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連看都沒看寧若一眼,他點點頭:“嗯,下去吧。”
“是。”
寧若剛邁出步子,卻聽見簡寧楓對沈昱說:“這‘冰魄’被稱為玉中之王,我一得到就迫不及待想拿來給你看看,你覺得如何?”
“冰魄”二字從耳邊劃過,她猛然一震,不由得朝簡寧楓看去。
簡寧楓手上拿著一塊冰藍(lán)色的玉墜,光滑無瑕,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寶貝。然而寧若卻有種想笑的沖動,這種無意中帶了幾分不屑的笑意,完完全全落入了簡寧楓眼中。
“怎么,寧若姑娘好像對我的‘冰魄’很不屑啊。”
寧若一驚:“簡公子說笑了,寧若不過個小丫鬟,生平從未見過像冰魄這樣的寶貝,豈有不屑之理。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退下了,夫人還等著我拿胭脂去。”
大夫人的名號果然管用,簡寧楓沒有再糾纏,只是臉上依然掛著那種邪魅得讓人看了會感覺到怕的笑容。
“看來這‘冰魄’的真假還有待考究啊。”簡寧楓拍了拍沈昱的肩膀,大笑離去。
一陣風(fēng)吹來,池子里的荷花搖曳生姿,如踏歌而舞的妙齡少女。沈昱獨自立在原地,他回頭,靜靜地朝寧若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眉頭輕鎖。
過了兩日,寧若一大早就被沈昱派來的人給請了去。說是沈昱,其實寧若猜到了肯定是簡寧楓找她,那天的事怕是沒那么容易結(jié)束。只怪她太掉以輕心了,簡寧楓雖然風(fēng)流成性,卻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這點堂哥早就跟她說過。
推開房門,果然如她所料,簡寧楓正笑嘻嘻地看著她,一邊把玩著手里的“冰魄”。屋子里連沈昱的影子都沒有。
“寧若見過簡公子,公子找我來有何事?”寧若不情愿地低下頭,心里早就把簡寧楓罵了幾十遍。
“不急不急,姑娘請坐。”
“我們做丫鬟的不比公子清閑,每日都有很多活要干,公子要是沒事的話我先退下了。”
“慢著。”簡寧楓加重了語氣,忽然又抬頭看門口,“沈昱你可算來了,我和寧若姑娘都等你等急了呢。”
“何事?”沈昱向來話不多,開門見山。
“此事可就說來話長了。”簡寧楓轉(zhuǎn)身看向?qū)幦,笑容深不可測。
他從身上掏出一塊冰藍(lán)色的玉佩往桌上一放:“我好不容于找到的這塊玉中之王‘冰魄’,沒想到竟然是贗品,真是可惜。這贗品仿得的確太像,完全可以以假亂真,連我都險些被蒙過去了,多虧寧若姑娘提醒我——寧若姑娘,多謝你了。”
“謝我?”
“本來我已經(jīng)確定這‘冰魄’是真的,可那日姑娘的反應(yīng)讓我產(chǎn)生了疑惑。試問一塊連丫鬟都不屑的玉墜能是真正的‘冰魄’嗎?”簡寧楓湊近寧若,眼神凌厲,“又或者說,一個普通的丫鬟怎么可能會認(rèn)識‘冰魄’?說吧,小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最后一句話語氣沒變,寧若卻陡然間充滿了壓迫感。她明白了,簡寧楓是故意要當(dāng)著沈昱的面逼問她的身份。
眼角的余光看向沈昱,寧若發(fā)現(xiàn)他自始至終靜靜地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也沒什么變化,一副十足的旁觀者模樣。
她微笑抬眼:“簡公子說完了嗎?說完的話我就先告退了。”
“站住。我只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來靖寧侯府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公子在說什么。公子既然這么聰明,想知道什么大可自己去查。”說完這句話,寧若很不給面子地甩袖出門,也不管沈昱是不是在旁邊。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沈昱,你們侯府果然不簡單啊。事情我已經(jīng)幫你做到這個份上了,接下來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姑娘不是一般人。”
“我知道。以后你別再為難她了。”
寧若憋了一肚子的氣,走著走著忍不住朝身邊的桂花樹狠狠踢了一腳,立馬疼得蹲下來捂住腳尖。
以往誰見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她何曾受過這種氣。
她在侯府有什么目的,關(guān)簡寧楓什么事!而且她好像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吧,他怎么就懷疑上自己了呢?嗅覺這么靈敏,跟狗似的。
“該死的簡寧楓,你最好求神拜佛讓老天保佑你不要落到本小姐手上,不然我非掐死你不可!”寧若咬牙切齒,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桂花樹,“連你也欺負(fù)我是吧,小心我把你劈了當(dāng)柴燒!”
“你劈了它也沒用,它終究是死物。”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寧若一跳。順著眼前的鞋子抬頭往上看,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站在她面前的竟是沈昱。
“起來吧。”沈昱朝寧若伸手。
寧若猶豫了一下,沒理他,自己扶著桂花樹站起來。
她不敢看沈昱。也不知道沈昱來了多久,剛才她的狼狽樣一定全被他看見了吧?還有她咒罵簡寧楓是話,他是不是都聽見了?
“我……”
“我身邊缺個人伺候,明天你過來吧。”
他說什么?
寧若愣在原地。沈昱讓她去他身邊伺候?這怎么可能!
原以為簡寧楓這么一鬧,沈昱必定會對她多加防范,沒準(zhǔn)會把她趕出侯府,F(xiàn)在他卻突然來了這么一手,難道是想親自監(jiān)視她?
等寧若結(jié)束神游,身邊哪里還有沈昱的影子。她東張西望,只看見一抹白影消失在池塘對面的院門中。
“哼,別以為你不追究我就……”咕噥到一半,寧若忽然頓住,咬了咬牙。
簡寧楓這筆賬她一定記下來,等她回到家,非得讓堂哥幫她出了這口惡氣不可。他不是自詡長得風(fēng)流倜儻英俊無比嗎,那就讓他在他喜歡的那些女人們面前狠狠出一次丑!
寧若一邊走一邊謀劃著,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yáng)起,仿佛已經(jīng)看到簡寧楓在自己腳下跪地求饒的樣子。
隔著衣服,她伸手摸了摸掛在胸前的玉墜。如果簡寧楓知道自己費盡心思想弄到的冰魄就在她手上,會不會氣得吐血?
第一眼看到簡寧楓那塊所謂的冰魄,寧若就知道那是假的,盡管它的確足以以假亂真。因為,真正的冰魄就在她手上。自她懂事以來,她胸前就掛著這塊玉墜了。
堂哥告訴她,那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名叫冰魄。姐姐也有一塊,叫“雪魂”。當(dāng)時她并不明白這塊玉有什么特殊含義,只知道它很好看。
長大后她才知道,原來雪魂和冰魄就是傳說中的玉中之王。雪魂潔白如雪,冰魄剔透如冰。此二物均產(chǎn)自宿國的玉鄉(xiāng)藍(lán)田山,常年沐浴天地精華,貼身佩戴能驅(qū)邪避災(zāi)。
這些話都是從別人那里聽來的,寧若以前不知道可不可信,F(xiàn)在想想,能讓簡寧楓這么費盡心思尋找的東西肯定差不到哪去。
“寧若,你上哪兒去了,叫我好找。”大夫人身邊的丫鬟韻竹匆匆忙忙跑過來。
“什么事?”
“不清楚,大夫人找你呢,好像挺急的。”
寧若不由得皺了眉頭,該不會是簡寧楓把她的事給捅出去了吧?大夫人向來謹(jǐn)慎,沒準(zhǔn)會懷疑她有什么不良居心。若真是這樣,那她就百口莫辯了。
這么琢磨著,寧若做了最壞的打算,她心里已經(jīng)想好了如何應(yīng)話?梢娏舜蠓蛉说拿嬷螅钟X得是自己多心了。
她剛走到門口,大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笑著朝她招了招手:“寧若,快過來。”
大夫人向來寵她,聽這口氣,她的心放下了一半:“是,夫人。”
“寧丫頭,我記不太清楚了,你進(jìn)府多久啦?”
“回夫人,快半年了,頭兩個月是跟著晚歌小姐的。”
“都這么久了啊。”大夫人依舊笑瞇瞇的,“你這丫頭懂分寸,連昱兒都稱贊你,他昨晚差人過來跟我說,想讓你去他屋里伺候呢,你可愿意?”
寧若愣了一下,沈昱昨晚就有這個主意了?這么說來他不是因為簡寧楓的那番話才把她調(diào)到身邊,想監(jiān)視她。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她可不認(rèn)為自己擁有能吸引大名鼎鼎的伽藍(lán)公子的魅力,尤其是現(xiàn)在的她。
“寧若?”
“啊?”寧若結(jié)束神游。
“你愿不愿意去伺候公子?”
自然是不愿意的。在大夫人這邊她吃的好喝的好,說是丫鬟,但大夫人寵她,論身份跟半個小姐差不多,她傻了才愿意去跟著沈昱,會被那些覬覦沈昱的丫鬟排擠不說,而且看樣子沈昱也不會有多好伺候。
寧若回答:“回夫人,我愿意。”
她是不愿意也得愿意!大夫人不過是象征性地問她一句,她哪能真反對啊,現(xiàn)在她可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其實寧若倒不是排斥沈昱,她是討厭簡寧楓。簡寧楓現(xiàn)在就住在沈昱的聆夕園里,她要是過去了,豈不是要天天面對簡寧楓?一想到簡寧楓那嬉皮笑臉陰陽怪氣的樣子她就來氣,換作以前,她早找人把他給料理了,哪還由得他這么逍遙自在。
從大夫人房里出來,寧若心情本來就不是很好,走到假山旁恰好聽到幾個丫鬟在嚼舌根,而她們所說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聽說了嗎,公子把寧若要去了。”
“這小丫頭平時看上去本本分分的,沒想到這么有手段。”
“可不是!要不然晚歌小姐怎么會這么喜歡她?別說晚歌小姐,就連大夫人也被她給騙啦。”
“是啊,這么多年來也沒見公子對哪個女人正眼瞧過,那么多人眼巴巴地想討公子歡心,倒是便宜了那小賤人。”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居然敢打我們公子的主意……哎喲!”
“怎么了怎么了?紫云姐姐姐沒事吧?”
被喚作紫云的丫鬟半跪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膝蓋:“可能是抽筋了,突然一陣疼。”
“先回房去吧,慢點。”
“好疼啊……”
看著她們遠(yuǎn)去的背影,寧若拋了拋手中的小石子,心里偷著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