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雨不停。
一早,小德子就趕來四皇子府,請四皇子妃去祥福宮用早膳,自然司馬銳也一同去了。
太后見二人同來,心情大好,雖然煙玉說自己的孫子連著兩日留宿于四皇子府,不過與四皇子妃依然是分房而居。但見他們二人能夠和睦相處,她已是覺得十分高興了,這總是個好的開始。
“來,楓兒,快點坐,皇祖母今日特地請御廚做了道新粥,味道不錯,快來嘗嘗。”太后慈愛地看著慕容楓,這個姑娘真是越看越讓她喜歡。
今日慕容楓穿了件月白色的裙子,長發(fā)垂肩,玉簪輕綰,上好的絲綢料子隨行動微動,宛如淡梅初綻,未見奢華卻見恬靜。司馬銳也是素淡的著裝,風(fēng)流倜儻,觀之心動。怎么瞧都是一對金童玉女,太后心里很是滿意,笑著招呼孫子:“銳兒,還怕皇祖母藏了楓兒不成,楓兒走一步你跟一步,怎么如此不放心?”
司馬銳面不改色心不跳,嬉皮笑臉地說:“是啊,孫兒還真是害怕皇祖母把楓丫頭給藏起來,一大清晨就讓小德子找來祥福宮,害得孫兒懶覺都不敢睡,巴巴地跟了來,可氣皇祖母竟然只記得讓楓丫頭嘗新粥,竟然不理孫兒是不是也餓著。”
太后樂得開懷,正要開口,小德子迎了皇上一同走了進來。
“皇兒給母后請安。”皇上抬眼看到慕容楓和司馬銳,見他們二人也在祥福宮,頗有幾分意外。母后是個好清靜的人,怎么一大清晨他們二人就在此?若說單單慕容楓就罷了,他早聽皇后說過,母后甚喜四皇子妃慕容楓,常讓她到祥福宮玩耍,但,司馬銳也在這兒就奇怪了,難得這么早可以在皇宮看到這個兒子。
“起吧。用過早膳了嗎?”太后見到自己的兒子,也是滿心歡喜,平常兒子政務(wù)繁忙,難得有時間過來,今日想必是剛下早朝就過來了,難得他有此孝心。“今日政事不忙嗎?”
“皇兒來此,是有事要求母后恩準(zhǔn)。”皇上平靜地說道。
慕容楓卻發(fā)覺他并不平靜,緊握的拳頭泄露了他此時心情的不安,定是極難辦的事,他才會如此努力保持平靜。
皇上也在看慕容楓,一進門,看到慕容楓在,心中就暗自思忖:不曉得她知道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后會有何反應(yīng)?但見她平靜淡泊的神態(tài),似乎對一切都已心知肚明,卻更令皇上心中大大不安。
其實昨夜也是個意外,下了朝后他忍不住去了暖玉閣,原是打算去看看,但見慕容雪哭得淚人一般,真是心疼得很,上前勸說兩句,哪知道慕容雪哭得更是厲害。到后來,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時候,連他也是不知一切是如何發(fā)生的。只知道醒來時已經(jīng)是次日的清晨,二人都已經(jīng)是疲憊不堪,既然做了也就算了,況且這個女子也是自己真心想要納為妃的,不過時間提前了些。
“什么事?讓皇兒如此鄭重其事地一大早來請哀家恩準(zhǔn)?”太后似乎也看出了皇上的不安,溫和地問。
皇上在一旁椅子上坐下,略加沉吟后說:“皇兒想請母后恩準(zhǔn)皇兒納了慕容雪,并冊封為妃。”
太后目瞪口呆地瞧著兒子,慕容楓和司馬銳也有些意外,慕容楓心中突然忍不住一笑,難道昨夜皇上留宿于暖玉閣了,未免也太心急了吧。想想倒也能接受,皇上雖然佳麗滿后宮,見慣了麗人如花,慕容雪卻是年輕又貌美,對已經(jīng)算是老者的皇上來說,慕容雪絕對是一個根本不愿意抵抗的誘惑。
正在此時,小德子在外面喊道:“劉妃求見。”
太后穩(wěn)了穩(wěn)心神:“宣她進來。”
慕容楓瞧著外面,走進來一名婀娜的紅衣少婦,豐滿圓潤的身體,有著成熟女子的嫵媚,卻依然保留著幾分少女的嬌羞。這大概就是皇上的寵妃劉氏,也就是二皇子司馬強的母親。
“參見皇上,母后吉祥。”劉妃軟語醉人,未言先笑,眼睛微微上挑,透著風(fēng)情萬種。
慕容楓心中暗嘆,慕容雪呀,你真是為自己選了不少的勁敵;屎蠖饲f穩(wěn)重,吳妃典雅沉靜,劉妃嫵媚風(fēng)流,且不說別的后宮佳麗,只這三個,就夠慕容雪應(yīng)付的,現(xiàn)在她是年輕,皇上瞧著新鮮,假以時日,只怕慕容雪難能長久保持這份寵愛了。司馬銳人雖然不濟,但說出來的話倒也有理,慕容雪美則美矣,卻缺乏令人長久眷戀的特色。
太后瞧著劉妃,問:“何事?強兒呢?”
“臣妾正是為著強兒的事來求母后幫忙的。”劉妃笑著說,“臣妾想求母后玉成一事。母后曉得,強兒一直鎮(zhèn)守邊關(guān),身邊只有紅玉一個伺候,他與紅玉感情雖然濃厚,但幾年來,紅玉也沒能為他添個一男半女,一直是個遺憾。這次回來,他對我提及,聽人說慕容府的四小姐慕容雪人品出眾,才貌雙全,想聘了她為妃,帶去邊關(guān)雙宿雙飛,也好為皇家添上一男半女,了一生之憾。臣妾想強兒一直辛苦鎮(zhèn)守邊關(guān),從未要求過什么,這次既然提出此要求,身為母妃自然是要盡力為他安排,想來想去,臣妾覺得還是請母后玉成此事最好。強兒實在是個不錯的孩子,紅玉也不是尖酸刻薄之人,那慕容雪也是知書達理人家的孩子,自然是極合適的。”
太后心里這個別扭,狠狠瞪了皇上一眼,想到慕容雪也曾讓司馬銳神魂顛倒,不由得轉(zhuǎn)過頭去瞧了一眼司馬銳。
“別,皇祖母,與孫兒無關(guān)。”司馬銳立刻擺著雙手,笑著說,“現(xiàn)在有慕容楓,孫兒已然知足,這渾水,孫兒可是再也不沾了。”
太后苦笑了一下,慕容楓竟然可以讓司馬銳放下一心想要得到的慕容雪,可惜慕容楓天下只此一個。現(xiàn)在又有兩個人為了得到慕容雪而請求她恩準(zhǔn),而且荒唐的是一個是自己的兒子,一個是自己的孫子,簡直開玩笑。
“皇兒,你意下如何?”太后不做應(yīng)答,反而看著皇上問。
皇上眉頭一皺:“朕已經(jīng)將烏蒙國獻上的公主賜予強兒,那慕容雪本是宰相的愛女,怎舍得讓她到邊關(guān)受那風(fēng)吹雨淋?”
“皇上,強兒也是皇上的兒子,不僅要經(jīng)受那邊關(guān)的風(fēng)吹雨淋,還要身經(jīng)百戰(zhàn),皇上既然舍得,宰相大人也是深明大義之人,如果皇上下了旨意,他定不會抗旨。況且,雖是與強兒同去邊關(guān),但身為強兒的妃子,強兒又怎可能讓她受那風(fēng)吹雨淋之苦?怕是比皇上還不舍得。”劉妃微笑著說,“再說,紅玉也是魏大人的愛女,魏大人不也是舍得女兒隨著強兒去了邊關(guān)嗎?”
皇上一窒。
太后娘娘微微一笑,道:“是啊,皇上,哀家看就請宰相大人到祥福宮來,哀家倒也真是想玉成此事,強兒本是大興王朝的二皇子,為著國家安危鎮(zhèn)守邊關(guān)。難得劉妃有此心,哀家就準(zhǔn)了。小德子,去請宰相大人到哀家這兒來一趟,就說哀家有事要與他商量,行與不行的,總要商量才成。”
“雪兒年紀(jì)尚幼,如何要強迫宰相大人?”皇上惱怒地說。
“又不是說完立時就娶了,先下了聘書,帶去邊關(guān),由紅玉陪著,到了年紀(jì)再圓房也就是了。”劉妃甜甜一笑,“況且母后已經(jīng)答應(yīng),皇上又何必替那宰相大人考慮那么多,還是替強兒多想些吧。”
“朕說不行就是不行!”皇上生氣地提高了聲音,連稱呼也變了。
慕容楓輕挑了一下眉毛,微微一笑,自然是不行,看樣子,昨晚皇上一定是留宿在暖玉閣了。也難怪,對已過“知天命”之年的皇上來說,慕容雪是那般的新鮮誘人,更何況,慕容雪對皇上也不是沒有好感,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難說是非對錯。
“你笑什么?”司馬銳輕聲地問。
慕容楓淡淡一笑,輕聲細(xì)語地說:“笑可笑之事。”
“你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看笑話。”司馬銳調(diào)侃道,心中并不生氣,反而覺得有趣,在這個時候,劍拔弩張,慕容楓竟然能談笑尋常。
昨晚,父皇肯定是寵幸了慕容雪,而今日劉妃又執(zhí)意要為兒子討慕容雪過門,太后在中間自然是巴不得慕容雪離這皇宮遠(yuǎn)遠(yuǎn)的,事情自然是有趣的。可沒想到,除了他,竟然還有人旁靜觀看笑話。
這個慕容楓真是個奇怪的女子。
“這可是關(guān)系到你小妹一輩子的事。”司馬銳半真半假地說。
“我又不是慕容雪,何必費心計劃她的人生,那是她的事,與我無關(guān)。”慕容楓面無表情地說,“你還是擔(dān)心一下你的父皇要如何處理目前狀況吧。”
“我又不是我父皇,何必操心他要操心的事,那也是他的事,與我司馬銳無關(guān)。”司馬銳同樣面無表情地說,眼底里卻藏著快要溢出來的笑意,“我們還是坐在這里看下去吧。”
慕容楓忍不住燦爛一笑,司馬銳一眼望去,竟然呆了,忍不住正經(jīng)地說:“慕容楓,你真是一個讓我不得不喜歡的人。”
慕容楓一愣,裝作沒有聽見,沒有接話。
“皇上何必生氣。”劉妃似乎非常委屈,眼含淚水,也在言詞上恭敬起來,語氣也變得柔弱無助,隱隱約約還帶著些許哽咽,半垂著頭,緩緩地說,“臣妾只是想讓強兒開心,他一年到頭都鎮(zhèn)守在邊關(guān),難得回來一趟。這一次也是因為前良關(guān)大捷才得以回宮看看臣妾,不過是想要討個女子,皇上何必如此動氣?慕容姑娘雖是宰相的千金,強兒也是皇上的兒子,強兒愿意娶她應(yīng)是她的福氣,臣妾原以為這是一件對強兒和慕容姑娘都好的事情,怎知竟惹得皇上如此動怒。臣妾也是因為知道皇上喜歡慕容姑娘,視慕容姑娘如自己的孫女一般,能夠不避閑言將慕容姑娘放在暖玉閣調(diào)養(yǎng)身體,自然是對她視如己出,臣妾才覺得皇上一定喜歡這個提議。皇上,臣妾到底哪里錯了,竟惹得皇上發(fā)火?”
皇上一愣。
慕容楓心中暗自一笑,好一個聰明的女人。
怕是她早已知道皇上和慕容雪暗度陳倉的事,這個皇宮本來就沒有什么秘密可言。如果昨晚皇上真的寵幸了慕容雪,自然是留宿在暖玉閣。漫漫一夜,怕是昨晚這個劉妃就已經(jīng)知道。今日來祥福宮為自己的兒子提親,也不過是讓皇上在太后面前出丑,以解心頭之恨而已。
她知道皇上不會答應(yīng)將慕容雪嫁給自己的兒子,卻故意在太后面前努力成全此事,逼皇上承認(rèn)自己做了寵幸慕容雪這樣的不倫之事,畢竟慕容雪是他兩個兒媳的妹妹。
太后冷冷地瞧著自己的兒子,說:“是啊,皇上,哀家也覺得此事不錯,那慕容雪本就是大興王朝的第一美女,看不上頑劣的銳兒倒也有情可原,但強兒是本朝的中流砥柱,人中豪杰,兩人應(yīng)是郎才女貌。況且,慕容雪的三個姐姐中有兩個都嫁了強兒的兄弟,還有一個也嫁給了強兒手下的將軍,如果再成全他們,不是一樁美事嗎?”
皇上面帶難色,猶豫了好半天,才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母后,請恕皇兒不能從命。雪兒,已經(jīng)是皇兒的人了。”
太后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劉妃則是一聲輕呼便昏了過去。宮女急急上前收拾地上杯子的碎片,并攙扶劉妃在椅子上坐下。
太后用手指著皇上,恨恨地說:“孽子,你真要氣死哀家了!小德子,你立刻帶人去暖玉閣,把慕容雪那個丫頭攆出皇宮。你,你,你快點給我去辦!”
“母后,雪兒已是皇兒的人,您可生皇兒的氣,但絕不可動雪兒一根汗毛,雪兒不過是個未滿十六的小姑娘,她怎知這男女之事?是皇兒見她嬌弱可人,一時亂了心神,所以才寵幸了她。請母后恩準(zhǔn)。”皇上急忙說道,“況且慕容青良也是當(dāng)朝的宰相,如果事情傳揚出去,不僅雪兒難做人,她父親也要記恨皇兒一輩子,也許惹出事端亂了朝綱。”
“你也知道此事不能為,那為什么還要如此?不過一句‘一時亂了心神’就可將此事輕輕帶過?你是否想過,身為一國之君,做出如此不倫之事,你要如何面對天下百姓?你難道不知這慕容雪是你兩個兒媳的妹妹!”太后氣得渾身哆嗦,“你要哀家如何面對宰相大人和天下百姓?”
“母后!”皇上面帶愧色,低垂下頭,腦海里涌起昨天的畫面,慕容雪一張俏臉滿是淚水,梨花帶雨,他似乎從未想過慕容雪的身份,他心中腦中全是慕容雪新鮮的、誘人的美好胴體,自從見她第一面,他就覺得唯一的念頭就是:一定要得到這個女孩子,她的身體是他無法抵抗的誘惑,已經(jīng)好久沒有哪個女人可以讓他如此陷于情欲之中。
這種感覺似乎只有在他年輕的時候有過,那個時候皇后也如慕容雪這般年輕美麗,后來,有了劉妃、吳妃,也都是那么年輕新鮮,然后,他做了皇上,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一直忙于處理政事,這種感覺就很久沒有了。直到遇到慕容雪,她的美麗,她的年輕,她對他的崇拜、她的小鳥依人……這一切,都令他熱血沸騰。
太后面色微微一沉,語氣略有幾分生硬:“如果你眼中還有我這個母后,就把慕容雪送回慕容府,早早斷了念想。”
“母后,雪兒已是皇兒的人,怎么可以再送回慕容府。她不曾做錯什么事,皇兒自然也不可拋棄她。”皇上不肯退讓。
“你!”太后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皇祖母,”慕容楓示意房內(nèi)的下人們都退了出去。雖都是親信之人,可這種事還是不要讓外人看笑話為好,這些人雖然嘴上不敢說,可難保心中不說,閑時不傳,“莫要生氣,為著小雪的事不值得皇祖母生氣。”
太后瞧著慕容楓,不解她的用意。
“皇祖母,”慕容楓輕聲細(xì)語地說,面上的表情平和沉靜,聲音輕輕的,語氣淡淡的,“父皇現(xiàn)在正在興頭上,您要是如此阻攔于他,只怕父皇口中心中都是極不樂意。為一個慕容雪,惹得皇祖母和父皇母子二人生氣,真是小雪的不孝。如今事已至此,倒不如讓父皇自個兒去處理這局面,由他去向楓兒的父母交待,由他去安慰劉娘娘和二皇子,您倒不如像局外人一樣,樂得清靜。”
“是啊。”司馬銳在一邊搭腔說,“皇祖母,您就是氣得再厲害,也改變不了已成事實的事。父皇一直勤于政事,那慕容雪確實是個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父皇怕也是一時難以抗拒。如今已經(jīng)事成定局,她也算是我們司馬家的人,如果此時攆了回去,只怕只有死路一條;首婺,您就不要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