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無論她多努力,被表揚的永遠不是她;無論她有多喜歡一個人,被看中的也永遠不是她;無論她多么想跟上別人的步伐,那個人也不會覺著有多開心。她自小就告訴自己,這些都無所謂。你愿意付出,那是你自己的事;別人是否要回報,那是別人的事。你不能強求別人,也要同樣地對你好。
傻子。所以林小草總這么說她。
不過這次真是傻夠了。她并不是真的能扛住所有的淡漠。這渾蛋,哪怕是看她做得這么辛苦的分上也應(yīng)該勉強吃兩口,可他不但不吃,還一定要說得那么坦然。
林小花不想在這刻放手,于是撲上去就緊緊抱住了對方。
項思羽朝后退了兩步,林小花死死抱著他,也跟著挪了兩步,但因為走的步子略大,一個重心不穩(wěn),趔趄著將對方壓倒在沙發(fā)上。
她坐在項思羽腿上,嗚嗚咽咽地說:“項老師!我……”
兩人的姿勢十分微妙,她如果還是像平時那么四肢僵硬倒還好,至少血氣方剛的項思羽,還能保持幾分作為老師的理智?伤頌橛任锒蛔杂X,坐在他身上還哭得梨花帶雨,極引人犯罪。
他暫時沒有推拒,也沒有答話,只是靜靜看著伏在他胸口哭著的林小花。
項思羽此刻有幾種選擇:
繼續(xù)對林小花施行給一顆糖抽十巴掌的冷淡政策:歡喜你的時候,就是心頭肉;不歡喜你的時候,你還是入冷宮里待著。
順竿子往上爬,既然美人在懷,并且有投懷送抱的嫌疑,那么也不要拒絕得那么干脆,還是借個臺階下了,比翼雙飛才是真好男人。
項思羽是好男人嗎?他自己覺著還不算。但A和B他都沒選,因為他自己心里明白,以林小花的行動力,估計還有個C選項會橫空出世。
他靜靜等著,一手?jǐn)堊×中』ǖ难,好整以暇地靠在沙發(fā)上,像一個看戲的觀眾,根本沒將自己當(dāng)男主角看。
林小花憋紅了臉,“我喜歡你”四個字,怎么也吐不出口。
她想起自己以前的種種經(jīng)歷,但凡是她主動開口的,基本都沒什么好下場,她很怕又被拒絕。無論是身份還是年齡,她都遠不如羅雙雙更適合項思羽。而且現(xiàn)在依著喬麥所說,羅雙雙與項思羽也在交往,她憑什么橫插一腳……
沒錯,一定會被拒絕的。想到這里,她萬念俱灰。
“我什么?”等了好半天,項思羽也沒有等到下文,主動問。
林小花眨了眨水蒙蒙的大眼,滿臉糾結(jié)地看著項思羽。
他有一雙好看的眉眼,卻淡漠如水,迷離似霧。如水墨畫,在霧隱靄靄中留出大片空白,意蘊深長,教人無法琢磨其中最深遠的意境,觀看的人,有千般定論,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林小花一眼望盡,卻仿佛墜入了深山幽谷中,周身是云霧繚繞,遠山近水,踏不到實地,摸不透真心。
林小花委靡了。她重重地倒臥下來,將頭埋入項思羽的肩頸處,難過地閉上了雙眼:“沒事……”
林小花承認(rèn),她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小草說的那些事情。
只有當(dāng)她看透迷霧,得窺真章,尋到情感的坦途,她才是最后的勝利者。
她在暗戀項思羽的這條路上,謹(jǐn)小慎微,膽小懦弱。她嘆了口氣,想要起身。
而項思羽眸光卻輕輕一變,一手探進林小花柔軟的發(fā)間,另一手在她的腰間漸漸收緊。
林小花掙扎了一瞬,就放棄了,水漾的眼睛牢牢盯著近在咫尺的眼睛。
身體的貼合愈加緊密,緊密到她輕輕動彈下,便能感覺到某處堅挺在逐漸抬首。林小花心中警鈴大作,這次就算她想及時收手,似乎也有點來不及了。
腦中思緒剛過,雙唇便被突如其來的氣息霸占,項思羽一吻而上,林小花就像一團軟泥,再也沒有反抗的力量。任她有千軍萬馬的抵抗,頓時也潰不成軍,節(jié)節(jié)敗退,在他一步步的吞噬中,從反抗到順從,僅僅是數(shù)秒鐘的時間。
采摘清甜,品嘗香果,直到聽見對方發(fā)出了無意識的輕吟。項思羽吻得興起,終于翻身反制,將林小花壓在身下,開始了新一輪的攻擊。
唇齒相接,氣息粗重。項思羽的眸子,逐漸染墨,仿佛瞬間黯霾天際。清明好像就在那一刻情動中,被拋卻腦后,他只有不斷地掠奪,才能抑制腦中躍出的瘋狂意識。
沙發(fā)上的兩人,糾纏在一起,他們不斷地親吻,交換著彼此口中的氣息,甚至在這種越發(fā)濃烈的熱度中,林小花的上衣也被推了上去,忽然間,她“啊”了一聲。
項思羽頓時停下了動作,呆愣了數(shù)秒,沙啞著嗓子問:“怎么了?”
“疼……”
林小花指著項思羽的眼鏡,剛才那玩意磕到自己的鼻梁上,特別疼,否則她一定不敢在這個時候攪局。
只是一旦停了下來,場面頓時尷尬起來。
項思羽還好,要命的是她自己。她身上最私密的地方,似乎被摸遍了。
局勢不妙。林小花捂著胸口瀉出去的大好春光,滿臉通紅,不敢看還在自己身上的項思羽。她和他,終于還是走到這一步,只是接下去,卻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只要林小花愿意,今天晚上,她一定走不出項思羽的家。一咬牙,一狠心,她顫抖著松開手,準(zhǔn)備迎頭應(yīng)敵。但在這時候,她的肚子里發(fā)出了一聲“咕嚕嚕”的聲響,讓整個房間的熱度瞬間降回到了冰點。
林小花出馬,保證會有第三種選擇—項思羽果然十分了解她。
她面色一僵,十分不好意思地扭頭:“我一天沒吃飯,所以……”
項思羽松了口氣,緩緩起身,也將林小花扶了起來,替她整理好衣服,聲音溫和了下來:“餓了嗎?”
林小花垂頭,短時間內(nèi)她只敢盯著自己的腳面,聽見問話后,默默地應(yīng)了聲。
“正好我也餓了,一起吃吧。”
“咦?”林小花被牽著起身,下意識地問,“你不是吃過了嗎?”
笨蛋。
項思羽懶得回她,扯了扯嘴唇算作應(yīng)答,將她按在桌子旁,自己在另一邊坐下。
菜有點涼,但是林小花腦子和心里都是一片混沌,剛觸及項思羽的眼睛,頓時整張臉紅得和火燒云一樣,哪里還有心思想什么,隨手拿起面前的筷子,埋頭就吃。
項思羽也覺著這時候待她溫柔點很不妙,畢竟他們兩人之間有太大的距離。可偏偏林小花很對他的胃口,身材好、臉蛋好、性格好,而且不爭不吵、不鬧不噪。他甚至可以想象,即便是今天他將她吃干抹盡了,來日項老師道貌岸然地抵死不承認(rèn),這丫頭也會忍氣吞聲。
可他終究不能這么干。
所以,項思羽也很頭痛,到底要怎么處理他和林小花之間的關(guān)系。
見林小花只顧著埋頭吃飯,他還是夾了幾筷子菜放在她的碗中,說:“我去書房整理點資料,你吃完飯去找我。”
林小花放下碗,忽然斗膽抬頭,喊住了項思羽:“項老師……”
項思羽挪回身子:“怎么?”
林小花睜大眼睛,問:“三月十四日……你可以不去和羅老師約會嗎?”
項思羽失笑:“傻瓜,已經(jīng)說好的事情,怎么能反悔?”
林小花的肩頭抖了抖,顯然是抑郁難平,她的胸口上下起伏,終于狠狠地說道:“那我也出去……”
“好。”項思羽毫不猶豫地回答,“這本來也是你的自由。”
林小花難以置信地咬唇不語,終于又低下頭去:“嗯好。”
她這兩個字不知道是回哪一句話的,項思羽似乎想說些什么,終歸還是沒說,他推開椅子,朝書房走去。
這時候不過是晚上八點多鐘。
昏黃的燈光下,電腦里還是一大堆瑣碎的數(shù)據(jù),這是項思羽的大哥項林宇辦的公司要的市場分析策劃。
項思羽點了一根煙,煙霧繚繞中,他才漸漸壓平了煩躁的情緒。
電腦旁邊,是一張自己兒時拍的笑得很開心的照片,是他剛搬進新家后,自己那執(zhí)拗的母親,一定要擺進來的。雖然有點不搭,但他為盡孝心,也沒有撤掉。
盯著那張照片,他似乎想起了很久遠的一些事情。
指針分分秒秒地移動著。項思羽揉了揉太陽穴,忽然聽見大門輕響一聲,顯然是開了又關(guān)。
林小花沒來書房,她自己一個人走了。
其實剛才他也沒想好讓她過來找他,該說些什么。想不到這個唯命是從的女孩,也有這么倔強的時候。
他想了想,拿出手機,打了一行字,本想點發(fā)送,卻還是默默地刪除了。
沒必要。
是她自己選擇不進來找他。有些時候,機緣就是那么湊巧,他給了她一個機會,說不定將一切挑明,就是感情上的生機。只不過林小花同學(xué),再度傻傻地將兩人放到了另一個曖昧的極端,沒有開始,也沒有結(jié)束。
當(dāng)晚,林小花就病了。
不過她是拉肚子,估計是菜市場的菜沒選好,吃出了點問題。本來想發(fā)個短信提醒下項思羽,但還是氣憤于他的絕情,關(guān)了手機窩在床上呻吟。
林小花捂著肚子第五次從衛(wèi)生間里走出來的時候,她的損友喬麥,倒是一反常態(tài)地坐在自己的床鋪上,托腮望燈,很有點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憂傷感覺。林小花扶著門框,好奇這還是平時那個喬麥嗎?往常她總是第一時間撲過來打聽她的八卦,今天倒好,安靜得像尊雕像。
林小花算了下時間,明天就是三月十四號了。
昨天沒有去書房見項思羽,而是默默離開,實在是因為再也鼓不起第二次的勇氣,去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手機里倒是有條邀約短信,是高中同學(xué)的單身聚會的邀請,她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去。
正在這時,喬麥突然幽幽地說:“人一輩子,總會有一次沖動的愛,也總會有一次沒有理由的旅游。”
林小花心說,這家伙怎么突然說得這么哲理。她軟而無力地回答:“為什么這么說?你怎么了?”
“剛看見這句話,有點觸動。突然能理解你對項老師的沖動了。”
林小花虎軀一震,暗罵:就說今天她怎么突然安靜了,原來還是找話來編派她。她扶著床欄躺回床上,蓋上薄被,翻身過去:“別和我說這件事。”
夜里回來之后,她一面拉著肚子,一面還要回答林小草犀利的探問,結(jié)果一覺醒來,還逃不過喬麥的追問。這種人生太恐怖了,也難怪沖動的愛之后是沖動的旅游,林小花現(xiàn)在也非常想離開這個學(xué)校,出去走走。
決定了。她決定接受高中同學(xué)的聚會,哪怕她有多不想去。她拿出手機,十分爽快地回了兩個字: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