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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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晚還在?”他先打招呼。
“怎么周末都沒看到你?”
“有事出門了!
“噢。去哪兒玩了?”
“沒去哪!彼皇请S口一答,“你呢?上次說周末要去拍片子,拍得怎么樣?”
“下大雨沒拍成,郁悶死了!
“你怎么每次片子拍得不好都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他開玩笑,秋晨恨恨地說:“討厭,我是編輯哎,拍得不好當(dāng)然郁悶。”
“別太介意,以后再拍就是!
“沒有以后了,我得罪了攝影師,他估計不會跟我合作了。”
“那也沒什么,世界上攝影師多的是!
“可江偉只有一個,沒人能代替!
他笑了一下,“鉆牛角尖了不是,哪有什么人,是不可替代的?”
“不解風(fēng)情的男人。你就沒遇到什么人,是念念不忘不可替代的?”
秋晨敲了回車鍵,才發(fā)覺自己的話,似乎有點過。在網(wǎng)上說話時,她似乎經(jīng)常有點不經(jīng)大腦,尤其是跟他。
果然,他又不說話了。
秋晨趕快打字:“不說這個,咱們……”
剛輸入到一半,他回應(yīng)了!安豢商娲牟恢,念念不忘的,遇到了!
幾乎是下意識地,秋晨刪除了原來的內(nèi)容,重新問:“什么人?”
“一個并不是很熟的人。”
陡然間,她覺得心底被什么東西猛烈撞擊了一下。似乎被直覺引領(lǐng)著,她又問:“什么樣的人,讓你動心了?”等著他回應(yīng)的短短的幾十秒里,她只覺得自己的心上上下下地翻了幾個滾。
他說了很長的一段話過來!拔乙膊恢浪鞘裁礃拥娜,她很和善很友好,有時又很憂郁很有距離感。我沒見過她幾面,但是每次見,都有種奇怪的心跳的感覺,覺得……很想保護(hù)她!
猶豫了半天,秋晨干笑了兩下:“一定是個美女吧。哈哈!
“美!彼院喴赓W地回答!爸皇请y以接近!
“也許她心里有別人!
“我不知道。也許吧。她的眼神里,總有些讓人不敢看的東西!
秋晨呆了一呆,終于下了狠心一般,問了個不著邊際的話題:“你一般系什么牌子的領(lǐng)帶?”
等他的回應(yīng)時,她設(shè)想了無數(shù)可能性。他也許會莫名其妙地說,問這個干嘛?他也許會開玩笑地說,你思維可真跳躍。又或者,他會非常認(rèn)真地說,登喜路。
他的頭像忽然暗了下去,秋晨一愣。難道是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下線了?
可十幾秒鐘以后,他就又上來了。
“你剛才說什么?我掉線了!
秋晨看著他一句輕描淡寫的解釋,竟然覺得全身力氣一懈。剛才那句話,本來就是心血來潮突然問的。問完以后才發(fā)覺,不管是哪個答案,對她都沒有什么好處。于是她決定不管他是裝的還是真的掉線了,只是裝傻著說,“沒說什么。你說到她的眼神里,總有些讓人不敢看的東西!
“噢。對!彼劝l(fā)過來兩個字,接著問:“你說,我應(yīng)該怎么辦?”
這回輪到秋晨被他噎住了。她思考了很久很久,他便一直耐心地等著。最后,她終于斟酌著說:“要是你真的覺得她不可接近,不如離得遠(yuǎn)一點!
她從未試過跟他聊天如此艱難,每一句話說出去,對方都要僵半天。
她心里有別人。
離得遠(yuǎn)一點。
網(wǎng)線那頭的人看著她這兩句話,忽然覺得自己可笑無比。不過就是病了一場,便脆弱到管不住自己,這并不像他,而借著一個虛擬的身份,假裝不知道她是誰的跟她表白,這更不像他!坝械览恚視囋。”他苦笑著回給她,便匆忙告別:“太晚了,早點休息。”
她的頭像暗下去以后,他起身打算下床,剛站起來就覺得一陣頭暈,無奈又坐了回去,一不小心帶翻了床頭柜上的一只水杯。
護(hù)士聞聲沖進(jìn)來,沒好氣地對他嚷了兩聲:“17床你怎么又不消停?明天還想不想出院了?三更半夜的不睡覺,這是想干嘛呢?”
“在看明天出庭的資料!彼吭诖差^,扶著額解釋說。“看看看,男人都是工作狂,稍微好點就上網(wǎng),都這樣了還出庭。”
“我不過就是感冒傷風(fēng),沒什么大事!
“別硬撐著了,趕緊休息吧!弊o(hù)士收拾好東西,又大聲地教育他。他只得無奈地蓋上薄毯,睜著眼睛看電腦屏幕上跟她的聊天窗口,遲遲沒有入睡。
而從這晚起,秋晨開始失眠。偶爾能睡著的時候,她做各種各樣的怪夢。夢里她或被水淹或被火燒,或者被重物壓得喘不過氣來,她總是很努力掙扎,卻始終無法擺脫夢魘。這樣的結(jié)果就是白天常常精神不濟(jì),連著發(fā)生了好幾次拍片忘記帶道具這類事情。她一向把工作看得比天還大,發(fā)生過幾次這樣的事情以后更加恍惚。
爸爸和顧家的事情一直沒有消息,任她旁敲側(cè)擊,就是得不到一點風(fēng)聲。每次一想起來,就會覺得人生無望,過去已經(jīng)分崩離析,而未來則遙不可及。而她甚至不敢再在晚上上網(wǎng)。她忽然有些怕見到“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簽名。他似乎也沒有上過線,只是發(fā)來了一封郵件。里面是一組云南的原始森林的圖片。
他在郵件里寫,這個是他下一個旅行的目的地。等夏天快過完了,初秋的時候就出發(fā);貋頃o她發(fā)照片。最后,他說:聽說那里非常美,希望你有機(jī)會也能去一趟。最后的最后,他又說,一直工作的那么辛苦,也許你應(yīng)該給自己放個假了。
她沒有回復(fù),只是把那些照片又發(fā)給了Ms.Bauer。結(jié)果老太太說,那里很美,秋晨你應(yīng)該跟他一起去,這樣就有文字有照片了。秋晨只當(dāng)這是個玩笑。她根本沒有時間休假,日程排得密密麻麻,有時候一天要趕好幾個場子。連著渾渾噩噩地失眠了好幾個星期,她終于撐不下去,在某天下班的時候,打車直接沖到了心理醫(yī)生李菲那里。
“菲菲姐,讓我睡一會。”進(jìn)了門,她二話不說地往沙發(fā)上一躺!班,睡吧,等你醒了我們?nèi)コ燥!崩罘埔姽植还郑皇菐退w了條薄毯,關(guān)了燈自己一個人打小游戲。秋晨抱著有淡淡薰衣草香的靠枕,竟然很快便睡著了。
夢里她變成了很小的小女孩,穿著粉色的裙子,頭上綁著蝴蝶結(jié),無憂無慮的樣子,而一轉(zhuǎn)眼,她便看見自己老了,鶴發(fā)雞皮,一個人坐在沙發(fā)里看電視。她拿著遙控器想換臺,卻不管怎么按,電視畫面都巋然不動。最后,生生急出一頭汗地醒了過來。
李菲頭也不抬地看著電腦屏幕問:“又做惡夢了?”
“嗯!鼻锍孔饋。
“失眠多久了?”
“一個月吧!
李菲終于把目光轉(zhuǎn)到她的身上,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番,關(guān)掉電腦起身!弊甙桑コ燥。一邊吃一邊說!
她們特地挑了個安靜古樸的茶館,一籠籠的茶點擺了滿桌。兩個人低著頭,只顧吃,吃到八成飽,才把筷子一推,靠在沙發(fā)上閑聊。秋晨看著茶杯里的葉片起起伏伏猶豫了半天,才小聲說:“我媽跟我說,我爸爸找到當(dāng)年陷害顧家的人了!
“那又怎么樣?”李菲不以為意地瞥她一眼,“當(dāng)年都找不出誰做的,也沒有證據(jù)說是謀殺,現(xiàn)在你爸還能翻案不成!
“我爸爸當(dāng)年既然能夠見死不救,現(xiàn)在更不可能再去翻什么案!
“那不就結(jié)了。你可以把這件事忘記了!
“姐姐……”
“道理我這幾年都跟你說爛了,不用再說了。你再這么折磨自己,也沒用!崩罘铺缴,認(rèn)真地看著她,“說難聽點,哪怕你是顧知其老婆,守寡五年了,也該改嫁了吧。不要總以為只有死人才是最適合你的,這個世界上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睂τ诶罘频亩旧,秋晨早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她縮在沙發(fā)角落里,意識漸漸有些渙散。
剛認(rèn)識李菲的時候,她正處于崩潰的邊緣,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她誰也不理,只是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看顧知其給她寫過的信,拍過的照片,恨不得自己發(fā)霉腐爛,或者化成一抹輕煙隨他而去。李菲把她從房間里拖出來,逼她說話,強(qiáng)迫她去上學(xué),每天跟她匯報思想,費(fèi)盡口舌地開導(dǎo)她。到了今天這個時候,她恢復(fù)正常,大半都是她的功勞。雖然她自己都不清楚,這所謂的正常,是真實還是虛幻。
“秋晨,就算你嫌煩了,我還是要說,工作不是一切,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成功,都比不上回家有個人給你開門,睡不著的時候有人抱著你。”李菲見她已經(jīng)神游物外,便伸手在她眼前晃晃說,“找個男人,陰陽調(diào)和一下,我包你睡得著覺。”
“菲菲姐,我求你了,不要再說了行嗎?就算我想找,也得有男人要我啊。”秋晨大聲嘆氣。
“怎么會沒有?你回頭,十點鐘方向,有個帥哥,看你好久了!
秋晨依言回頭,看見紀(jì)暮衡正遠(yuǎn)遠(yuǎn)地對她點了點頭。
以往幾次見他,他都穿著正裝,西裝革履,風(fēng)度翩翩的。今天大概是跟朋友出來,他穿的是件純白的短袖翻領(lǐng)T恤,在茶坊中式燈籠有些昏暗的黃光下,愈發(fā)顯得眉目清朗,那樣淡淡地對她笑著,幾乎像是從電影銀幕上走出來的一幅畫面。
秋晨也笑笑,轉(zhuǎn)回頭來。
“快說,那帥哥跟你什么關(guān)系!崩罘坪薏坏梅^桌子揪她的衣領(lǐng)。
“沒什么關(guān)系。路人甲!
“騙誰呢!
“真沒關(guān)系。就是偶爾認(rèn)識的一個人而已。”秋晨說,“你別見風(fēng)就是雨!
“我是急著想把你推銷出去,省得每次失眠就來找我。找我不能解決問題,你也知道!崩罘破财沧欤拔揖陀X得奇怪,到底什么樣的男人能讓你有那么一丁點心動的感覺?”
“我已經(jīng)忘記什么是心動的感覺了。”秋晨側(cè)過身子在沙發(fā)里半躺下,“就算現(xiàn)在有個跟我很聊得來,感覺很默契很合拍的人,我也不覺得心動!
“什么人跟你很有默契?”
“算是網(wǎng)友吧!鼻锍恳贿呎f,一邊側(cè)臉往身后那邊看了看!八诰W(wǎng)上叫蕭遠(yuǎn)山。”
紀(jì)暮衡正在跟人聊天,并沒有看向她這邊。他談笑風(fēng)生神采飛揚(yáng),臉上有種意氣風(fēng)發(fā)的光彩。她忽然覺得好笑,自己一開始的時候,怎么會以為他不能說話。只不過他微笑也好沉默也好甚至發(fā)怒也好,都是極之英俊。不知道他的外表下,藏著怎樣一顆心?
仲夏潮濕悶熱的夜風(fēng)熏得人幾乎頭昏腦脹,晚上八九點鐘的出租車又最難打,秋晨站在飯店門口,只覺得背后的衣服已經(jīng)汗?jié)窳,黏在身上,動彈不得,熱得難受。
“你打算什么時候跟那個蕭遠(yuǎn)山見面?”
等車的時候李菲還在不斷拷問秋晨蕭遠(yuǎn)山的事情,搞得她頭大如斗。
“不見不見,萬一他長得歪瓜裂棗,我怕我失望得當(dāng)場吐血而亡!鼻锍恳贿呑タ竦卣f,一邊趕快攔了輛車,把李菲塞進(jìn)去,送走了事。
一輛黑色的沃爾沃在她面前停下,里面的人搖下了副駕駛的車窗,半探身過來問:“要不要送你一程?我順路!鼻锍坑行┆q豫,躲開了他帶著些詢問意味的善意的目光。她覺得自己像只刺猬,有人靠近就會本能地豎起全身的尖刺。盡管連她自己都知道,這樣不好。
后面的車開始摁喇叭了,秋晨只好點點頭笑笑說:“好,謝謝!苯又,她伸手去拉車門,卻不知道為什么,一下子沒拉開,自己倒踉蹌了一步。紀(jì)暮衡立刻解開安全帶,從駕駛室出來,大步繞過車頭走到她身邊。
“怎么了?”
“沒事,可能最近沒睡好,有點累。”她笑笑,再度伸手去拉車門。這次倒是很順利地拉開了。紀(jì)暮衡看著她坐進(jìn)車?yán),替她關(guān)上車門,再繞回自己那邊。又一次坐在他的車?yán),秋晨覺得有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上次……聽說你回去就病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透過后視鏡看他,找話題說。
“小事情!彼卮鹬,“早就好了!
“那就好,不然我真是罪過大了。”
他轉(zhuǎn)過頭來,跟秋晨相視一笑。
“不過你是不是最近……”他指指自己的臉頰,半開玩笑似地說,“臉色好像不太好,連個車門都拉不開!
“沒什么,有點失眠。”
“工作太忙了?”
“嗯!彼c了點頭,看見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又補(bǔ)充說:“很正常,越是忙越是累,越容易睡不著!
他贊同似地點點頭。
一輛車?yán)锏膬蓚人,一個看著窗外一個目視前方,似乎各有心事,很久都沒有說話。路上有些堵,他的車技卻很好,一路上從來沒有急停急起,不焦不躁,只是靜靜地在車流里前進(jìn)。他再一次開了車?yán)锏囊繇,這次放的是廣播,不再是巴赫。眼前緩慢移動的街景讓秋晨看得有些累,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
紀(jì)暮衡從后視鏡看她一眼,她臉色蒼白,眼窩有些黯淡的陰影,忍不住開口問:“對了,失眠的話,我知道有辦法也許可以治。要不要試試?”“什么辦法?”秋晨巴不得有辦法可以治好她的失眠,馬上坐起來問。“那你得跟我去一個地方。”他笑瞇瞇地賣了個關(guān)子。
他帶著她,七拐八拐地開到一個老式的四合院前,把車停在大紅色的對開門口!暗搅!彼约合萝嚕倮@到副駕駛那邊給她開門。
給他們開門的是個老太太,雖然滿臉皺紋,但皮膚雪白,滿頭銀發(fā)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后!靶〖o(jì)?你怎么來了?又不舒服?”老太太一邊打量秋晨一邊問!皼]有。我朋友最近失眠,帶她來找白先生看看!奔o(jì)暮衡笑笑,態(tài)度非常謙卑和善地說,”他有時間嗎?”“你們在這兒等一下!崩咸D(zhuǎn)身離去的時候,再一次從頭到腳地打量了秋晨一眼。
他們站在院子里,畢恭畢敬地等著。四合院的正中間放著好幾個大缸,里面竟然飄著睡蓮。除此之外還有兩個碩大的魚缸,配上院子里的一套石桌石椅,簡直讓秋晨有種穿越回了古代的感覺。
沒一會兒,廂房里走出來一位老先生,雪白的山羊胡,穿著對襟綢衫,身材高大,精神矍鑠。他看了看秋晨,指指院子里的石椅說:“坐吧。”秋晨不明就里地坐下,抬頭看看紀(jì)暮衡,他就站在她的身側(cè),輕聲地說:“手,把手伸出來。”秋晨依言把手放在石桌上,老先生搭上她的脈,閉著眼睛很久都沒有說話。他號完了脈,徑直站起來走回房間里去。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神醫(yī)?”秋晨小聲地抬頭問紀(jì)暮衡!皣u!彼攘藗噤聲的手勢,“白先生很久不給人看病了,你不要說他是醫(yī)生!鼻锍靠s縮脖子,不敢再說。過了片刻,白老先生又走了出來,手里拎著張小小的幾包藥,秋晨伸手打算去接,他卻遞給了紀(jì)暮衡。
“謝謝白先生!彼窠舆^古董一樣,小心翼翼地捧著。秋晨正在一頭霧水的時候,白老先生終于開口了:“給你的藥,不過是治標(biāo)不治本。關(guān)鍵在你自己。有些事情,要想得開,要放得下。”秋晨不由地一怔。紀(jì)暮衡低頭看她一眼,若有所思,意味深長。白老先生又轉(zhuǎn)頭對紀(jì)暮衡說:“藥還是要給她吃,不然總這么下去,人會垮掉的!闭f完,他就掉頭回了房間,留下一個白衣飄飄的影子。
紀(jì)暮衡什么也沒說,只是又開車陪她買藥罐之類的東西。她其實很不好意思,她跟他并不熟,他卻幫自己東奔西跑,做這做那。所以回到家里樓下的時候,她很誠懇地問:“要不要上去喝點冷飲?天這么熱,又跑了這么久……”“當(dāng)然要上去!彼贿呴_車門一邊說,“你大概不會煎中藥吧?”
秋晨的廚房很小,兩個人在里面并排站著,胳膊幾乎要貼到一起。他洗好了煎藥的小陶罐,小心翼翼地打開紙包,把藥倒進(jìn)去,再加水開火,一邊做,一邊很有耐心地解釋:“煎中藥千萬不要用金屬的容器,這樣陶的或者是砂鍋都可以,水要漫過藥材,但是也不能太多……”
淡藍(lán)色的火苗騰起來,映著他的臉色,忽明忽暗。兩個人都專心致志地看著火,一股淡淡的中藥香味氤氳開來。也許是因為夏天,又站在廚房里,秋晨只覺得很熱,全身都有汗珠細(xì)細(xì)地滲出來,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冰涼的瓷磚墻上。
“要不你先出去吧!奔o(jì)暮衡一邊揭開蓋子看了看藥,一邊頭也沒回地說,“里面太熱。”“沒關(guān)系,還好!鼻锍吭趺春靡馑甲屗粋人在里面,自己出去吹空調(diào)呢!耙话验T開開好了!
“要不把門打開好了。”他們兩個人竟然異口同聲地說,一字不差。紀(jì)暮衡回過頭來,先是有些訝異地看了秋晨一眼,接著便會心地笑了笑,伸手去開廚房的門。就在這一秒,她也探了身去夠廚房的門把手。
他離得比較近,先把手放在了門把手上,所以她伸過去的時候,握住的便是他的手。他的手在這樣盛夏的季節(jié)里,竟然是微涼的,修長瘦削的骨節(jié)根根分明。觸到他手背的那一瞬間,她立刻下意識地縮回來。他的動作也略微停滯了一下,接著便打開了廚房門。
客廳里的涼風(fēng)吹進(jìn)來,兩個人都如飲甘泉一般地舒了口氣。她已經(jīng)多久沒有跟另外一個男人發(fā)生肢體接觸了?剛才那一下,讓她的心跳驟然變得飛快,在這樣狹小而安靜的氛圍里,幾乎要擔(dān)心心跳聲會被他聽見,于是她又靠回墻上,做好奇狀地問:“你怎么會認(rèn)識那么神秘的醫(yī)生的?”
“是我以前的委托人。兒子殺了人,判了二十年,現(xiàn)在還在牢里。”他背對著她,一邊攪動著鍋里的藥,一邊語速很慢地說,口氣里帶著一絲惋惜。
“哦!边@樣的話題太過敏感,她知趣地不再問。
“白先生的醫(yī)術(shù)很好,本來開了個醫(yī)館,后來出了這件事,老人家覺得丟面子,就隱居在家了,一個病人也不肯再看!
“那豈不是少救了很多人?”
“他說世上要救的人太多,他也救不過來。”他微微搖了搖頭。
“不知道他能不能救我?失眠可太痛苦了!鼻锍繃@了口氣說。
紀(jì)暮衡停下手里的動作,轉(zhuǎn)臉看著她的眼睛,目光沉穩(wěn)篤定,“只要你聽他的話,就一定可以!彼皇堑皖^苦笑一下。
想得開,放得下。她如何不知道,只是談何容易?再抬頭,他依舊那樣看著她,幾乎又要將她看穿!八幒昧!彼f著,轉(zhuǎn)身回去關(guān)了火,又小心地教她怎樣把藥汁濾出來。
“謝謝你。幫了我這么多。”秋晨從他手上接過滾燙的藥碗。
“不客氣!彼焓殖榱思埥恚丛陬~頭上擦汗!八幰欢ㄒ獔猿殖裕灰驴嗯侣闊。”
“知道了!彼πΓ匦掳阉幏旁谠钆_上。“太燙了,待會再喝。出去坐一會吧!
走到開著空調(diào)的房間里,兩個人都心曠神怡地嘆了口氣!安辉缌,我還是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彼麤]有要逗留的意思,徑直往門口走去,路過茶幾的時候,側(cè)頭看了一眼。茶幾上放著她的手提電腦,正在待機(jī)的畫面一幀幀地閃過屏保圖片,是她設(shè)置的,蕭遠(yuǎn)山的照片。他的表情自然淡定,好像一點也沒有看見那屏幕下方不斷出現(xiàn)的蕭遠(yuǎn)山的水印。
“路上當(dāng)心!鼻锍克退搅碎T口,又想起什么,“對了,剛才買藥的錢還沒給你,你等一下!
“沒多少錢的……”
“那不行,讓你開車陪我跑來跑去,再讓你出錢,我更睡不著了!鼻锍看蜷_錢包,知道他肯定不肯多要,翻來倒去地找零錢。
他一眼看見她的錢包里有張照片,她和一個非常陽光帥氣的男孩在一起,兩個人挽著胳膊,笑得非常甜蜜。
“男朋友?”他狀似不經(jīng)意地接過她遞來的錢,指指照片問。
“啊,這個……”秋晨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似乎對著他,她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只覺得他就那么一聽,就能分辨出她說的是真是假。
“前男友?”他見她窘了,反而幫她說下去。
“嗯,是啊!彼彦X包合起來放在一邊,抬頭迎上他的目光。
他不再問,只是一邊開門出去,一邊說:“記得吃藥,還有,記得聽白先生的話!
“好!彼c頭微笑著,卻覺得心里慢慢泛起一股苦澀。
紀(jì)暮衡走了以后,秋晨上網(wǎng),給蕭遠(yuǎn)山回信。收到上次的那封關(guān)于云南原始森林的郵件已經(jīng)很久了,她卻一直沒有再跟他說過話。她在網(wǎng)上可以把他當(dāng)作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可一旦發(fā)覺他可能真的會進(jìn)入她的現(xiàn)實生活,頓時就害怕退縮了。她完全沒有準(zhǔn)備好,讓另外一個人住進(jìn)她的心里。
可現(xiàn)在,她忽然覺得自己剛才一回來就特地改了屏保,要試探紀(jì)暮衡的行為非常猥瑣。也許她懷疑紀(jì)暮衡就是蕭遠(yuǎn)山本來就是空穴來風(fēng),疑神疑鬼。他們不過是湊巧都喜歡聽巴赫而已,他們不過是湊巧都在同一個周末一個消失一個生病了而已。他們一個聽她在網(wǎng)上抱怨吐槽,一個總是耐心友好地幫她,不管是不是一個人,至少,他們都是在對她好。她又怎么能夠自私地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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