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新婚燕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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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酸澀澀的初戀尚未在心底生根發(fā)芽,就輕輕地飄過去了。對蔣介石來說,它只是偶爾投影在波心的一片云彩。他與毛阿春的一段情,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玩過家家的閑話。一個還未褪去童心的孩子,尚不知情為何物。他的一生,只是在需要的時候找到合適的女人,無論是毛福梅,還是后來的姚冶城、陳潔如、宋美齡,都是如此。在他需要一個人來約束他、照顧他的時候,毛福梅出現(xiàn)了。
蔣家上上下下的喜慶氣氛深深感染了蔣介石,自從家里連遭變故之后,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母親的臉上也終日洋溢著久違的笑容。這一切在還是個孩子的蔣介石眼里,是那么新鮮,令人興奮。他趁著家里人都為他的終身大事忙碌的時機,來到街上與小伙伴們瘋玩,終日弄得灰頭土臉。蔣母見他這樣,又免不了一番訓斥,為了“收一收他的性子”,不得不把他關(guān)在家里。
1901年的冬天,蔣介石與毛福梅喜結(jié)連理。毛家的二小姐出閣,親朋好友都十分高興,毛鼎和也是極盡鋪張,為女兒準備了豐厚的嫁妝,讓女兒風光大嫁。且表豐鎬房這邊,也是張燈結(jié)彩,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送親的隊伍行走在蜿蜒的山路上,火紅的嫁妝映紅了冬日的蒼白,太陽也仿佛被這熱鬧的氣氛熏紅了臉龐,格外的紅艷。
王采玉為了給自己孤兒寡母爭一口氣,所以將婚事看得格外重要,而且準備得十分周到,唯恐出了什么差錯。巖頭的毛鼎和雖是一大戶,但是與溪口相比就相形見絀了,為了讓女兒嫁得風光,也是極盡奢華。且不論兩家的出發(fā)點如何,但蔣、毛兩家都存了一樣的心思,就是把這場婚禮辦得排場、體面。然而,他們都忽略了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因素,那就是這場婚禮的主角——蔣介石,他還是一個孩子。
一片鼓樂喧天聲中,毛福梅的花轎被抬到了蔣氏祠堂前,身著鳳冠霞披的毛福梅與披戴吉祥如意大紅花的蔣介石,在兩位儐相的扶持下,完成了叩拜大禮,主婚人一聲“送入洞房”,在蔣介石聽來就如同得到特赦令一樣,急不可耐地跑到門外,爭著與小伙伴一起拾爆竹去了。面對這一突發(fā)事故,眾賓客目瞪口呆,哭笑不得,王采玉也被氣昏了頭,但也不便當面發(fā)作,只得躲回房里暗自飲泣。奉化有句俗語:“新郎拾蒂頭,夫妻難到頭!币膊恢朗遣皇且徽Z成讖,兩人日后的婚姻充滿坎坷,雖然毛福梅一生未離開豐鎬房,卻也是一廂情愿地維持著一段有名無實的婚姻。
蔣介石不知,他一個頑童的舉動傷了兩個女人的心。王采玉傷心兒子的不爭氣,毛福梅傷心小丈夫的不懂事。新婚之夜,蔣介石撇下新婦回到母親房里睡覺,留下毛福梅一人面對空蕩蕩的新房,就如同面對未知的空蕩蕩的命運。
我坐在午后的陽光里,品一杯香茗,醉飲五月的芳菲,心緒不禁回到了那個冬日的夜晚。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那該是怎樣的寒冷。一無所知的丈夫,無法預知的人生,都在這個漫長的黑夜吞噬著這個女子的心。如果可以先知,毛福梅知道她只是他人生路上擦肩而過的匆匆過客,她是否會駐足,來抵抗這命運?
我想是不能的吧,那是一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年代;楹,她對丈夫的冷漠與視而不見,都默默承受了,而且悉心地照料他,如同一位“知心姐姐”一樣;對蔣母也是孝順有加,深得婆婆和蔣氏族人的喜愛。然而,一口苦水勝過一盞白湯,缺少愛情的婚姻,始終是難以維系的?上,當時的毛福梅沒有認識到這一點,她對與蔣介石的婚姻還抱有幻想,認為丈夫年紀還小,沒有定性,等日子一天天過去,就會慢慢好起來的,她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與蔣介石搖搖擺擺的婚姻。
同為女人,我想,現(xiàn)世安穩(wěn)的幸福就是一家和樂。因“生頭女婿”的一場風波,蔣介石與丈人毛鼎和之間出現(xiàn)了裂痕,以致幾十年之后,蔣介石對這件事依然不能釋懷。
其實,事情的經(jīng)過很簡單。在奉化,有一個“生頭女婿上門”的風俗,在第一個新年的大年初二,新女婿要到丈人家去拜年。當?shù)厝藢@個風俗都很重視,因為這不但是新女婿送禮上門,同時也是娘家人考驗新女婿的時機。換作是一般的新郎官,早就誠惶誠恐了,蔣介石畢竟與常人不同。初二早晨,他聽完母親的嘮叨,便帶上禮物上路了。適逢蔣氏家族的花燈會,愛熱鬧的蔣介石怎么能錯過呢。他把送給岳父一家的禮物全部捐到花燈會,才獲取了進入花燈會串演的資格。一路吹拉彈唱好不熱鬧,他也早把“生頭女婿”的重任拋到九霄云外。
毛鼎和一家為了迎接他的上門,早早就準備妥當。然而直到日落西山,也不見新女婿上門。經(jīng)打聽,才知道蔣介石正在毛家祠堂串花燈。毛鼎和又氣又怒,他無法想象,一個飽讀詩書之人,怎么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正在這時,蔣介石與花燈隊來到毛家大門口。毛鼎和惱羞成怒,指著興致勃勃的蔣介石大罵道:“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你還敢鬧到我家門前來出丑!蔣毛兩家的門風都叫你給敗光了!”
蔣介石被岳父當眾責罵,深以為恥,頭也不回地走掉了。雖然后來經(jīng)過調(diào)解,蔣介石最終還是進了岳父家的大門,但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鴻溝,始終無法跨越。一邊是至親的父親,一邊是至愛的男人,夾在中間的毛福梅心里的苦楚可想而知。然而,她接受的教育又不斷提醒她“妻從夫綱”,幾十年來,她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她最愛的兩個男人貌合神離,始終無能為力。
有些人,只需要在苦澀的咖啡里加一顆糖,那甜蜜也足以回味良久,良久……對毛福梅來說,伴讀的時光是她愛情天空的一抹亮色。也許,在蔣介石和兒子經(jīng)國不在她身邊的日子,支撐她生活下去的勇氣就是對這些過往甜蜜的回憶,這是她敝帚自珍的小幸福,在那些有溫暖陽光的日子里,把它們攤曬在陽光下,一遍一遍地來回細數(shù)。
1903年8月,蔣介石赴寧波趕考落弟之后,來到縣城奉化,在其開辦的新式學堂學習,1905年又到寧波金箭學堂學習。這其間,皆由毛福梅伴讀,也是兩人婚姻生活最幸福的時光。在奉化期間,毛福梅在新作女校就讀,若能堅持下去,必定會小有收獲。然而,由于蔣介石在鳳麓學堂惹出禍端,使毛福梅的學習計劃也中途夭折了。
“命中注定”,這個詞帶有很強的宿命味道,有時卻由不得我們不信?梢宰鬟@樣的假設(shè),假如蔣介石滿足在鳳麓學堂學到的知識,毛福梅也可以繼續(xù)她的蒙童生涯。但是,命運的無常不由我們作出安排,命中注定,蔣介石是一個不甘于平庸的人,而毛福梅只能是一介凡婦。
受到孫家舅父孫琴鳳的鼓勵,蔣介石在1905年攜妻子來到寧波金箭學堂讀書,這也是兩人真正獨立生活的開端,毛福梅就這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開始了她寧波伴讀的生涯。這是一段蒼翠的流年,仿佛時光也被鍍上了幸福的顏色,若是幸福有刻度,此時的福梅恐怕也無法丈量。每晚,伴著丈夫的筆墨書香入眠;晨起,看星月漸隱,朝霞滿天。每個晴空疏朗的假日,兩人結(jié)伴同游,共賞山光湖色;每個小雨淅瀝的夜晚,共擎一支紅燭,剪一席西窗夜話。
對于毛福梅來說,幸福也許就那么多,一旦消耗殆盡,便一無所有了。而蔣介石對毛福梅的好,也許是為了還前世的債,當債還清之際,他的柔情蜜意不會施舍給這個可憐的女人一絲一毫。佛說,凡事都講究因果,有因必有果,毛福梅之后的一生都交付給佛陀,想必也是為了尋求心靈的解脫吧。
安妮寶貝說:“有些事情,是可以遺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紀念的;有些事情,能夠心甘情愿;有些事情,一直無能為力。我愛你,這是我的劫難。”毛福梅和蔣介石,究竟誰是誰的劫難,誰又是誰的執(zhí)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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