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出乎我意料，只有四個人被留下來，除了我，還有一個教高考數(shù)學(xué)的，一個聽力和一個閱讀的新人老師，而那個面試官走到薛問樞旁邊跟他說了幾句話，很是遺憾地走了。
布置完試講的功課，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我才覺得手心里出了薄薄的一層虛汗，連忙跑到薛問樞面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緊張�。�”
他笑嘻嘻地抓住我一卷頭發(fā)：“我看你忽悠得蠻帶勁的。”
“哪比得上您，揮斥方遒啊！”
“我也緊張啊，那老師目光如炬，直直地向我射過來——”
我覺得這句話實在是有歧義，于是剛咧開嘴，腦袋卻被輕輕地拍了一下。薛問樞笑道：“你又想到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好了，我們?nèi)コ燥埌伞?rdquo;
“好，對了，薛問樞，那個老師跟你說了什么？”
他撓了撓頭發(fā)：“就是問我要不要來這里教物理。”
“你沒答應(yīng)。”
“我能答應(yīng)嗎？高中物理太簡單了，那是什么物理啊，做太多了會退化的！”
我的臉頓時暗黑一片，他立刻改口：“啊！施莐，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啊，我不是故意刺激你的。”
過了好一會兒，薛問樞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問：“施莐，你是不是，物理不太好？”
“不是不太好，簡直是太糟糕了。”我痛苦地扶住額頭，“我簡直不能理解為什么一只狗會在兩個運動的車上跳來跳去，為什么會有這么奇怪的狗�。≡趺磿羞@么奇怪的題目��！”
“嗯，其實我告訴你，這就是高中處于A和C之間的物理。”
“閉嘴！”
他忽然很輕柔地摸了摸我的頭發(fā)，雙眸轉(zhuǎn)瞬明亮如流光，在逼仄的電梯里，連聲音都染著笑意。
“施莐，要是那時候我教你物理就好了。”
“為什么？”
他篤定地說：“那你高考是不是會考得更好？”
“肯定的。”要知道我高考物理剛及格。
“如果你高考考得更好是不是會很感激我？”
“感激？”我覺得他實在是想得太多了，“拜托，你又沒教過我物理。”
“感激我就叫我聲薛教授！”
簡直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哭笑不得，出了電梯立刻邁開大步走得遠遠的。他一路追上來，帶著有些輕微的鼻音小聲說：“施莐，你是不是想說你不認識我了？”
我停住腳步看著他，上海的陽光很燦爛，連寒風都變得有些慵懶，剎那間，我的心，就像是軟泥上的青荇，浮水而傾，順流而動。
忽然心動。
吃完飯，兩個人都有些無聊，走在陌生的街頭，夜晚的上海忽然變得天寒地凍，行人匆匆，而那個地段視野原本就很開闊，一下子更加遼遠。
陰沉沉的云朵壓在天空中，像要吞噬整個世界一樣，光禿禿的枝丫在風中搖曳，呼出的水汽纏繞在身邊。薛問樞走在我的身邊，不急不慢，他抬起頭看看天：“好像要下雨了。”
我“哦”了一聲：“怪不得晚上這么冷，不知道上海會不會下雪。”
“上海下雪好像很少見吧，不過去年，南京的雪下得好大。”他伸出手比了比，“到這里，厚厚的一層，路都走不了。”
“去年啊？我在干什么呢？”
“干什么呢？”他拽著我的頭發(fā)，“你肯定在被窩里面睡懶覺。”
“啊，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薛問樞一臉被你打敗的樣子，手下輕輕來勁，捏著我的頭發(fā)，唱小曲般說道：“走，咱去商店逛逛。”他指著霓虹環(huán)繞的商場興奮地說，“看那兒！第一食品，里面肯定有巧克力買！”
等我們從商店里出來的時候，夜已經(jīng)全黑了。
薛問樞說：“我們?nèi)ス涔鋵W(xué)校。”
我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了：“好。”
說實話，我對這一所全國人民矚目的大學(xué)一點感覺都沒有，沒有向往，沒有崇拜，只是覺得，夜晚漫步在一所古老的校園里，也不失一種享受。
我也不認識路，跟著薛問樞瞎轉(zhuǎn)悠。我們從小門進去，就是亭臺水榭，很多學(xué)生尤其是情侶坐在凳子上說話，學(xué)生服務(wù)中心的樓上掛了很多招聘或是活動的宣傳橫幅，走到物理系的時候，天邊的墨黑和明亮的路燈，把古舊建筑暈染得一片蔚藍，忽然間臉上覺得涼涼的，抬頭一看，細小綿軟的雨點從天而降。
我驚呼起來：“下雨了啊！”
“沒事，慢慢走，這雨根本下不大，過會兒就停了。”
復(fù)旦的校園真的不大，我跌跌撞撞地在薛問樞的指引下逛了大半個校園，后來他指著一棟大樓對我說：“這就是復(fù)旦的日月光華。”
我撇撇嘴：“為什么我想起了東方不敗？”
“雙子樓嘛！你看！”
“你們學(xué)校有這么高的建筑嗎？”
薛問樞搖搖頭：“沒有，我們學(xué)校很大的，建筑都不高。”
他領(lǐng)著我走到草坪上，松軟的草皮，帶著涼涼的濕意。我有些遺憾：“可惜了，要是沒下雨，現(xiàn)在我就想在草地上打幾個滾。”
他微微笑起來，細微的笑紋淺淺地浮現(xiàn)，路燈里的光亮映在他眼睛里，那一刻，他眼睛那股笑意好像要把我深溺于此。他說：“瞧你，下次帶你去我們學(xué)校的小山坡上，你想打多少滾都可以，從山上滾下去也可以。”
“清華的主樓也很高。”他繼續(xù)說道，“所以清華是鷹擊長空，北大是魚翔淺底，所以清華的人都跳主樓，北大的都投未名湖。”
“那你們學(xué)校跳哪兒？”
他想了想，艱難地吐出三個字：“宿舍樓……”
我忽然想起什么，很興奮地說：“我們隔壁的學(xué)校，跳了一個男的，沒跳死，結(jié)果把下面路過的一個女生壓死了。”
他不由得仰望天空：“啊，好悲劇啊。”
雨點紛紛地落下，不到一會兒，就看見不遠處的空曠的地面一片潮濕，然后一只黑色的貓從樹叢里竄了出來，有些懶散地四處張望了一會兒，然后黑貓慢慢悠悠地跑走了。
冷風細雨細軟綿密地濡濕了這個城市的上空，暈染成深黑的顏色。
“看不清了吧，晚上學(xué)校沒什么好看的，等春天風和日麗的時候，中午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躺在草地上，那才叫校園生活。”
我嘆了一口氣：“我們學(xué)校小得可憐，連草地都沒有。”
他好心地摸摸我的頭發(fā)：“乖了，等五月份哥哥請你逛母校的園子。”
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有帥哥在旁邊端茶倒水嗎？”
“沒有，但是你可以從學(xué)校大門口一直滾到后山，不過小心不要摔到明湖里面變成荷花的肥料。”他逗趣地跟我說。
煙雨迷茫籠罩在斑駁破舊的老樓周圍，霓虹燈的光華氤氳在水汽中，浮生若夢。
“好冷啊。”薛問樞皺著眉頭，“真是饑寒交迫，好餓啊。”他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我們?nèi)コ缘帮灠桑?rdquo;
“你剛才不是才吃過晚飯的嗎，你是豬��？”
他帶著我過了馬路，然后走了一會兒，看到圖書館和教五，再往里面走走，寬闊的街道旁簡陋的小食鋪子緊密地挨在一起，有賣麻辣燙的、烤肉的、珍珠奶茶的，還有壽司飯團，陣陣肉香味彌散在空氣里，讓人不由得食欲大振。
“這里的蛋餅很好吃的，來嘗嘗？”
我白了他一眼：“我不要吃，又不餓。”
“那算了，老板，蛋餅，加兩個雞蛋，不要放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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