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開他的目光,將臉轉向另一邊看著車窗外:“我沒什么不滿情緒,就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
“那就換份工作。”沈晨容說得異常輕松。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換工作可不象您想的那么簡單。”
沈晨容沒跟我對掐,反而問道:“腳怎么樣了?”
“能跑能跳,一切安好。”我平靜地說。
沈晨容并沒有被我的態(tài)度激惱,反而一直微笑地望著我,仿佛我是個胡鬧的任性孩子。
我見沈晨容不言不語,想著還不到五百米就到家了,于是,我推開車門便下了車。沒想到,沈晨容這回是真的怒了:“任蕾,你給我站!”
我不理他,腳步飛快。
沈晨容下車之后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拉住了我:“反了你了。”
我見沈晨容真的快翻臉了,便停下了腳步,抱著胳膊面無表情地抬頭望向他。
“怎么,想造反啊你?”沈晨容瞇起眼睛望著我。
我見沈晨容面色緩和了不少,便轉身繼續(xù)往前走,沈晨容突然喊了兩個字:“立正!”
我歪著腦袋回頭看他,突然想起以前上高中時候的事。那時的自己脾氣倔強,說不過沈晨容我就跑。因為這一點,他沒少批評教育我,后來只要我一跑,他就喊“立正”,沒想到后來形成了條件反射,他只要一說這兩個字,我莫名地就會服從。
再后來,我們的初戀結束了,我自然也沒有資格再跟沈晨容耍小脾氣,所以,這兩個字我已經許多年沒有聽見了,今晚突然聽到,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竟然還是懷念的。
想到那些少男少女的往事,我繃不住笑了起來:“你憑什么以為我還會無條件服從你?”
沈晨容揚著眉頭:“我就試試這兩個字還好不好用,沒想到還有用。”說完,他臉上掛著一絲得意。
“我不是故意跟小胖發(fā)脾氣的。”我聲音低了下來,“只是最近有點兒煩。”
我不得不承認,前一天曹飛在我面前說的那些話擾亂了我的心緒,讓我招架不住,這一點,可能是我煩躁的根源。
沈晨容將我送回了家,我洗完澡在院子收衣服的時候,聽到有車子在我家門前發(fā)動的聲音。我扒在院子木門的縫兒里,看到沈晨容的車子剛剛離開。我抱著衣服傻站了一會兒,直到天空下起毛毛雨,才突然回過神來回到房間,一頭倒在床上。
快下班的時候,財務陳姐把我叫到財務室,送了一包她老家的土特產給我。我出了財務室便拿起電話給曹飛打過去:“哥們兒,看我有好東西第一時間想到你。”
晚上,我把特產遞給曹飛的時候,順便敲了他一頓好吃的,于是,我的內心世界頓時萬丈陽光。
飯后,我跟曹飛去他的酒吧坐了坐,今晚酒吧的生意怪冷清的,只有幾小桌客人。
我喝了口啤酒說:“曹老板,我瞧著你這兒怎么跟要倒閉了似的?”
“我呸!你吃著我的喝著我的,還咒我關門?”曹飛沒忘記怒視我。
正想著再攻擊幾句,卻看見一位戴著可以遮住大半張臉的墨鏡的女郎走了進來,并挑了一個最不起眼兒的角落坐了下來。
我連忙小聲興奮地問曹飛:“該不會是明星吧?”
曹飛望著“明星”的方向,深沉地點了點頭:“極有可能。”
后來,疑似明星的女郎點了杯烈酒自斟自飲,中途,她摘掉了眼鏡放在桌子上。借著昏暗的燈光一瞧她的臉,我頓時打了一個激靈,忙問曹飛:“哥們兒,你這兒有毒藥嗎?”
“干嗎?”
“坐在那個拐角的小妞兒再要酒的時候,記得替我擱進去。”我擺出淚眼婆娑狀,“最近快把我迫害出抑郁癥的變態(tài)客戶就是她!”
“是嗎?瞧著身材不錯啊。”曹飛摸了摸下巴,“我去會會她。”
我一把拉住曹飛:“你可千萬別給我惹事兒。”
曹飛一臉邪惡地笑著,我忙按住他:“算了,還是我上吧。”
曹飛聳聳肩:“白天伺候還不夠啊,晚上還倒貼。”
“不同不同,說不準,人家一到夜幕降臨,就覺得寂寞、空虛、冷,這個時候,也是最容易敞開心扉的時刻。”我同樣邪惡地笑著說。
曹飛說:“我現(xiàn)在就覺得冷了。”
我扯出最友好的微笑走到了林雪身旁:“林小姐,真是巧啊。”
林雪頓時像受驚一般極緊張地摸到墨鏡,快速地戴回了臉上,只是,她右臉頰上的淤青卻沒逃過我的眼睛。
一時之間,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氣氛太尷尬了。
最后,還是林雪先開了口:“坐吧。”
我坐了下來,卻還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看見了是吧?”林雪戴著大墨鏡,我瞧不見她的表情,卻隱約可以感覺到她嘴角的微笑有些苦澀。
我清了清嗓子,輕輕點了點頭。
“我說自己不小心摔的,你會信嗎?”林雪突然又問。
我先是搖頭,搖完又覺得不對,連忙又點頭,后來,林雪笑了起來,然后淡定地對我說:“被打的,男人打的。”
林女士如此坦白,我反倒有些不安了,任憑我平日里多么能說會道,這會兒也無用武之地。
“你是不是在心里暗爽呢?”她從容摘掉墨鏡,波瀾不驚地看著我。這時,我才發(fā)覺她從眼窩到顴骨均是青紫痕跡。
我嘴上說“沒有”,可我的內心卻特別誠實地暗暗爽了一小下。
林雪嘴角掛著冷笑:“我也可以像你們一樣靠自己的努力找份工作,自己養(yǎng)活自己,可是那又能怎樣呢?不吃不喝,一年買不起一個包,一輩子也買不起一棟大房子。”
我點頭:“確實,這一點我肯定。”
林雪突然間收起冷笑,捏起酒杯干了下去,然后抿了抿唇,說:“天天拎著個破包滿城跑,點頭哈腰裝孫子,真不知道像你們這樣生活能有什么樂趣。”林雪又抬手叫了杯酒,我攔住她:“你還是少喝點烈酒吧,對你的傷沒有好處。”
林雪甩開我的手:“別以為我不了解你,天天擺著一張笑嘻嘻的臉裝孫子,可心里頭比誰都有骨氣!”
我一本正經地說:“我可不會告訴你我晚上回家扎小人兒的事情。”
林雪終于大笑了起來,笑過之后,突然很感性地問我:“你身邊的朋友都對你挺好的吧?”
我說:“湊合吧,倒是有幾個愿意為我出生入死并且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的。”
林雪嗤笑了一聲:“德行!”
再后來的一些日子,林雪還是會時不時不靠譜兒地指點我工作,可我內心深處已經對她沒了厭煩,或許,變成了一種同情。不過,指不定她也在同情著我這個為了生活日夜奔波的適婚且未婚的女性呢。誰又知道呢?
這段時間,我不再主動聯(lián)系沈晨容,沈晨容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有事沒事就騷擾我。后來,在曹飛口中得知,原來沈晨容跟崔遙遠打得火熱,有那么點舊情復燃的架勢。
聽到這個消息,我挺替沈晨容跟崔遙遠高興的,我高興得都喝多了。依稀記得是曹飛將我送回去的,那晚我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胡言亂語,反正再一次見到曹飛的時候,曹飛一臉怨氣,大有跟我絕交之勢。事后我才得知,我將他新買的一件昂貴襯衣吐得面目全非,我咬牙用一個月的工資買了一件新的送給他,之后我們的友誼才得以恢復。
許久未曾露過面的我表姐居然開車在我下班回家的路上挾持了我。
“表姐,你終于現(xiàn)身啦?”從表姐跟沈晨容的舅舅鬧離婚開始,我就沒再見過她,此時此刻,我簡直比看到好萊塢巨星還震撼。
表姐仰著下巴說:“心情不好,去外地散散心。”
“局長夫人,沈晨容他爸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讓我好好勸勸你。”
“錯,是前局長夫人,我跟胡策要離了。”表姐說得一臉肯定。
她口中的胡策就是沈晨容的親娘舅,也就是她當年橫刀奪愛得來的別人家老公。
我正想開口,表姐又恨恨地說:“我告訴你,他們全家沒一個好東西,也就沈老三跟他親爸還有點人味兒,其余的我站在眼前都嗅不著一絲活氣兒,尤其胡策他們姐弟倆。我告訴你,這高干子弟天生那種優(yōu)越感,你都無法想象,老娘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