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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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潔如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修長的身姿和齊肩的秀發(fā),臉上總帶著淺淺的笑容。爸爸跟她說話的時候,滿臉春風(fēng),雙眼炯炯,很明亮。暖暖也能時刻感受到父親的幸福和喜悅。爸爸,他應(yīng)該是喜歡這個新媽媽的吧!大概男孩子都渴望有個像林沐風(fēng)那樣的父親—英俊、淵博、有力。汪亦寒對林沐風(fēng)的親昵無以復(fù)加。兩人一起打電動車,趴在地板上,頭發(fā)都能亂得很一致。于潔如坐在陽臺上,時而微笑看著那一起玩耍的父子,手中卻不停給暖暖織著圍巾。暖暖對于潔如是帶著天生的隔離血緣的敵意的。雖然于潔如母子加入這個家庭,是在自己的親生母親在腦海中漸漸淡化的時候,但早已習(xí)慣了和父親兩人相依為命的日子后,她很難接受有別人加入到她和爸爸的生活當(dāng)中,分享林沐風(fēng)的愛。誠然,于潔如待她細(xì)致溫柔體貼。燒的菜、買的零食、衣服、玩具、書本、文具,沒有一樣不是她心里最喜歡的那樣。但暖暖心里總別扭,時常拿出親媽媽的照片發(fā)呆,學(xué)會幻想如果仍舊是自己的一家三口相處的情形。她想一下,搖一下頭,隱隱覺得自己媽媽那樣的脾氣和性格,絕不能讓爸爸有那么形于外的快樂。后來于潔如替暖暖整理房間,干脆把賀蘋的照片端端正正地放在暖暖的小書桌上。“暖暖,爸爸不強求你叫亦寒的媽媽做媽媽,但是她是真心對你好的,爸爸希望你學(xué)著喜歡她。”林沐風(fēng)在那個時候常常這樣跟暖暖說話,眼睛中是帶企盼的。外婆怕暖暖受后媽的委屈,經(jīng)常強逼外公一起跑去前女婿家里做督察。但兩個老人見于潔如確實周到細(xì)致,也漸漸沒了抱怨。及至后來,外公眼見她對于潔如的視而不見、從不打招呼的“劣跡”后,終于按捺不住,干脆也勸暖暖:“于阿姨對你好,暖暖也要尊重長輩。”其實,暖暖年紀(jì)雖然小,但是不是不懂得領(lǐng)情,只是不知道怎么從僵直的態(tài)度中轉(zhuǎn)圜。直到某天暖暖發(fā)燒,林沐風(fēng)被派去了外省的醫(yī)院交流學(xué)習(xí)。昏昏沉沉中,暖暖覺到于潔如背著自己,氣喘吁吁地跑去醫(yī)院,陪著她看完病,再背她回家,把小床鋪得暖暖的,將她安置在小床上,自己在床前守了半宿。當(dāng)暖暖醒過來,看見于潔如紅著眼睛坐在自己面前,手里端著自己喜歡的肉松白粥,小嘴張了一下。于潔如看了出來,暖暖無聲地叫了一聲—“媽媽”,她眼角彎彎,笑得舒暢。于潔如母子是被林沐風(fēng)直接從黑龍江哈爾濱接來上海的。汪亦寒原本該讀二年級,因為區(qū)域轉(zhuǎn)學(xué)的問題,不得不留一級,繼續(xù)讀一年級。“哈哈,比我低一級!叫姐姐。”暖暖終于找到搶白他的理由。“沒門!”亦寒從來不會屈服,而且還專門點死對方命門,“我的口算拿第一名,不像有些高年級的口算不及格。”暖暖再次被噎住,覺得這個弟弟,相當(dāng)?shù),相?dāng)?shù),討厭?/div>到了兩個孩子十歲的時候,于潔如舊病復(fù)發(fā),確診為胃癌晚期。林沐風(fēng)奔波于醫(yī)院與家庭之間,累得憔悴不堪,只顧得上給暖暖和亦寒兩個小孩一點零用錢,讓他們到新村的小店里買面包當(dāng)早晚餐,或者干脆送去暖暖的外公家安頓。那些日子里,兩個孩子的生活有點顛沛流離,流浪一樣。暖暖和亦寒在外公家看動畫片《咪咪流浪記》。有一集,咪咪身邊的寵物朋友一個一個都死去了,看得暖暖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轉(zhuǎn)頭,亦寒也在抹眼淚,一見暖暖看他,趕緊背轉(zhuǎn)頭,小小的背影有點孤傲。暖暖看看動畫片里的咪咪,猛然間意識到如果于潔如不在了,亦寒也就會成為咪咪一樣的孤兒了。她心中萬分難受和心疼,便拉拉亦寒的袖子,說:“我們?nèi)タ从趮寢尠桑?rdquo;在病床前,于潔如整個人都瘦得凹陷下去,形容枯槁,遠(yuǎn)不見了當(dāng)初的美麗。她很艱難地開口說話:“暖暖,以后要跟亦寒好好相親相愛,好好聽爸爸的話。以后亦寒只有你和爸爸兩個親人了,他氣你,你要多多包涵。媽媽以后不能照顧你們了,你是姐姐,媽媽只能請你代替媽媽好好照顧亦寒和爸爸,好好照顧這個家。”暖暖只曉得點頭,哭得雙眼通紅。“亦寒,你要好好聽爸爸的話,好好用功學(xué)習(xí),做人要有擔(dān)當(dāng),要負(fù)責(zé)任。你是小男子漢了,姐姐是女孩子,你要保護(hù)好姐姐,好好地保護(hù)姐姐一輩子。”亦寒的眼里忍住淚花,聽一句,點一下頭,“嗯”一聲。于潔如病逝的那天,是暖暖經(jīng)歷的人生中的第二次分別。第一次是生離,第二次是死別。猶記得那晚寒風(fēng)凜冽,大雨滂沱。暖暖和亦寒依偎在病房前的座椅上,醫(yī)院的長廊漆黑陰冷,走廊的燈光昏昏淡淡,把亦寒小小的身影照在座椅對面的墻壁上—長長的,垂著小腦袋,像個孤獨的小山丘。暖暖伸過小手緊緊抓住亦寒的小手,看到兩人的影子漸漸靠在一起,身體暖起來,便有了力量。就像現(xiàn)在。亦寒忽然伸手過來,緊緊握住暖暖的手。暖暖想起幾句熟悉的歌詞—握緊的雙手還冷不冷,直到世界盡頭只剩我們……我們擁抱著就能取暖,我們依偎著就能生存即使在冰天雪地的人間,遺失身份暖暖輕輕哼著這個曲子,低低的旋律在靜謐的病房中清晰可辨。“亦寒,你的名字太寒冷了。”暖暖停下哼的曲子,聲音沙啞地,突然說。“你知道我是冬天生的!”亦寒的聲音也是沙啞的。“于媽媽為什么要給你取這么傷感的名字?”暖暖喃喃,似乎在自語,“原來很多事情都是早已經(jīng)有暗示的。”“你說什么?”亦寒心中暗生疑竇,轉(zhuǎn)頭,暖暖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他便知道此時此刻很多問題不宜問起,也無從問起。“為什么爸爸給我取‘暖暖’這樣的名字呢?”暖暖好像是在問自己,接著自己回答自己,“哦,因為爸爸說過我像小太陽。”暖暖想起了小時候上少年宮的少年美術(shù)班的時候畫的一幅畫—少年宮的老師命題:“每個同學(xué)都以自己和家人的名字畫一幅畫,不限題材,同學(xué)們可以自由發(fā)揮。”這種開放式的命題其實很難,美術(shù)班的同學(xué)們都為難。自己要畫什么呢?暖暖托著腮幫子思考。教室的門口探出一顆小腦袋。是同樣在少年宮里上數(shù)學(xué)班的汪亦寒,鬼鬼祟祟地朝暖暖招手,暖暖走到他跟前。“林暖暖,幫我拿書包。”說著他從身后把大書包塞到暖暖手上,沉甸甸的。“你又逃課!”暖暖大叫。亦寒不理她,兀自拉開她手上書包的拉鏈,伸手翻檢了一下,掏出一個足球。“好啊,我要告訴你們老師去!”暖暖威脅他。亦寒把足球往地上拍了幾下,砰砰地響:“行,只要不告訴老爸就可以了。”一臉小賴皮相。“我就告訴爸爸。”暖暖及時抓把柄。“林暖暖就會打小報告。”亦寒把食指點到鼻子上,扮了個豬臉的怪相,“好啦好啦,好姐姐,我課堂作業(yè)都做完啦,老師說的課我都聽得懂。好無聊哦!讓我踢會兒球吧!”暖暖聽他喚聲“姐姐”,氣也著實平了不少。男孩打蛇隨棍上:“今晚我把我的喜樂讓給你喝。”馬屁拍到家,逃課也逍遙。但是暖暖這個姐姐還是做得很稱職的,轉(zhuǎn)身到自己座位上從桌肚里拿出面包和牛奶,遞給亦寒:“馬上要吃午飯了,你一踢球又要不吃飯了,先墊墊饑。”亦寒拿過面包和牛奶,深黑的眸子盯著看了好一會兒,也沒對暖暖說謝謝,只朝暖暖晃了晃手,說:“我不會走遠(yuǎn)的。”暖暖把亦寒的書包放在座椅旁邊,看著窗外思考繪畫的題材。少年宮的圍墻外的新村里,汪亦寒老早糾集出一群小男生,正踢得熱火朝天。新村里花木繁盛,郁郁蔥蔥的,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jié),平添上一群孩子的笑鬧,格外熱烈起來。那個角度,正好對著暖暖他們美術(shù)班的方向,讓坐在窗邊的暖暖可以監(jiān)視得清清楚楚。他,果然沒有走遠(yuǎn)。汪亦寒,汪亦寒……暖暖在課桌上輕輕地若有所思地寫著亦寒的名字,忽然有了一個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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