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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第一章
  混亂的東北,強者的天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是勇氣還是殘暴?是智謀還是天意?張作霖酒缸躲過俄國兵,悍匪杜立三新民府斷頭,在那日俄兩個帝國在東北大地廝殺的日子里,上演了許多傳奇故事……
  1.計擊項招子
  就在張作霖等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要干大事時,義和團運動爆發(fā)了,八國聯(lián)軍入侵北京城,慈禧帶著皇帝西逃。在東北,俄國借口義和團運動,出兵十七萬入侵東北。當八國聯(lián)軍撤出北京以后,俄國熊還是賴在東北不走。俄國陸軍大臣甚至叫囂:我們要把東北變成第二個布哈拉,建立黃色俄羅斯。一時間,俄國鬼子無惡不作,干出的壞事罄竹難書。
  八角臺的燒鍋大院,幾匹馬拴在柳樹下吃著草料。驕陽下幾個大漢在樹下?lián)u色子。正房里,張作霖身穿粗布汗衫,腳踏千層底布鞋,拿著煙袋盤腿坐在炕上,對面坐著湯玉麟、張景惠。不一會兒,一個衣衫襤褸,叫花子模樣的中年人從半人高的土墻豁跳了過來。只見他直奔水缸,舀了半瓢水,咚咚咚一口氣喝干,喘著粗氣說:“老疙瘩,準信兒。項招子八月十五順毛道領(lǐng)二百多人的綹子過來,要打咱們的響窯。”
  原來,自從張作霖在八角臺扎下腳跟后,臺安一帶的胡子頭項招子認為張作霖侵占了他的勢力范圍。兩伙手下人經(jīng)常火拼,矛盾已經(jīng)到了有一些火星就能點燃的程度了。
  項招子是臺安一代的胡子,心狠手辣,近來又加入了俄國的花膀子隊,有了提供槍支的后臺更是有恃無恐。
  所謂花膀子隊,就是被俄國收買的胡子隊伍,裝備由俄國配給。長官頭戴紅珊瑚疙瘩的灰鼠四喜皮帽,身穿俄式灰呢子制服,腰扎一個巴掌大的銅扣皮帶,十字花斜挎兩支凈面匣槍,煞是拉風(fēng)!一般小嘍啰在右臂上纏著白布袖標,上印一個雙頭鷹,兩行俄文,下印“東亞義勇軍”幾個大字?雌饋砘ɡ锖诘,老百姓就起名為俄國花膀子隊。
  張作霖早知道交手的事早晚是要發(fā)生的,便和張景惠、湯玉麟合計怎么對付。“火癤子早晚要他媽的出頭,一不做二不休,老子今晚就帶人去端了他項招子的老窩,把他腦袋擰下來。”湯玉麟瞪著圓眼珠子,氣哼哼地說。
  張景惠放下手里的茶碗說道:“這事兒急不得,作相還在外地沒有回來,咱們這人手不夠,硬來指定得吃虧。老疙瘩主意多,你說說咋辦?”張作霖說:“這事兒我早就辦了,派出去打聽信兒的人一半天就到。”正說話間,這個扮成要飯花子的暗探回來了。“媽了個巴子的,知道啥時候來就行!大哥咱們喝酒去,事兒我安排。你放心!”張作霖說道。
  八月,東北的夜晚已經(jīng)有了絲絲涼意,一輪明月掛在晴朗的夜空。老百姓把祭拜月神的月餅、葡萄、南國梨紛紛擺在院子的桌子上,燃上香,乞求年景豐收,胡子少來騷擾。八角臺鎮(zhèn)的街道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商會的青磚瓦房里的蠟燭映照在窗戶紙上。入夜的村莊萬籟寂靜,偶爾傳來幾聲犬吠。一家家的燈火漸漸熄滅,村莊沉睡了。
  夜色下,一隊人馬悄悄地沿著八角臺后山的毛道趕來。馬蹄上裹著麻布,馬背上的人背著的馬刀在銀色的月光下閃閃發(fā)光。手里拿著長短兩個家伙,殺氣騰騰。這就是臺安一代的綹子,為首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項招子!一個黑影從前方跑來,走到項招子的馬前,低聲說:“當家的,商會就在前街,張小個子的住處離那不遠,都他媽的喝高了,呼嚕響得像豬叫。”
  項招子微微一笑,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張小個子,我今個兒就讓你歸了位!弟兄們,咱今個保險隊一個活口也別留。跟我一隊人從張小個子房后繞過去。另一隊到商會,遇見漂亮的小媳婦兒手輕點兒,給我?guī)Щ貋!東西該拿拿,別他媽的狗舔磨盤沒遍數(shù),子時到場院集合!”一行人摸到了張作霖住的三間草房后面,翻過后院土墻,掏出家伙,頂上子彈,堵上前后門。
  項招子一腳踹開木門,跳過灶臺,轉(zhuǎn)到里屋,也沒有多言語,掏出手里的擼子往炕上呯呯幾槍!炕上竟然沒有發(fā)出一聲慘叫,項招子是個老跑江湖的人,心里叫苦不迭。不好!中計了!就聽街上一聲鑼響,立刻火把燃起。只見鎮(zhèn)上路口、房上、馬圈里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個個手里拿著家伙。
  項招子畢竟是老江湖,立刻躲在屋里射擊死角,拼死向外面開槍。一時間,鎮(zhèn)上槍聲鼎沸,殺聲震天。項招子眼珠子都紅了,一邊打一邊罵道:“老子今個栽倒在小個子手上了!”好在項招子有兩個炮手,拼死命保護他跳出墻豁子,爬上馬背落荒而逃。這一戰(zhàn),項招子的綹子死的死,繳槍的繳槍,二百多人的隊伍只幾個人逃了出來。項招子肩膀上挨了一槍,也顧不得疼痛,騎馬去投遼西巨匪杜立三去了。
  原來,張作霖得知項招子偷襲的情報,忙寫信給在遼南的馮麟閣。馮麟閣得到消息后,派100人來支援張作霖。張作霖將計就計,在中秋之夜擺下埋伏,才打得項招子倉皇而逃。
  2.結(jié)交名士
  在八角臺的燒鍋大院里,只見人來人往,落座了幾十桌賓客,倒酒的、端方盤的、上菜的,好不熱鬧。張作霖伏擊項招子大勝,繳獲了一百多條槍,幾十匹馬,大擺筵席款待來幫忙的馮麟閣的人馬。湯玉麟樂得嘴都合不上了:“老疙瘩,有你的,整了這么多家伙兒,咱們兄弟在這里就是土皇上,什么俄國大鼻子,東洋小鬼子的,愛誰誰!咱哥們就是八角臺的老大!后半輩子吃香的,喝辣的。”
  張作霖道:“看你這點出息,整點洋撈兒就樂得屁顛似的,三天睡不著覺。說書的沒說過劉皇叔桃園八拜結(jié)義,三分天下。咱們哥們兒哪能老在這屁大點兒的地方待著!”同桌的舉人劉春烺摸著胡須,慢聲細語地說:“雨亭說得對呀!大丈夫胸懷大志,當今之勢,天下大亂。民生凋敝,十室九空,商旅不行,搶無可搶,綁無所綁,做游俠沒有出路,不如以辦團練為階梯,受撫招安,可以做官,豈不為善。”張作霖道:“劉先生真是天上那文曲星下凡,說得句句中的。我正有此意,只是苦于沒有門路。兄弟們相信我老疙瘩一回,我也不能把兄弟們領(lǐng)到陰溝里。干保險隊這行當,在刀頭上舔血,他媽的有幾個有好下場!”
  自從張作霖在八角臺大敗項招子,在遼西的地界名聲大震。當初無名小輩張景惠在八角臺辦保險隊的時候,項招子就以侵犯他的勢力范圍為借口經(jīng)常來騷擾,搞得八角臺的富商地主損失慘重。張景惠抵擋不住,自知自己的那點能力拉不開套,才讓賢張作霖,自己甘坐第二把交椅。如今,項招子這個混世魔王竟然讓張小個子給拿下了。一時間,遼西一帶的富商巨賈、鄉(xiāng)紳名士,為了攀上張作霖這個兵強馬壯的靠山,都來巴結(jié)張作霖。
  張作霖也知道,要想做大事,只靠蠻打蠻拼是不行的。讀書人肚子里面的墨水多,眼光遠,要靠他們出謀劃策。所以,他對遼西一帶的知識分子很尊重,平時自己掛在口頭的“媽了個巴子的”從來不對這些讀書的先生說。中國的讀書人有個特點,“士為知己者死”,“士可殺,不可辱”。你可以殺掉他,可是不可以侮辱他。眼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胡子竟然能夠禮賢下士,以禮待人,這些舉人、秀才自然也愿意給張作霖出主意。
  這些舉人、社會名流和新民知府平素也有來往,張作霖知道必須得到這幫人支持,就以重金厚禮交好這些鄉(xiāng)儒、富商。一時間,穿著長衫的舉人劉春烺、李雨農(nóng)、秀才杜泮林時常出入張作霖的住所,關(guān)系非常融洽。
  經(jīng)過張作霖的經(jīng)營,自己的保險隊已經(jīng)是遼西的一支勁旅,自己在遼西一帶也成為遼西“四霸天”之一。這么多人吃喝,經(jīng)費不夠怎么辦?出去搶!但是,要到遠的地方搶。在八角臺本地,張作霖的保險費也是很貴的。根據(jù)縣志記載:每十畝地征銀一兩,比政府的賦稅還要高出二十倍。當時天下大亂,清王朝被八國聯(lián)軍搞得焦頭爛額,俄國兵在東北無惡不作,胡子土匪更是多如牛毛,百姓的銀子不是被老毛子、胡子洗劫,就是捐攤給保險隊。張作霖的保險隊在八角臺還算守規(guī)矩,所以老百姓多出些銀子,求個平安,也就認了。
  清政府和聯(lián)軍簽訂了《辛丑條約》以后,社會秩序逐漸安定下來,不被政府承認的非法武裝“保險隊”也就有了下崗的危險。張作霖想起了劉春烺的話,總覺得辦保險隊沒有出路。不如化盜為官,來個“編制轉(zhuǎn)正”,弄個吃皇糧的“公務(wù)員”,吃的、穿的、用的全部免費。比起干保險隊這個好說不好聽的行當,不強似百倍。
  商會會長張紫云見保險隊早晚要被解散,讓這群習(xí)慣了吃拿搶的胡子回家種地,也是很不靠譜的。一旦這群哥們兒沒有燒酒喝,老婆沒有脂粉擦,保不定熟人熟路地殺個回馬槍,八角臺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另外,這么長時間以來,他和張作霖也有了交情,張作霖這個人打起仗來殺氣騰騰,可是平時對待文化人談吐斯文,心細如發(fā),不像其他土匪那樣粗魯無常。
  張紫云見張作霖很講義氣,也有意幫他,便對張作霖說:“老疙瘩,以后機會合適,我和劉春烺、李雨農(nóng)等舉人定要保舉你招安為官,也不枉我們爺們兒交情!”在保險隊的兄弟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時候,張作霖有他的想法。要想光宗耀祖,只有投靠官府做官?墒,貿(mào)然被招安又害怕朝廷使詐。去年,在新民府駐防的白協(xié)領(lǐng)就是用招降為官的幌子,誘殺了在廣寧的胡子頭毛老八,斬首示眾,腦袋掛在城門一個月?磥,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
  3.計擒三姨太
  夏天的東北,驕陽炙烤著大地。從營口到新立屯的道上走來七八輛小車子,中間有一頂轎子,隊伍前面一人騎著馬。突然一聲槍響,一隊人馬從路邊的小山包沖下來,攔住車隊的去路。轎子里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女眷,此時已經(jīng)嚇得渾身哆嗦,魂不附體。攔住去路的大漢七尺開外,一臉橫肉,也不多說話,一擺手,示意把這隊倒霉的趕路人押到新立屯。
  不一會兒,這一隊車轎、馬馱子就被押到大院。轎子里的女人已經(jīng)嚇得嗚嗚直哭,隨行人員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大聲言語。劫道的大漢把人趕到東廂房,把劫來的馬匹拴在柱子上,派兩個人把守門口。轎子里的女人二十出頭,長得是如花似玉。進了東廂房后,只感覺周圍黑咕隆咚。平日嬌氣慣了的女人哪里見過這個場面,當時便放聲大哭起來。旁邊一個北京口音的老媽子不停地安慰她。女人用聽不懂的南方話驚慌地說著什么。這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女人蜷縮在東廂房的角落里,不敢出一聲大氣。
  只聽見外面一陣腳步聲,來了一群人,為首的大聲問道:“二虎,這是哪來的車馬?屋里哪來的娘們兒鬼哭狼嚎的?”大漢答道:“在大御道上做的買賣,還沒有來得及問呢。”為首的說:“咱們是保境安民,怎么這樣冒冒失失沒心沒肺的。”說話的正是張作霖。
  張作霖跨步進了東廂房,兩個女人見進來的是胡子頭兒,就像見了閻王一樣,跪在地上磕頭啼哭,語無倫次口喊饒命。張作霖問道:“你們是什么人?來新立屯干什么?”年輕的女人因為是江蘇一帶的口音,說話聽不清楚。在一旁的婆子回答道:“我們是盛京將軍增祺增大人的家眷,這位是將軍的三姨太。不小心沖撞了英雄,希望英雄饒命!”張作霖聽說是盛京將軍的三姨太,故作驚訝,慌忙起身來扶兩個女人起身。
  增祺(1851-1919年),字瑞堂,滿洲鑲白旗人,時任盛京將軍。原來,八國聯(lián)軍撤軍后,社會秩序逐漸安定。增祺于是決定把自己最寵愛的三姨太從北京接回來,這件事情早就被張作霖“放遠線兒”的探知,回來報告張作霖:“從山海關(guān)的御道上下來一隊人馬,一頂轎子,十來輛車子。在閭陽驛住的店,可靠消息是盛京將軍的家眷。”
  張作霖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張作霖故作驚訝,表現(xiàn)得對增祺十分尊敬,將兩個女人攙起來,扶到炕上坐穩(wěn),深施一揖說:“原來是將軍的太太,張作霖讓夫人受驚嚇了。”扭過頭,故作生氣地喊:“把劫道的給我喊過來!”湯二虎邁步跨進門檻,還沒有站穩(wěn),張作霖就瞪大了眼珠子大聲罵道:“媽了個巴子的!你沒有長眼睛啊!這是將軍夫人,我等在此保境安民,誰讓你扯立個兒楞子(東北土語,胡鬧的意思)!”
  湯玉麟心里明白,只好裝作認錯的樣子,向兩個女人賠禮。張作霖轉(zhuǎn)過身對兩個女人說:“我叫張作霖,在此保境安民。夫人放心,俺保證不碰您一根汗毛。您先在此委屈一宿,明天我派人護送夫人安全回奉天!來人吶,給夫人拿套干凈的被褥,燒熱水為夫人洗腳!”
  在一旁年紀大的婆子畢竟懂得世故,慌忙說:“英雄放心,太太回去一定在將軍面前美言,知恩圖報。”三姨太這才緩過神兒來,鎮(zhèn)了鎮(zhèn)精神說:“我此次從京師回奉天,路過此地,想不到碰見了你們兄弟。你對我等如此客氣,禮數(shù)周全,我一定向?qū)④姺A報。我看你年輕有為,手下又有這么多人馬,如欲效力朝廷,前途不可限量。只要你讓我們平安到達奉天,我定會向?qū)④姳K]你等。”這驚魂初定的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jù),不愧是大家閨秀。
  張作霖心里大喜,再拜謝道:“多謝夫人栽培!如果我等能投到將軍麾下,有生之日,我張作霖不忘夫人大恩!今天天色已晚,路上還有綹子出沒。明天,我派兄弟護送夫人回奉天。”夫人很高興,命人賞賜張作霖五錠銀子。次日,張作霖親自率眾把三姨太護送到奉天,并給每個隨從都塞了幾兩銀子。三姨太是增祺最寵愛的夫人,把一路上遇險的事向增祺講了,并說:“張作霖雖為胡子,然而有心歸順朝廷,不如將他招安。”增祺聽了三姨太的講述,對張作霖有了很好的印象。
  一日,馮麟閣突然不請自來,讓張作霖很吃驚。
  4.草莽馮麟閣
  中日甲午戰(zhàn)爭之后,簽訂的《馬關(guān)條約》中有割讓遼東半島的條款,俄國見在中國東北的利益被日本獨占,怎么能夠善罷甘休。它聯(lián)合和日本有利益沖突的德國、英國,逼迫日本歸還中國的遼東半島。日本甲午戰(zhàn)爭之后,元氣大傷,已經(jīng)沒有精力再進行一場戰(zhàn)爭。于是,索性向清政府索要3000萬兩白銀,作為贖回遼東半島的代價?蓱z的臺灣,沒有被清政府重視,成為了日本的殖民地。這樣一來,日本和俄國在東北的利益上就顯得特別尖銳。日俄戰(zhàn)爭前夕,日本、俄國都派出了大量的間諜特務(wù),潛入東北各個戰(zhàn)略要地。他們化裝成商人、教士,收集情報,收買各地的胡子、保險隊。蒙古的蒙匪頭目巴布巴布成為日本的欽命正義軍,遼河兩岸八所巡捕局總巡長馮麟閣當上了日軍的東亞正義軍大隊長。
  馮麟閣(1867-1926年),又名德麟,遼寧海城縣人。馮麟閣在遼河兩岸叱咤風(fēng)云的時候,張作霖還是個小屁孩。馮麟閣在張作霖初入綠林時給予了很多提攜,張作霖拜馮麟閣為大哥。提起馮麟閣這個人物,頗有些傳奇意味。他少年時候便以強悍聞名鄉(xiāng)里,身高將近七尺,換算成現(xiàn)在的單位,一米八幾的個兒。長得高大魁梧,相貌堂堂。為人豪爽仗義,廣交朋友,和當時的遼西巨匪杜立三、洪輔臣、金壽山交好。
  提起黑道上的胡子,一般人會認為馮麟閣大字不識一筐,其實不然。馮麟閣是秀才功名出身,比起洪秀全洪大教主,考秀才考到30歲還沒有考上,最后搞得精神恍惚,不知道強了多少倍!馮德麟早年在海城縣衙任文書,從事寫寫記記的文秘工作,也算是個有社會地位的公務(wù)員了。一般這樣的身份,大多是早晚夾著公文包,穿戴光鮮,娶位嬌妻,過著讓人羨慕的生活?墒,馮秘書偏不愿意過這樣的日子!他交往的朋友都是些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平日里賓客盈門。
  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胡子見到做斯文工作的馮秘書,就像被“拍花子”施了法術(shù),乖乖就范,不敢造次,都尊稱馮為大哥。馮秘書這個兼職大哥也不是白做的,對朋友很是罩著,可以說做到了兩肋插刀的地步。一次,一個胡子被抓到海城縣衙。那時候,清政府對于胡子的處罰是很重的。一般匪首被斬首那是一定的啦!馮麟閣見朋友被捕,眼看身首異處,沒有什么良策。馮麟閣假裝一個疏忽,放走了朋友。自己那讓人羨慕的公務(wù)員工作,也被縣令勒令革職了。馮麟閣索性聚集了八十多人,打家劫舍,做起了胡子,逐漸控制了遼河?xùn)|岸,最后勢力達到錦州一帶,成為當?shù)刈畲蟮囊魂牶雨犖椤?/div>
  庚子國難后,俄國派騎兵17萬入侵東北!恶R關(guān)條約》簽訂以后,各個國家都退兵了,俄國人還是賴在東北不走。燒殺奸淫,無惡不作。所到之處,男人殺掉,女人搶走奸淫。老百姓深受其害。馮麟閣的胡子隊伍在綁肉票、打響窯之余,也攻擊俄國鬼子。當俄國鬼子搶掠村子的時候,馮麟閣就會率眾殺來,解救受害老百姓,因而在百姓間有了一定的口碑,紛紛上書保舉。拳匪作亂、八國聯(lián)軍的時候,清政府無暇顧及地方治安,也就承認馮麟閣的隊伍為合法的保險隊,任命其為遼河兩岸八所巡捕營總巡長,成為東北唯一一個國家承認的民間武裝組織。
  馮麟閣率領(lǐng)他的部隊對俄國的中東鐵路進行破壞,扒鐵路、拔電桿,甚至在遼陽城附近攻擊俄國正規(guī)軍,揚言老毛子不撤出東北,再禍害老百姓就不會停止扒鐵路的行動,讓俄國鬼子付出更大的代價!日本出于收買人心,以實現(xiàn)其長期占領(lǐng)東北的目的,日俄戰(zhàn)爭前期在遼河以西沒有進行燒殺搶掠。因此,百姓對小日本鬼子的印象要比老毛子好很多。其實,在中日甲午戰(zhàn)爭以后一直到《二十一條》以前,中國人特別是知識分子對日本是佩服之情多于仇恨的。一樣落后的亞洲國家,日本經(jīng)過明治維新,舉國同心,幾年就成為亞洲強國,成為中國士大夫?qū)W習(xí)效仿的榜樣。
  日本人見馮麟閣和俄國人打得不可開交,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就暗中資助馮麟閣槍支彈藥,要什么給什么,并任命馮為東亞正義軍大隊長。聽這名字,那是相當拉風(fēng)!俄國人察覺馮麟閣投靠了日本人,相當憤怒。但是,馮麟閣那上千人的隊伍也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也想拉馮入伙。老馮這個人,雖說是黑道上混的,卻也愛憎分明,對俄國人在東北犯下的滔天罪行深惡痛絕。
  老毛子憑借幾千兩白銀,上千支槍的拉攏,對于馮麟閣不起任何作用。于是,俄國人便想逮捕馮麟閣。1901年2月,馮麟閣為部下慶功。正喝得大醉的時候,俄國人早就探聽了消息,派出一支精干的便衣前往遼陽,將馮麟閣抓獲。這個上千人的大頭領(lǐng)的影響是相當大的,俄國人依然還是抱著招安拉攏馮麟閣的想法,沒有立刻殺害他,而是把他流放到了庫頁島。至于后來馮麟閣是怎么回來的,民間有兩個版本。
  一說是馮麟閣在礦工的幫助下,把他埋在運煤的火車上,得以逃回東北。
  另一說是馮麟閣的兒子——著名的毀家辦學(xué)的愛國人士馮庸的著作《七十自述》:“父組鄉(xiāng)勇聯(lián)莊會盟,境外阻擊俘亡俱抗。百二鄉(xiāng)屯得以織耕,浴血為民感恩再生。乙巳戰(zhàn)停俄酋誘得,財放庫頁萬民報德。”意思就是,由于馮麟閣的保護,方圓二百鄉(xiāng)的百姓得以安全,老百姓感念馮麟閣的恩德,籌集一百萬現(xiàn)大洋,把馮麟閣從庫頁島贖了回來。由于是馮庸的記述,這個版本的說法比較可信。
  回到東北后,馮麟閣更是恨透了俄國人,便聯(lián)合著名的胡子頭杜立三一起打俄國老毛子。這個杜立三勢力極大,在青馬坎自稱馬上皇帝。因為相信自己的發(fā)跡是老天爺?shù)陌才牛宰约河置?ldquo;杜天意”。這些人在叱咤遼西的時候,張作霖還是一個小“馬仔”。
  東亞正義軍在馮麟閣的率領(lǐng)下,在中東鐵路南部支線和沿線襲擊俄軍,和日軍卻是和睦相處。根據(jù)清朝史料記載:馮麟閣和俄軍共進行三十二次戰(zhàn)斗,立下赫赫戰(zhàn)功,期間殲滅俄軍官三十余人、士兵千人。日俄戰(zhàn)爭中,日軍在首山傷亡慘重,馮麟閣的武裝前往支援,使日軍反敗為勝,日本天皇因此獎勵馮麟閣一枚寶石勛章。
  這天,馮麟閣帶著一份厚禮來八角臺拜見張作霖。張作霖不敢怠慢,忙置酒菜招待。一番寒暄之后,馮麟閣說:“老弟,我來的目的是受了日本小川大尉之托,請老弟參加日本的別動隊。東洋小鬼子給的條件挺優(yōu)厚,要槍給槍、要錢給錢,老弟你琢磨琢磨。”
  原來,在日俄戰(zhàn)爭之前,日本派出了大量的特務(wù)間諜,到處刺探俄軍情報,拉攏當?shù)赝练、保險隊參加日本的別動隊,為日本人收集情報,破壞俄國人的鐵路。
  小川大尉來到遼西很久了,在新民府開設(shè)了一家“小川洋行”,以商人的身份在新民收集情報。小川本人長得白白凈凈,戴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他有的時候身穿日本和服,足踏木屐,用流利的中國話和中國商人和藹地交談;有時候衣著軍裝,出入日本關(guān)東軍總督府。張作霖這個人生來不愿意受人管束,見馮麟閣說明來意,就說:“老弟在八角臺這地方說一不二,沒有管束慣了。不想攪和到小鬼子和老毛子間那檔子事兒,謝謝大哥美意了。”馮麟閣見老疙瘩沒有加入的意思,也沒有多說。喝了兩盅燒酒,嘮嘮江湖上的事情,他便告辭了。
  5.受撫為官
  小川大尉見張作霖沒有加入別動隊的意思,怎么能夠甘心?這一天,他就騎著東洋大馬,帶著一名隨從,在熟人的介紹下,親自來拜訪張作霖。東洋人的禮數(shù)講究大,又是鞠躬又是握手的,搞得老疙瘩好不自在。最后,小川點入正題:“聽說張君是位英雄,大日本皇軍欣賞欣賞地。不知張君是否愿意和大日本皇軍交個朋友?”
  張作霖見俄國和日本兩國像兩只虎視眈眈的瘋狗,暫時還看不出哪方能夠取勝,過早攪進他們之間,保不定把寶押錯了。到時候,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于是,他就說:“小川大哥初次見面就想著老弟我,真是夠交情!只是我在這里保境安民,騰不出閑工夫干別的,多謝小川兄啦!”小川放下手里的茶碗,道:“張君,太遺憾了!你要是想好了,隨時來新民找我。”說完,嚴肅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告辭了。張作霖看著小川的背影,眨了眨小眼睛,覺得此事沒有這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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