回頭看千家。簡錦也同樣的意外,含笑看陸楚橋的反應。
“有事?”陸楚橋詢問,語氣完全沒了剛剛同簡錦說話的輕快。
“我有些事情想問你,我那免費的一小時律師咨詢還沒用完吧?”千家擔心地皺眉,還是先問清楚好,她可沒錢給律師費。
簡錦聽到,忍不住皺起眉,嘴角的笑意深了幾分。
“七點。”陸楚橋簡短回答完,轉身打開門離開,簡錦笑著緊隨其后。
“再見。”千家輕輕開口,聲音被關門聲咚地一下淹沒。
千家孤零零的一人站在空落落的房間里,看著緊閉的門,心慢慢地沉下去。
“免費一小時咨詢時間?”坐在車上,簡錦終于忍不住開口。
陸楚橋直視前方,專心致志開車,好像沒聽到簡錦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