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本就瘦,雙膝扣地之時,發(fā)出咚的聲響,那聲音硌得景云心口一痛。他仔細打量,只是那女子額頭抵在地上,并不抬起頭來,只能看到血肉模糊的右手,卻不知道到底是何來歷。
江載初見她不答,轉(zhuǎn)而對景云笑道:“辛苦你了,去歇息吧。”
景云心下雖好奇,卻也只能轉(zhuǎn)身道:“景云告辭。”
他走到門口,正欲邁出,忽聽那跪著的女子開口,聲音微顫:“求將軍……求你,”她說得艱澀,“求你,救他。”
那聲音令景云渾身一震,他腳步頓了下,轉(zhuǎn)身望定那少女,不可思議道:“你是……你是郡主?”
韓維桑沒有抬頭,依舊以額抵地,身姿瘦弱,卻如石像,一動不動。
“將軍!她—”景云急欲知曉,抬頭問道,“真的是她?”
江載初右手擱在案桌上,黑亮長發(fā)只以一支烏木簪結(jié)起,閑閑道:“景云你想知道嗎?”
景云咬緊牙關(guān),一手摁在劍鞘上,點頭道:“是。”
“抬起頭來,見見故人。”他淡聲吩咐。
韓維桑極慢極慢地抬起頭,面龐素凈,下頜尖尖,黑眸凈澈如水,只是臉色異常慘淡—當年那汪活水,此刻已然死寂沉沉。
鏘—景云手中長劍已經(jīng)出鞘,直直砍向韓維桑,劍鋒利冰涼,尚未觸及韓維桑身邊,已然割下一縷長發(fā)。韓維桑不避不讓,睫毛未動,直直看著江載初,對這一劍置身事外。
劍已經(jīng)割破她的脖頸,細長的血痕滲出鮮紅液滴,江載初才閑閑喊了聲:“住手。”
景云生生停頓住長劍,卻還架在她脖子上,恨聲道:“將軍!當年如果不是她—”
“你現(xiàn)在殺了她,未免太過無趣了。”江載初輕笑著擺了擺手,繼而笑得越發(fā)詭異,“嘉卉郡主,你說呢?”
“是。”韓維桑跪著不動,黑眸中泛上一層血色,“景將軍,你我之間隔著國恨家仇,若是一劍將我殺了,豈不是便宜了我?”
景云鏘然收劍:“你這妖女當年差點害死將軍,今日還指望將軍幫你?”
江載初微微彈了彈指,示意景云出去,微笑道:“這事容我和郡主再商議吧。”
景云帶上了門。
韓維桑極緩極緩地彎腰,磕頭,一字一句:“亡國女不敢稱郡主。”
江載初瞇了瞇眼睛,看她一個接著一個重重磕頭,雪白的額上已經(jīng)青紫一片。
“剛才景云有句話說錯了,如今我的確能幫你,只是要看,為什么要幫。”江載初在磕頭聲中慢慢開口,“韓維桑,我給你一盞茶的時間。你若能說動我,我便幫你保住洮侯的性命。”
韓維桑依舊跪著,只是挺直了身子,啞聲道:“將軍若能答應,韓維桑是生是死,是屈是辱,皆聽將軍定奪。”
江載初輕慢一笑:“韓維桑,你未免將自己看得太重了,殺或是辱,此刻你在我手里,還有商量的余地嗎?”
韓維桑的脖頸處傳來細細癢癢的感覺,黏稠的液體沾濕衣襟,身上白裳猩紅猙獰。她卻徑直站起來,直視江載初,微微一笑:“將軍,你果然不是當年的殿下了。”
江載初依舊不言,神容雖淡然,指節(jié)卻微微凸起。
“將軍救洮侯,韓維桑自愿為奴,助將軍奪這天下。”少女目光清亮,一字一句,“可好?”
江載初無聲一笑:“憑你?”
“我知道將軍此刻不信。”韓維桑踏上一步,“三月之內(nèi),我將長風城獻給將軍,以示誠意。”
江載初出了洛朝,用了三年時間割據(jù)南方。而長風城卡在南北之間,三面圍山,是出了名的要塞,也是由南至北第一道關(guān)隘。江載初如今在南方立下根基,繼而南圖,必然要攻克下長風城。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江載初走到韓維桑面前,一手擒住她的下頜,沉聲說,“長風城?”
“不錯,長風城。”韓維桑毫不畏懼,與他直視。
“好。我便保洮侯三個月。韓維桑,你若是做不到,就算楊林不殺洮侯,我也提兵把洮地滅了!”他已將她逼到角落,“至于你,有的是折辱你的手段。”
得了他這一句話,韓維桑原本一口提著的氣驀然間松了,她不得不稍稍扶著墻,才能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多謝將軍。”
江載初斜睨她一眼,眸色生冷:“滾出去。”
往外走,每一步她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小心便會暈厥過去。待到掙扎到門外,一夜月輝灑落,她忽然覺得奇妙,人總是這樣,在極強的重壓之下,肉體的痛楚便會被隱藏起來?梢坏┓砰_了憂慮,那些感覺便會于須臾間放大,波濤洶涌般涌至,直至將人淹沒。她隨手抹了抹脖子,一手的血,分不清是手上的,還是景云那一劍劃的。
真好,還沒死。
她呵呵笑了笑,沒人告訴她現(xiàn)在該去哪里,侍從們低著頭,仿佛她并不存在。她有些茫然地在門廳處頓了頓,便憑著記憶往之前的方向走去。
到一個……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地方,就好了吧。她這么想著,一步步走得慢而踉蹌。
景云注視了她很久,眼神由憤恨到錯綜,他深深吸了口氣,這才轉(zhuǎn)身,叩了叩門。
上將軍負著手,仰頭正在看山川輿圖,不知為何,背影有些蕭索。
“大哥,殺了她。”景云一字一句,“你若下不了手,我來動手。”
江載初依舊站著未動,只淺淺道:“景云,她還有用。”
“不管她有沒有用,我怕你……”景云頓了頓,只不敢把下一句話說出來,“再說,打這天下靠的還是手中長劍,她—”
“怕我心軟?”江載初打斷了他語無倫次的話,轉(zhuǎn)身道,雋逸的眉眼中極冷酷,“景云,你想過沒有,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已經(jīng)問過了,是老琴師收留她,于她有恩,她是代那老琴師來的。”
“她明知我在這里,卻還是來了,你信她只是報恩?”
景云雙眉一蹙,他本是個溫和沉靜的年輕人,思緒間更顯穩(wěn)重了,沉吟道:“是,她若不想來,可以找各種借口。可她……還是來了。”
“不僅來了,還在我入筵的前一刻有意弄傷了手,似乎想要避開我。”
景云想起她血肉模糊的右手,雙眸一亮:“她……也是故意的。一見面便示弱,想讓大哥心軟。”
可究竟是為何?明知自己送上門來會死,會被折磨,可還是來了。
“楊林想要廢洮侯,她必然早已知道。”江載初修長的手指輕輕揉著眉心,一字一句,慢慢地說,仿佛在替自己理清思路,“洮地斡旋不下去,她保不住洮侯了,只能來求我。”
“你打算幫她嗎?”景云大驚,“將軍,不可!”
江載初意態(tài)安靜地看著景云,不知為何,很想笑一笑。景云眼中的自己,或許還是三年前那個寧王,年輕沖動,意氣風發(fā),可以不要江山故國,只要傾城一笑?涩F(xiàn)如今,他麾下二十萬將士,追隨著他拼殺,一寸甲、一寸土才拼來如今的吳楚之地。
當年的那個自己,實在太陌生,也太柔軟了。
他輕輕咳嗽一聲:“她敢孤身來求我,必然得拿出相應的籌碼。景云,她說,可以拿下長風城。”
景云霍然而起,劍眉星目間極是震驚:“長風城?”
數(shù)日前的崖城一戰(zhàn),終于徹底掃平了吳越之地名目繁多的各路大小諸侯,如今就該圖謀北上了。上將軍是軍事奇才,每每興兵布陣出人意料,卻唯獨不提何時北伐,顧慮之一,便是第一道關(guān)卡,長風城。
長風城并不是百攻不下的鐵城,只是若要拿下,必然得強攻。
高城破,萬骨枯,江載初一直在尋找一個能令絕大部分將士保住性命的破城之法。
“你來看。”江載初招了招手,示意景云站到自己身邊,鋒銳的眼睛盯著輿圖的一角,“長風城三面環(huán)山,這是它的天然屏障。唯一的南城墻高百尺,洛朝花了幾十年時間加固,我曾經(jīng)在城內(nèi)駐守過,比誰都知道它城墻的堅固,遠非我們這些年攻克的城池能比。”
“強攻吧!弟兄們不怕死!”景云一揚頭,眉宇間滿是常勝后才有的光芒。
江載初不置可否,俊秀的眉峰下,雙目沉靜。他依舊注視著水墨筆畫下粗獷的城池標記,思緒卻漸飛漸遠,仿佛已經(jīng)觸到那堅硬的城池,冰冷的鎧甲,和黏稠的熱血。
翌日醒來時,窗外的日光已經(jīng)刺眼。韓維桑只覺得頭腦渾渾噩噩,踉蹌著爬起來給自己倒了杯冷茶,又從懷里摸出了一粒藥丸,仰頭吃了下去。她伸手摸摸嘴唇,上邊的唇皮已經(jīng)干裂了,身上臉上都燙得厲害,想來燒得有些高了。她又慢慢往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道劍痕已經(jīng)結(jié)痂,右手上的幾處傷口也止了血,只是未包扎,紅腫起來,大約是要起膿了。
她估摸著時辰,大約已是午時了,這一日一夜,未曾進過米食,她倒不覺得餓,只是怕一會兒精力不濟。
正想著,門被人推開,兩名侍女吭哧吭哧地抬了一大桶水進來,為首的侍女在桌上放上一套衣衫,行了一禮道:“姑娘,待沐浴之后,請去面見將軍。”
這是春日的天氣,雖不甚冷,卻絕不暖和。
韓維桑走到桶邊,探手摸了摸,卻是冰涼徹骨的井水。她不驚不訝,微微還禮:“我知道了。”
那兩名侍女對望一眼,緩緩退了出去。
韓維桑解了衣衫,在木桶邊站了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半跨進木桶中。
腳趾甫一觸到冰涼的水,渾身立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每一寸神經(jīng)都像是被利刃割過,冷得一顫。她卻重重踏了進去,拿浸濕的粗布狠狠擦起身子,直到肌膚通紅,才重新踏出桶外,強忍著身體的戰(zhàn)栗,穿上了衣衫。
明明柔軟的綢衣,卻像是粗硬的麻布,蹭得每一寸肌膚生疼。韓維桑用紅腫的手指拿起篦子,一點點地整理頭發(fā),最后勉強結(jié)了一個發(fā)髻。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膚色灰敗,唯有兩頰泛著極不正常的紅潮,脖頸上那道紫紅的傷痕赫然顯眼。她走至桌邊,一氣將整壺涼茶水灌了下去,這才從容抬步,走至門口,對侍女道:“請姐姐帶路。”
上將軍府西苑。
薄姬坐在銅鏡前,慢慢描著眉,輕聲問侍女:“怎么樣?”
“奴婢看著她洗了那涼水浴,如今已經(jīng)去將軍書房了。”
薄姬美目微揚,望向后室,拿纖長美白的手指在唇上比了比,笑道:“噓,將軍還在午歇呢。”
正說著,慵懶的男聲自后室響起,略微帶著低沉睡意:“什么時辰了?”
“午時三刻。”薄姬連忙起身,捧了一盅熱茶至年輕將軍面前,柔聲道,“將軍,多睡一會兒吧,昨晚你一宿未歇。”
江載初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鼻中嗅到清淡的香氣,星眸微挑,忽而微笑道:“你又做了什么頑皮事?”
薄姬抿了抿唇,嬌麗容顏仿佛欲開的國色牡丹,卻隱隱帶著不悅,嬌嗔道:“昨晚你帶了陌生女子回來,以為我不知道嗎?”
江載初微微一笑,俯下身靠近,不顧她掙扎,半是強迫地深深吻住那櫻唇,良久,直到懷中美人透不過氣來,方才放開她,低低道:“你對她做什么了?”
薄姬眸中直欲滴下水來,伏在他懷中,斷續(xù)道:“我……并未做什么。”
江載初不語,只是松開了她走至一旁,侍從快步上前,替他穿戴衣冠。
“只是妾心中氣不過,讓人將她沐浴的水換成了涼水罷了……”薄姬從侍從手中接過了他慣常戴的玉冠,溫柔細致地替他理著長發(fā),笑盈盈道,“將軍戴這玉冠,真好看。”
江載初半垂著星眸,聽她有意將那吃味之事說得輕描淡寫,最后縱容一笑,站起身來,淡淡道:“阿蠻,看來我真寵得你驕縱至極。”
薄姬噘著嘴,退在一旁不語,眼神卻是如小兒女般,清澈無畏,大約是知道他絕不會真正生氣。
江載初卻看著她有恃無恐的表情,怔了片刻,才淡淡道:“晚上不用等我了。”
門甫一推開,江載初就看見半倚在椅上的少女,穿著再普通不過的淺綠色綢衣襦裙,長發(fā)簡單地挽了一個髻,閉著眼睛,似乎在沉睡。他也不喚醒她,只是靠在門邊,淡淡地看著,從她干裂的唇皮,脖頸上的劍痕,直到紅腫的手指。
韓維桑隱約覺得一陣涼風卷進來,她本就睡得不安穩(wěn),立時便醒了,看見玉冠玄衣的江載初,立刻掙扎著跪下,啞聲道:“將軍。”
江載初并不讓她起來,只道:“說吧,長風城如何拿下?”
韓維桑跪著,卻倔強抬起頭:“那將軍答應的事呢?”
江載初指尖閑閑地夾著一封已經(jīng)寫好的書信:“洮侯的性命,就在這一張紙上了。我即刻便讓人千里加急送至洮地。楊林收到后,知道洮侯背后還有一個江載初。哪怕他想要自立為侯,也得掂量我的分量。”
韓維桑重重磕了三個頭,低聲道:“謝將軍。”
江載初只是望著那輿圖,抿唇不語。
韓維桑慢慢站起來,走至輿圖邊,輕聲道:“長風城三面圍山,是為天塹。自古以來,傳統(tǒng)兵家若要取此城,必然是強攻南門。前朝天寶皇帝為了取此城,六十萬大軍日夜不歇,攻了整整三月,方才攻克。我想,此刻將軍是絕不想用此方法的。”
江載初望著她的側(cè)臉,見她長睫微顫,聲音卻是溫和淡然的,仿佛成竹在胸,道:“你繼續(xù)說。”
“將軍有沒有想過,從這里攻進長風城呢?”韓維桑忽然拿手指了指長風城一側(cè)問道。
“長風城三面圍山,你指的東面,便如你所說,也是山壑林立。大軍之中,騎兵無法上行,步兵無法攀爬,你說如何進攻?”江載初冷冷一笑,“這便是你說的方法?”
韓維桑只說了一句話:“將軍,若是把這山給夷平了呢?”
江載初微微閉上眼睛,眼前仿佛見到長風城外山巒起伏,松濤陣陣?扇绱颂炝Γ粦{人力,如何夷平?
韓維桑向他走近了一步,正欲詳細解釋,忽然一陣眩目,身子不由自主地軟倒下去。她惶亂之間,伸手抓住了身邊人的長袖。
江載初側(cè)過身,雙眸中掠過一絲涼意,抽開手,看著她重重往后倒了下去。
屋內(nèi)忽而變得安靜。只有她沉重的呼吸聲,呼啦呼啦的,像是小小的風扇。江載初俯下身,看著她通紅的臉,長如細篩的睫羽在眼瞼下落下一片密密的陰影。
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韓維桑嗎?似乎是,卻又不是了。
江載初淡淡拂袖起身,喚來侍從:“將她抬出去,請個大夫來看看。”
侍從抬起她的時候,才見她掙扎了一下,口齒不清:“阿莊,莫怕……”
“等等。”江載初忽然叫住了侍從,走至她身邊,見她不安地翻了個身,又喃喃說,“阿莊……你再等等……”
春日輕陽落進來,他看見她額上密密一層冷汗,細細絨發(fā)貼在了鬢邊,那副掙扎而期待的模樣近在眼前。他伸出手來,接過了蜷著身子的韓維桑,抬步走向后苑的暖閣。
這個懷抱是真的熟悉,韓維桑本惦記著的那些人、那些事,就這樣如初雪消融了。只要這個懷抱還在,這個人還在……而那些噩夢,就真的只是噩夢。
韓維桑只覺得舌尖清涼苦澀,慢慢地,就從那燥熱不安中醒過來了。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了錦榻之中,侍女正在喂自己喝藥,四肢軟軟的,一絲力氣都沒有,連挪動手指都覺得困難。她一口口艱難地將藥汁吞咽下去,眸中漸漸變得清明。
“醒了?”屋里端坐的男人冷冷開口,喝退了侍女,諷刺道,“這病來得真是時候。”
韓維?粗荒樏C然的景云,勉力坐起來:“將軍。”
“這三軍上下,可等著嘉卉郡主出主意,如何拿下長風城呢?”景云橫劍在膝,冷冷道。
“是,我這就去見上將軍。”韓維桑掀開錦被,定了定神爬起來。
景云手中把玩長劍,那拇指抵著劍鞘,一下一下,一字一頓:“郡主,這一次,你最好規(guī)規(guī)矩矩的。若有一絲異動,不管上將軍如何,我一定,一劍殺了你。”
“是上將軍讓景將軍來告誡我的嗎?”韓維桑的動作頓了頓,面無表情道。
景云冷冷“哼”了一聲。
“不管將軍信不信,我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嘉卉郡主。如今的韓維桑,比任何人都希望上將軍平定天下。”韓維桑慢慢抬起眸子,霧蒙蒙的眸色中,叫人看不出虛實,“這一點,景將軍或許懷疑,可是上將軍比誰都清楚。”
景云靜默半晌,起身離開,然而衣角在門口一現(xiàn)而逝,他頓步,并不回頭:“當年一劍之下,王朝分崩離析。韓維桑,你如今可覺得稱心?”
韓維桑低低咳嗽不止,卻并不回答。
景云也不再等,摔了門,徑直離開。
“等等—”韓維桑忽然喊住他,“帶我去見將軍。”
景云回過身,臉上的笑意有些詭異,微微拖長了聲音:“此刻你要去見他?”
“三月之期,我不敢誤。”
“跟我來。”
景云的腳步極快,韓維桑重病之后,略有些乏力,便有些跟不上。
約莫一炷香之后,便到了王府西苑。景云并不看身邊少女,只簡單道:“如今上將軍寵愛薄姬,起居都在西苑。”
韓維桑“嗯”了一聲,蹙著眉,只望向前方庭院深深,雕梁畫棟,不知在想些什么。
通報的侍女匆匆奔來:“上將軍請兩位進去。”
兩人走至門口,便聽到屋內(nèi)有女子聲音,嬌柔問道:“將軍,用白芷還是甘松?”
卻聽男子聲音沉沉,笑道:“讓她們?nèi)蕚浒,你喜歡便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