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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悲哀
  年輕的時候我們總是喜歡撂狠話,覺得可以肆意決絕的自己很酷。但是你現(xiàn)在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輩子都不見,對于愛過的人,是多么殘忍的事情。
  ——蔚藍(lán)《路途遙遠(yuǎn),我們在一起吧》
  張?zhí)M入包間時,七八人已經(jīng)喝得差不多。
  她剛剛從超市購?fù)昙揖尤沼闷罚笫滞笊峡嬷鳪UCCI手袋,右手拎著兩個超市的塑料購物袋。
  有人打招呼:“嫂子,喝一杯。”
  她慌忙擺手:“對不起,我不會喝酒。”扭頭看向自己先生的時候,他也正看向她。
  那人悻悻舉著杯,放下也不是,索性一仰脖子獨自飲完杯中酒,大有失了面子的尷尬。
  有人說:“女人要遲鈍一些,太過聰明不容易幸福。”可是,人們在諸多場合還是喜歡聰明的女人,尤其是男人。聰明與精明有著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他們只是不喜歡太過精明的女人罷了,因為討厭被算計,尤其是事業(yè)小有所成的男人。
  半晌她好像又明白了什么,于是,倒了一杯清水,雙手捧著去敬那一人:“來,我以水代酒。”
  那人笑了笑,也就端起面前的酒喝了。面無表情坐下,什么都沒有說。
  她又一一端了清水代酒去敬旁人。
  眾人都喝了,但氣氛沉悶,沒有多少歡聲笑語。有時候,酒是個好東西,很多不熟的人都因此熟絡(luò)起來,很多做不成的事也都有了些眉目。
  先生說:“你先回家去吧,我晚些時候回來。”
  她起身與眾人道再見后拎起放在腳邊的購物袋拉開門離去。
  過得兩日,她約我在一間西餐廳喝下午茶。
  陽光正好,透過窗紗隱隱約約打在身上。多年以來,她只喝一種凍檸蜜,其他飲品從不去嘗試。并非是執(zhí)著,有些時候,人有對未知的恐懼,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寧愿放在一邊看看就好。
  她抱怨:“他總是早出晚歸,這一兩年更甚,有時候不回來也只說是喝多了。”
  “你沒有問過他嗎?”
  “有什么好責(zé)問的,我自生第二個孩子便辭職在家,每日一家老小已經(jīng)讓我精疲力竭。”
  “色衰而愛弛。”我毫不猶豫講出這么一句。
  她急了,與我辯駁:“這話簡直就是謬論,兩人結(jié)婚后,平淡生活里哪里能夠生出那么多的激情?感情是隨著時間的積累越來越深厚才對。”
  我莞爾一笑:“先不說你先生怎么樣,你以為你拿著GUCCI在菜市場買番薯是一種風(fēng)度嗎?男人會說平底鞋舒適,但心里愛的還是高跟鞋的搖曳生姿;男人會欣賞你做出一桌豐盛的食物,但未必會欣賞你在做出這一桌豐盛食物時埋沒在廚房油煙里的姿態(tài)。”
  兩個人倘若最初因愛結(jié)婚,所有的人都會奢望這份愛能夠一直升溫?上矍榭倲巢贿^流年,時光總令其蛻變。
  有些人出差都恨不得將對方變成小人兒放入貼近心房的口袋,而有些人一轉(zhuǎn)身便立刻將手搭在別的其他女人的腰間。太多的女人因此憤憤不平,咒罵男人薄情與負(fù)心的同時,又恨外面的女人不夠檢點。
  有一年冬季,我在香港銅鑼灣太古廣場逛街,見到同事的老公牽著一個年輕女子的手在選購大衣時,當(dāng)時折身便走。因太慌亂,我竟不知道該向左走還是向右走,甚至不知道該先邁左腳還是右腳,仿佛偷情被熟人看見的人是我,仿佛是我做了見不得光的事情。
  后來與同事一起喝茶,多次欲言又止,因為她一直對我們說“先生是她這一生遇見最好的人”。
  婚姻始終如魚飲水,冷暖自知。我從前也會和著眾人說“真羨慕你”,可再到后來,每次也都是笑著聽她講那些瑣事。直到現(xiàn)在,我從未對她講過那一日我在香港偶遇到她先生的事情。
  婚姻是她心里一個完整而美滿的形體,旁人又怎么能夠下毒手毀了她?也只能是提醒她:“要好好善待自己,莫以為一旦結(jié)婚生子之后便功德圓滿。”
  她也許至今沒有明白我當(dāng)初那句話的真正意思,因我如今見到她依然是出門不擦防曬,一年四季暗沉衛(wèi)衣穿到頭,曾經(jīng)玲瓏身段如今已經(jīng)撐滿那些松松垮垮的衣服。
  將此事講給張?zhí),她怔了良久,說:“杜拉斯的書中不是寫道‘比起你年輕的時候我更愛你現(xiàn)在備受歲月錯殘的容顏么’?”
  這樣的話也只能是寫在書中祭奠一下過往的歲月,現(xiàn)實生活里,你可有聽人說過這樣的話?一個已婚女人最大的悲哀不在于容顏老去,而在于未來某天,所有人,有關(guān)系的、沒關(guān)系的,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都會認(rèn)為你配不上你的男人,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她忽然淚如雨下。
  時代不同了,不再是你哭哭啼啼扮演下堂婦便會獲得同情與疼惜的年代,落在旁人眼里也只是笑話罷了。
  女人總應(yīng)當(dāng)有自己的世界,適當(dāng)學(xué)會獨立。獨立并不是要你多有能耐,不是非要一手遮天。真正的獨立,是精神上的,有良性交際圈,有事情做,有嗜好,有積蓄,有脾氣和底線,對愛情有憧憬也有懷疑,有打發(fā)時間應(yīng)對寂寞的方式方法,而不是企圖通過改變一個異性獲取這些東西,或者通過正妻的位置以及母憑子貴換來心安理得的圈養(yǎng),那注定是要失望的。
  你總不能讓一個男人養(yǎng)著你,還照顧你的尊嚴(yán)。自古尊嚴(yán)只能自給。
  雖然很多時候沒有食物和尊嚴(yán)也許會死,但沒有男人并不會死掉。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好,不相愛有不相愛的好,清醒有清醒的好,何必為著一點現(xiàn)世安穩(wěn),便賠上大半輩子?
  如若不然,那么有一天,當(dāng)你依然張口閉口“我男人,我男人”的時候,也許那個男人早已經(jīng)成為了別人的男人。更悲哀的是,你卻什么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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