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曼德拉式的寬恕中，曾發(fā)生過一件令人痛心疾首的事。這是關(guān)于一位年輕的美國活動家艾米•別爾的故事，她是曼德拉的支持者，慕名前來南非擔任選民登記員。然而，就在即將離開南非的時候，她慘遭不幸，這場悲劇發(fā)生在1993年8月25日。
她去南非之前來專門來紐約我的辦公室找我，向我詢問關(guān)于南非的問題。艾米是個精力充沛且富有理想的年輕人，她全力支持南非的民主進程。她問的很多問題都體現(xiàn)出了她的智慧和思考深度，她的認真和專注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之后有一段時間我們沒怎么聯(lián)系，接著就聽到了她的死訊。聽說她在開普敦附近被一群黑人小孩蓄意謀殺，那些孩子被懷疑是反對白人的組織——泛非主義者大會（PAC）的成員。這則消息被廣泛報道后，兇手很快落網(wǎng)。他們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兇手坦承，他們是被反種族隔離思想的驅(qū)使才作案的，被判有罪后，他們請求寬大處理。警方向艾米的家人征求意見。
起初，艾米的哥哥和姐妹都希望嚴懲兇手，但她的父母從艾米的角度思考了這個問題。他們知道，如果艾米還在，她一定會支持真相與和解委員會的做法。所以，當委員會建議大赦時，艾米的家人同意了。
艾米死后，他們還以她的名義成立了一個基金會，專門幫助南非的青年人。
多年來，我一直跟蹤報道這個故事。2012年，艾米的母親琳達•別爾來南非，我邀請她觀看了《曼德拉：漫漫自由路》的攝制。我們一邊聊一邊向仿造曼德拉在索維托市郊奧蘭多西威拉卡茲街上的那間三居室住房走去。
琳達•別爾向我講述了女兒艾米如此關(guān)注南非的緣起：
20世紀80年代，艾米還是斯坦福大學(xué)的學(xué)生時就開始關(guān)注南非問題，納爾遜•曼德拉的故事對她的人生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曼德拉成了她心目中的英雄。1992～1993年，她以富布賴特學(xué)者的身份，在南非研究如何保障女權(quán)和消除種族隔離。就在她返程的前兩天，在開普敦附近的一個小鎮(zhèn)，她被一群歹徒從車上拽下來，被刺身亡，當時正值南非大選前夕。只兩天，艾米就可以返回加州與家人團聚。
他們經(jīng)常在這一帶秘密潛伏，迫害白人，他們誤以為她也是壓迫者。他們游蕩在街頭，聚集在一起唱著解放的歌曲，他們沒有仔細去調(diào)查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就魯莽地認定她是敵人，所以就對她下了毒手。
這些年，南非逐漸建立了真理與和解委員會，犯人只要愿意認罪，如實交代作案過程，他們就可以請求赦免。他們的請求經(jīng)真理與和解委員會法官的認定后，他們就可以獲得赦免。1998年，艾米案中的４名罪犯在普通法院審判和定罪后，被當庭釋放。
你必須記住，納爾遜•曼德拉是艾米的英雄，那么曼德拉代表著什么呢？他代表著為了國家和人民的自由付出一切犧牲，他希望國家能夠?qū)崿F(xiàn)無種族歧視的民主。如果我們家不支持真理與和解委員會的決定，艾米一定會非常失望。
我認為，當你邁出第一步，根據(jù)自己的信仰做出一個決定，你應(yīng)該明白自己不可能取悅每個人，所以，我想，我們還是贏得了許多的朋友的。因此，艾米被害20年之后，我還是愿意來到此地，而且還帶來了專門幫助南非年輕人的基金會。
……我真的很愛我女兒，我也真的熱愛她信仰和追求的事業(yè)。如果我有那份心力去譴責我的女兒、家人和我已故的丈夫，那我還不如化悲痛為力量，去支持他們所信奉的事。這是一件公眾的事，我從事時，卻多少帶著一份私心，但我會努力做好兩者間的平衡。我也希望我的女兒能為我感到驕傲。
我們一邊聊著，一邊看著許多群眾演員正在為下一場戲作準備，他們都是黑人男性、女性和兒童，有些就是來自艾米遇害的那個鎮(zhèn)上。
“對您而言，《曼德拉：漫漫自由路》這部電影有什么意義呢？因為您是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被卷入了南非的自由事業(yè)，成了南非實現(xiàn)民主過程中的重要參與者，是人們眼中的英雄。”我好奇地問眼前這位老太太。
“很多人，特別是在美國，會問我：‘曼德拉這部電影想說明什么呢？’我就會拿出曼德拉的書，對他們說：‘來，先看看這本書。’而且，我還認識電影的制作者，我知道這部影片他們花了很多的心血。對他們而言，創(chuàng)作過程也是長路漫漫。事實上，南非能擁有今天，也經(jīng)歷了漫長而艱難的過程。這部電影對我而言有著非一般的意義，是的，它的確非同尋常。我認為，全世界人民也許還應(yīng)該再好好聽一下這個故事，因為有些講述種族隔離激進分子和種族隔離史的故事并不是那么恰當，而南非應(yīng)該為世界上與它有過相似遭遇卻仍戰(zhàn)火紛飛的國家樹立一個良好典范。我想，它依然是這方面的典范。世界上還有那么多類似的問題沒有得到妥善解決，這個故事對其他國家和地區(qū)有著很好的借鑒意義。”
像琳達•別爾一樣，依循曼德拉的腳步，學(xué)會寬恕，實屬不易。這是一條艱難的道路，但她在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們，寬恕雖然很難，但依然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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