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有一天身邊躺的不是丈夫你也不會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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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預(yù)期會再見到東。但再見到他的時候,這個冬天竟然還沒有過完。
春節(jié)前,自己應(yīng)邀參加某個財經(jīng)媒體的年會,著裝要求竟是“紅毯”。簡直瘋了,是不是搞笑。作為城中有一點點小名氣的財經(jīng)女記者,自己于是更要打扮得風調(diào)雨順才行。很多不是明星的尋常女人,總會借類似機會過度裝扮,穿露肩露背的矯情禮服,愈加暴露差強人意的曲線,那只會讓自己顯得不得體和愚蠢。她們不知道嗎?
一邊碎碎念地想,一邊從衣櫥里揪出一條白色的直筒連衣裙,上頭全然沒有裝飾或點綴。因為V字領(lǐng)口和非常貼身的剪裁,所以比一般職業(yè)裝略顯得隆重。
冗長發(fā)言和提問環(huán)節(jié)后,終于到了來賓自由交流時間。我獨自一人,自在地徘徊在酒水區(qū),慢悠悠地享受著一些吃的喝的。對于自己來說,早來慣了類似場合,所以絕不會蹩腳的求搭訕。甚至,還要特別有技巧地避開一些可能接軌的目光,以及不想搭理的人。例如,幾分鐘前擦身而過的、永遠喊我王總的某眼鏡男。完全是令人費解。
黑森林蛋糕一塊碎屑掉在白裙子上的瞬間,我好不尷尬。而我的胃在瞬間也好像強烈抖動了一下。二十米外,站著東,定定地看著我的方向。
原來,這樣的情節(jié)真正發(fā)生的一刻,才覺得一點不老套。也或許,老套的橋段才是人生中發(fā)生概率極低的精彩橋段。
東穿著灰褐色的襯衫和粗布褲子,全部都有點說不清什么質(zhì)地,卻簡單得很好看,利落的樣子快和窗外的霧霾天色融為一體。依然是硬硬的平頭,很銳利,袖子挽起了三分之一,露出手腕的骨骼和男人的手表。長短適宜的襯衫也并沒有揶進長褲。似乎單這一點,就勝出在場百分之八十的男士。
“叫我妮可…就行!
還沒等他張口,自己就趕忙提醒。之后,便一下就覺得自己很傻氣。旋即也倒有點高興,沒想到自己還保有犯傻這種可愛的功能。
“其實一進場就看到你!
東的眼睛放著光芒,顯出與他年齡不相稱的幼稚興奮,依舊是毫無半點掩蓋。
開始和東講話,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意寒暄。不想和他去扯無謂的閑篇兒,覺得那似乎是對重逢的某種不潔的侮辱。
“我都是來蹭吃蹭喝的,你也是吧,估計以后會常見面了! 我歪著腦袋看他。
“蛋糕好吃嗎,反正那邊的春卷絕對是上禮拜炸的!
我低頭笑起來,仿佛好久都無法準備好將臉揚起來。覺得他逗我笑的努力簡直稱得上可愛。
“一起吃飯吧。” 東抬手晃了一眼手表。
“要吃好的。不糊弄的!
似乎在只見第二次面的他前面,自己便愿意隨意撒嬌和擠兌,絲毫不需費心經(jīng)營異性之間所謂氣場和吸引力。
東的車,是一輛與他氣質(zhì)毫不相符的黑色奧迪Q7,龐大粗笨。一路,東穩(wěn)穩(wěn)載著我,車廂中一切都仿佛靜了音,好像他在慎重地捎著一口前清的瓷瓶。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漫無目的想象著,任何女人,看到丈夫車上這個位置被不是自己的女人占據(jù),不管什么緣由和社會關(guān)系,都會在內(nèi)心想立刻撓爛對方的臉吧。
車里的味道那么陌生,但聞得人心里癢。自問,自己多久沒有這樣簡單純粹的高興了,哪怕,出去這扇車門,人人都要詛咒我。更何況,汽車這樣的空間,里頭坐著的男女,大多都是怨懟。貌似親密,其實相互不惦記也不釋懷。我不禁想到丈夫。
一路上我和東兩個人一語不發(fā),就像老熟人一樣舒服的呆著。其間,東遞給我一瓶玻璃瓶裝的橙汁,我一口氣喝掉了半瓶。才意識到,完全沒想問他會捎我去哪里。
這世上有一類男人,為數(shù)眾多,讓人覺得他們身上隨時都外溢著某種炒菜油,感覺全身藏污納垢,頭頂好似能長出各類菌菇。這純粹是一種氣質(zhì),和社會屬性與地位沒關(guān)。
但是東這樣的男人,是另一個極端,好像永遠帶著一陣干燥的寒氣。像他此時握方向盤的手,上面青筋和骨節(jié)都顯得特別一板一眼。我長久端詳那一雙手,可稱得上我世界中遭遇到為數(shù)不多的美好事物,真想就此舒服地閉上眼去。
藏在河邊的居酒屋,只經(jīng)營些簡單的日式烤串,非常逼仄和曖昧。餐廳的服務(wù)生和師傅都是顯得非常年輕脆弱的小男生,辨不出國籍,個個靜默地擺弄手里的烤串,一心撲在炭火上。一種無心刻意交流的自在氛圍充盈著整個空間。
“感覺京都...好像有家一模一樣的餐廳。”我說。
“那兒其實藏著好多很好的餐廳。有一家蔥做的很好。”
“蔥啊...哦。你總?cè)ト毡??
“沒有。只是在京都住過三個月!
“建仁寺旁邊的蚊子太厲害了,還有,那些臺灣游客....” 我也不禁懷想自己當年獨自旅游的場景,覺著如果有朝一日能和眼前的男人一起在那樣的地方看夕陽,估計天天吃大蔥料理也會高興吧。
東一邊聽著說話,一邊很篤定地將腕上的那只表解下來,然后,咔噠一下放在面前的木頭條桌上。
“你,肯定丟過好多只表!
“對,”東不好意思地笑,說:“不知道,到了一個地方就總想先摘表。”
東顯得非常緊張,比我記憶中任何一次約會的男主角都死板。原來終于兩兩相望了,就真不知所措了。
“嗯,這個館子是一個怪叔叔帶女大學(xué)生消夏的好去處。”
東聽了,特別開心的笑起來,然后眼睛里有好多專注。那張臉真是很好看。無論是胡須還是嘴角,還有臉上的皮膚質(zhì)地,都是討人喜歡。這個年紀的女人,如果保養(yǎng)一般,和他站一起便可成功飾演母子。而孩子這種生物,即便親生,站在他身邊也仿佛沒有攜老扶幼的任何關(guān)聯(lián)。
這就是東這樣男人的特權(quán)。
說實話,自己從沒想過能面對面吃一餐飯。那就像我和辰?jīng)]走過的路,和沒走完的路。一條十三年前根本不存在的路。那時的自己算不得真正的女人,何曾想見真正女人的樣子。那時的自己,沒有資格和辰獨處,沒有機會平等地看著他,更沒有經(jīng)驗去安慰自己腦子里的殘局。
一頓飯下來,自己一直是那個哇啦哇啦講話的。不記得東說了什么,他似乎一直很緘默,但卻讓我覺得是如此幸福的一種交流。東定定的眼神,對我而言就像是某種溫存和鼓舞。
“呃...現(xiàn)在外語不行的話,就跟殘疾人差不多了。能不能請你有機會給我講講學(xué)習方法......”
看我喝掉一小壺清酒后,東半晌才開口。
我聽了撲哧一聲笑出來。想再見面,其實不用想這種借口。
“有幾本書,下次帶給你!
零零星星的,有稱得上美女的姑娘陸續(xù)出入餐廳,衣著和舉手投足都挺顯眼。人生第一遭,這對我而言變得絲毫無所謂。在東面前,自己仿佛是內(nèi)心別樣的驕傲和釋放。知道東喜歡自己,像看星星看月亮一樣專注的看自己。
小小的日本餐廳里,一直靜靜地循環(huán)播放一支曲子。仔細聽,心里奇怪,竟然是許美靜的老歌,叫《回心轉(zhuǎn)意》的。愛的神話不要說走就走,請你繼續(xù)徘徊,我不怕苦就怕等待。
這曲子,聽了讓人心都默默沉了底。
(編輯請在此空三行,作為分界)
書房里,丈夫在閉著眼聽古典音樂。雖然樂器都是挺洋氣的,可是曲子在我聽來就是一驚一乍。所謂高雅的調(diào)子,經(jīng)常聽了讓人心煩意亂,有時就像一堆混亂音符的隨意組合。
我進家門便擺出一副倦容,然后麻木地褪去衣服。對于這個在正確時間遇到的正確男人,我竟然喪失了對他繪聲繪色講故事的欲望。
我想,如果某天早晨,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躺的不是丈夫而是某個前男友,自己也許也不會多么訝異。也就得過且過地生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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