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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第二章

蘇樂這下全都明白了,老媽把小東風(fēng)都給輸出去了。這下倒好,她拍拍屁股走人,不管兒子什么事,自己現(xiàn)在連住的地兒都沒有了。老媽啊老媽,虎毒不食子,你做事可夠絕的。眼前的這位美女雖然漂亮,可人家是來趕人的,當(dāng)真是,蝮蛇口中舌,黃蜂尾后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同樣郁悶的還有史齙牙,他走過來道:“我說,你憑什么說小東風(fēng)是你們的?蘇美紅欠了我的錢,想收房子,你得先把她欠我的錢還清了。”

宋曉白壓根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在她眼中,史齙牙只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混混兒罷了,她轉(zhuǎn)身就走,史齙牙攔住了她的去路。宋曉白展顏一笑,屈起右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頂在史齙牙的雙腿之間。

史齙牙痛得慘叫一聲,捂著褲襠跳了起來,宋曉白已經(jīng)回到了皇冠車內(nèi),司機(jī)開著汽車一溜煙離開了現(xiàn)場。

春風(fēng)街上只剩下史齙牙惡毒咒罵的聲音:“臭娘兒們……哎喲……”

乞丐

蘇樂是個天性樂觀的人,即使老媽輸光了全部的家當(dāng),即使老媽出門躲債不辭而別,即使老媽走得匆忙甚至沒來得及給他留下一分錢,他的情緒仍然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按照老媽過去的說法,你小子怎么這么沒心沒肺,真不知道是不是我生的?

蘇樂認(rèn)為無論快樂還是煩惱都是自己找的,生活總得繼續(xù),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他已經(jīng)十七歲了,眼看就到了可以獨(dú)立的時(shí)候,在國外十八歲不就自立門戶了嗎?天無絕人之路,至少這三天自己還有地方可住。唉聲嘆氣愁眉苦臉純粹是浪費(fèi)生命,活著就得笑對每一天,蘇樂想得很開。

小東風(fēng)的老板是蘇美紅、小二是蘇美紅、廚子也是蘇美紅,在蘇樂長大以后,他偶爾客串一下小二和廚子的角色,但是還從未真正當(dāng)過老板。

他忽然意識到,三天后新越江才會來收房,這三天里自己豈不是成了小東風(fēng)的真正老板?

家里沒錢,店里也沒錢,蘇樂翻遍了小東風(fēng)的每個角落,最后只找到了兩個一塊錢的鋼镚。老媽這事兒干得有點(diǎn)不厚道,臨走的時(shí)候,連他錢包里的十五塊零用錢都給順走了。

還好冰柜里有菜,蘇樂很快就想到了辦法,三天的營業(yè)額多少也是一筆收入,當(dāng)今社會,無錢寸步難行,先弄點(diǎn)錢花再說。

蘇樂花了一上午的時(shí)間將破破爛爛的小東風(fēng)整理了一下,整出四張長條桌,清點(diǎn)了一下店里的存貨,接著在小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了今日的菜譜,然后掛了出去。

一連兩天,生意不冷不淡,總營收達(dá)到五百三十塊,對蘇樂來說,這已經(jīng)是一筆不小的財(cái)富了。他先充了五十塊的話費(fèi),必須保證手機(jī)暢通,保不齊老媽什么時(shí)候打電話回來。第二天晚上,蘇樂已經(jīng)開始琢磨下一步的去向了,想來想去他想去省城南武看看,他在省城有個舅舅,那是他記憶中老媽唯一的親戚。也許老媽會去他那里,因?yàn)楹苌俾?lián)絡(luò),蘇樂并不知道舅舅的電話,不過還好他有舅舅的家庭地址。

小東風(fēng)只是一間小飯館,平時(shí)大都是快餐閑酒之類,顧客都是社會的普通階層,大富大貴要的是一個場面,誰也不會到破破爛爛的春風(fēng)街來。最后一天晚上的生意格外火爆,居然連包間都坐滿了,一共賣了六百多,比前兩天的營業(yè)額加起來還要多,在某種程度上,也叫回光返照吧。

當(dāng)天晚上送走最后一撥客人之后,望著小東風(fēng)的招牌,蘇樂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難以割舍的留戀感,他向后退了幾步,這樣可以看清小東風(fēng)的全貌。過了今晚,這里就將不再屬于他了。夕陽下的小東風(fēng)顯得非常殘舊,可無論這里怎樣殘舊,畢竟是他的家,這里留下了他太多的童年記憶,記錄著他和母親的歡笑,也承載著他們的淚水。如果沒有小東風(fēng),就沒有他的今天。蘇樂退到馬路對面,望著小東風(fēng)有些殘破的燈箱,耳邊仿佛又聽到了母親潑辣張狂的笑聲,不知為何,他的眼睛有些濕潤了。

遠(yuǎn)處傳來篤篤篤的聲響,一位老人拄著拐棍兒,手里端著一個白色搪瓷大茶缸,身上背著一個灰黑色的旅行袋,上面補(bǔ)滿了補(bǔ)丁。應(yīng)該說這位老爺子穿得還算干凈,可他的這套行頭讓人一看就知道他的職業(yè)——這是一位乞丐。

既然是開飯店,就少不了和乞丐打交道,蘇樂平時(shí)見到的乞丐不少,可這位老乞丐還是第一次見到。

老乞丐來到小東風(fēng)門前,抬頭看了看上方的門臉兒,目光在小東風(fēng)三個字上停留了一會兒,喃喃道:“是這里!”

蘇樂趕忙走了過去:“老人家,您找誰?”

老乞丐有些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下頜的白胡子撅了撅道:“你有眼睛不會看啊,我穿成這樣,像找人的嗎?我是干啥的?我是干啥的?”

蘇樂笑道:“老爺子,我要是沒看錯,您老是要飯的!边@身裝扮分明是標(biāo)準(zhǔn)的乞丐職業(yè)裝,蘇樂當(dāng)然看得出來。不過這身職業(yè)裝和裝備都太干凈了一些,缺乏乞丐常見的那種邋遢氣。

老乞丐把手中的拐棍兒往地上頓了頓:“孺子可教也,看到?jīng)],這叫打狗棒!彼謸P(yáng)起手中的大茶缸:“這叫聚寶盆!”

蘇樂趕緊取出兩個鋼镚,扔到他的大茶缸里,可蘇樂并沒有想到,這樣的舉動居然把老乞丐給觸怒了。

老乞丐怒視蘇樂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蘇樂道:“沒什么意思,您老不就是干這個的嗎?嫌少!”蘇樂掏了掏衣兜,又挑了五塊錢扔到茶缸里,他真的沒有惡意。

老乞丐氣得白胡子都撅起來了。

蘇樂道:“老爺子,我跟您說實(shí)話,我也不富裕!彼恼f壞了,今晚怎么遇到了一貪得無厭的主兒,當(dāng)今社會,乞丐也挑三揀四了,給少了也會讓人家甩臉子。人心實(shí)在是太浮躁了,欠錢的是大爺,要錢的是老爺。

老乞丐的表情非常憤怒,看起來好像隨時(shí)要把大茶缸扣在蘇樂腦袋上:“我像是要錢的嗎?我是要飯的,要飯的你懂不懂?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被人這么侮辱過,你干什么,拿七塊錢來寒磣我。∥疫@么大年紀(jì)了,讓你個毛頭小伙子這么侮辱!你懂不懂尊老愛幼?你有沒有最起碼的愛心?”

蘇樂真是哭笑不得,沒想到這么晚會碰上一個怪老頭兒,自己沒招他沒惹他,還給了他七塊錢,想不到卻招來了一通數(shù)落:“老爺子,您別生氣,您要是不嫌棄,我這就去給您收拾點(diǎn)剩飯剩菜去!

老乞丐借著燈光往包間里面一瞧:“夠豐盛的,要不我自己進(jìn)去挑挑!

蘇樂心想反正明天小東風(fēng)就是人家的了,既然遇到了就算是有緣,他何苦拒絕人家,于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乞丐化怒為笑:“小子,你為人還算不錯,哪個學(xué)校的,回頭我給你寫封表揚(yáng)信。”

老乞丐走入小東風(fēng),看到那一桌子菜剩了不少,不由得搖頭嘆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蘇樂道:“老爺子,您別亂扣帽子,我這兒就是一間小酒館,攀不上什么朱門,再說大夏天的,哪有凍死骨!”

“喲嗬!還挺喜歡抬杠!”

老乞丐看了看,把大茶缸里面的七元錢扣出來裝到衣兜里,然后指了指桌上的菜:“我可不客氣了!”

蘇樂道:“您老別客氣,您要是不嫌棄剩菜剩飯,坐這兒吃都成!毙闹袇s暗忖道,那七塊錢還不是裝兜里了,剛才搞得錚錚鐵骨似的,老滑頭!

老乞丐眉開眼笑道:“真的?”

蘇樂在一旁坐下道:“我騙您干什么?不瞞您說,明天這里就關(guān)門了,所以今晚您想吃什么隨便!

“那我就不客氣了!崩掀蜇つ闷鹨浑p筷子,先夾了一塊回鍋肉,咬了一口,馬上就吐了出來,“呸!我當(dāng)這回鍋肉怎么沒人動,看起來金燦燦、油汪汪,好像很好吃,可吃起來卻硬邦邦、干巴巴,嚼在嘴里跟柴火差不多,差點(diǎn)硌壞我的一口好牙!

欠條

蘇樂真沒想到這老乞丐還挺挑剔,他也吃了口回鍋肉,自我恭維道:“不錯啊,就我這水平怎么也得中級廚師了。”

老乞丐不屑道:“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就是個半路出家的野廚子,連幫廚的水平都沒有。這回鍋肉,你沒放油,肯定是害怕油太重,所以不敢放油,直接將切好的豬肉放入鍋中煎熬,依靠鐵鍋的熱量,榨出豬肉本身的油脂。這樣做,油的確是不重了,可是肉也干焦了,里面的水分盡失,油脂在反復(fù)的煎炸中變性,入口難以化渣,全無回鍋肉干香中徐徐而來的細(xì)軟滋味,失敗!”

蘇樂原本還覺得老乞丐挑剔,可是聽他說完這番評論之后,頓時(shí)對老乞丐刮目相看。單從老乞丐的這番品評就能夠看出,眼前這位老爺子絕對是位美食行家!

老乞丐緊接著又夾起了香菇菜心,他吃了口香菇,眉頭皺了起來,不過還勉強(qiáng)咽了下去,再吃菜心,只吃了一口就將菜心吐了出來:“香菇并非新鮮,而是水發(fā)之物,曬干之前就是下品,曬干之后品質(zhì)自然大打折扣,已經(jīng)成了下下品,不過口感尚在。這菜心和香菇的搭配沒什么毛病,但是火候控制得不好,菜心炒得太過,水分大半蒸發(fā)出來,入嘴軟糯,全無菜心的脆爽質(zhì)感,失敗!更離譜的是,你居然沒把菜心洗干凈,這上面還帶著泥巴!烹飪之道絕不僅僅是煎炸烹炒那么簡單,一個廚師,連洗菜這么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又怎么可能把菜做好?失!”

蘇樂道:“老爺子,看來您是高人啊,要不您嘗嘗這條魚!

老乞丐眼角朝那條蒜爆鯉魚只瞥了一眼,連拿起筷子的欲望都沒有了:“蒜爆魚做成這個樣子,你不覺得羞愧?居然還厚顏無恥地請我去嘗,你小子好厚的臉皮!蒜爆魚這道菜雖然普通,可是處理起來卻馬虎不得,拋開色香味不說,這魚是你殺的?”

蘇樂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乞丐道:“你知道去鱗、挖腮、摘去內(nèi)臟、去除腥筋,可為什么不將魚腹內(nèi)的黑膜去凈?”

“這……”蘇樂居然疏忽了這么重要的事情。

老乞丐道:“如果這條魚是我花錢買的,我準(zhǔn)保端起盤子全都扣在你腦門兒上?吹侥呛诤鹾醯暮谀,我連食欲都沒有了,你還讓我嘗嘗,嘗個屁啊,你是打算考驗(yàn)我的腸胃嗎?”

老乞丐說話雖然不雅,可蘇樂平時(shí)聽?wèi)T了母親的粗口,非但沒覺得反感,反倒感覺有些親切。蘇樂道:“老爺子,您看這桌菜哪個還過得去?”

老乞丐哼了一聲道:“無一可取!不過話又說回來,看在你誠心一片的份兒上,我也就將就一次,隨便吃點(diǎn),做人得有愛心,就當(dāng)我做善事,給你點(diǎn)鼓勵。小子,給我倒杯酒成不?”

蘇樂起身拿起綿竹大曲給老乞丐倒了一玻璃杯送過去,雖然被老乞丐批駁得一無是處,可蘇樂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沮喪。他明白,今兒是遇到高人了。

老乞丐端起酒杯湊到唇邊,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小子,你喝酒不?”

蘇樂笑了笑。

“笑個屁啊,你怎么就知道笑?我問你話呢!

蘇樂笑道:“人活在世上不就是圖個樂呵嗎?您老活了這么大年紀(jì),知道什么才是最開心的嗎?”蘇樂拿了個杯子,抓起那瓶綿竹給自己倒了一杯。

老乞丐道:“喲嗬,居然考起我來了,我沒那么多開心的事兒,倒是想笑,可笑不出來!

蘇樂道:“窮開心,越窮越開心,按照這個說法,您老應(yīng)該比我更加開心才對。”

老乞丐咂了口酒,想了想,哈哈笑了起來:“的確有些道理,我活了七十多歲,怎么連這個道理都沒想通!彼蛄苛颂K樂一眼:“你怎么不吃菜?是不是嫌我這個老乞丐太臟,對著我沒有胃口啊?”

蘇樂道:“您老別多想,您根本不像乞丐,我剛剛見到您的時(shí)候,還以為您是哪位微服私訪的老干部呢!

老乞丐落下酒杯:“嘴巴真甜,小子,我就是一老乞丐,乞丐未必一定要穿臟衣服,自古以來乞丐中就分為污衣派和凈衣派!

蘇樂笑道:“您老是凈衣派的,丐幫的!”

老乞丐哈哈大笑:“不像。俊

蘇樂道:“像,像,您是幾袋長老。看蚬钒舴ê徒谍埵苏茣粫?”

老乞丐突然翻臉:“寒磣我?老子會不會跟你有個屁關(guān)系?”

蘇樂的表情有點(diǎn)尷尬,這老乞丐怎么說翻臉就翻臉,不過他仍然臉上堆著笑:“呵呵,玩笑,跟您開玩笑的!

老乞丐道:“我多大年紀(jì),你一個毛孩子跟我開玩笑,你得虧不是我孫子,要是我孫子,我非用打狗棒把你的屁股打開花不可!闭f話的時(shí)候他自己倒笑了起來:“你叫什么?”

“蘇樂!”

“蘇樂!跟你打聽個人,春風(fēng)街的蘇三姐你認(rèn)不認(rèn)識?”

蘇樂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那是我媽。”說完他就有點(diǎn)后悔了,他從小到大壓根就沒見老媽有什么朋友,債主倒是層出不窮,萬一這位老乞丐是她的債主怎么辦?

最壞的可能終究還是發(fā)生了,老乞丐從懷里摸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了蘇樂。

蘇樂拿起那張欠條,卻見上面寫著:“今欠老乞丐一碗蛋炒飯。”上面并無日期,但是有他老媽的親筆簽名蘇三姐。

蘇樂沒看到欠條之前一顆心忐忑不安,可看到欠條之后頓時(shí)放了下來,只是一碗蛋炒飯而已。欠條上布滿油污,從上面的字跡和簽名來看的確是自己老媽所寫無誤。

蘇樂道:“我媽出遠(yuǎn)門了,一時(shí)半會兒回不來。”看到只是一碗蛋炒飯,蘇樂也暗自松了一口氣。

老乞丐道:“沒關(guān)系,母債子償,她走了不是還有你嘛,你替她賠給我。”

蘇樂道:“這里有那么多菜,您隨便吃隨便拿,應(yīng)該抵得上她欠您的一碗蛋炒飯了。”

老乞丐相當(dāng)執(zhí)著,他搖了搖頭道:“要飯的也有要飯的血性,要飯的也有要飯的人格,她欠我蛋炒飯,當(dāng)然要還給我蛋炒飯,你小子別拿其他的東西糊弄我!

蘇樂道:“得,老爺子,我給您炒一碗蛋炒飯!睆男〉酱,他不知道炒了多少份蛋炒飯,在他看來根本毫無難度可言。

老乞丐嗤之以鼻道:“就你那兩把刷子,居然還要給我炒蛋炒飯?蛋炒飯雖然普通,但卻是最考驗(yàn)廚師基本功的。而且蛋炒飯必須用隔夜飯來炒,你鍋里的米飯剛剛蒸好,難不成讓我這個老頭子等到明天再吃?連點(diǎn)基本常識都不懂!罷了,我今兒不討債,但是利息必須要收的,你給我炒個雞蛋吧!”

蘇樂一聽就樂了,他這輩子學(xué)會的第一道菜就是炒雞蛋,而且?guī)缀跆焯熳鲱D頓做,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蘇樂喝了口酒,起身就往廚房去了。

蘇樂這邊把圍裙扎好,那邊老乞丐也跟了進(jìn)來,站在門口觀看他的動作。

蘇樂在碗里打了三個雞蛋,拿起筷子開始攪拌,他攪拌的速度很快,蛋液在碗中成為一個飛旋的金色旋渦,手中的筷子微微張開15度角,這樣才能把蛋液拉成束。在蘇樂的手下,蛋液和碗筷之間仿佛有了生命,在生生不息地流動著。油鍋已經(jīng)燒干了,一層油亮的膜附在鍋上,這時(shí)候的蛋液已經(jīng)有一種金黃色的燦爛色澤,質(zhì)感非常黏稠。

蘇樂手下不停,向鍋中倒入適量的色拉油,看見鍋內(nèi)的油開始密密匝匝地冒起泡兒,蘇樂才利用筷子將蛋液打到鍋中。蛋液仿佛一條金色的綢帶,在鍋碗之間翻滾奔騰,又如長江大河一瀉千里。翠綠晶白的蔥花、細(xì)膩如雪的食鹽同時(shí)進(jìn)入鍋中,和金黃色沸騰的蛋液交融在一起。蘇樂手腕微微抖動,凝固成形的蛋液在鐵鍋中打了個滾兒,當(dāng)油脂浸潤蛋液的表層,蘇樂一翻炒勺,將雞蛋落入一旁早已準(zhǔn)備好的盤子里。一時(shí)間,廚房內(nèi)香氣四溢,金黃半透明的炒蛋冒著熱氣,仿佛被霧氣縈繞,在熱氣中微微顫抖,顯示出這雞蛋超乎尋常的鮮嫩質(zhì)感,均勻撒在上面的蔥花恰到好處地點(diǎn)綴了色彩,讓人看在眼中就食欲大動。

老乞丐伸出筷子夾了一塊炒蛋塞入口中,入口香嫩軟滑,細(xì)膩而不失彈性,老乞丐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

蘇樂看到老乞丐的表情,也不由得放下心來,可沒想到那老乞丐轉(zhuǎn)瞬間又皺起了眉頭,然后呸的一聲將雞蛋吐了出來,嘆道:“你這是炒雞蛋還是炒狗屎?鍋有沒有洗凈?打蛋之前,有沒有用熱油溫鍋?從頭到尾,你就未曾改變過爐火,對炒勺的控制原本可以彌補(bǔ)你在火候上的不足,可炒勺對你來說只起到翻騰雞蛋的作用!打蛋不均——別看普普通通的炒雞蛋,也是需要相當(dāng)技巧的,打蛋的時(shí)候必須要講究腕力和平衡的運(yùn)用,筷子在蛋液中回旋擊打的時(shí)候,要做到筷筷相連,快慢相宜,要依靠感覺將蛋液內(nèi)部的膠體完全打得融為一體。而你卻連這最基本的程序都沒做好,接下來無論你的工序做得如何到位,最終仍然免不了失敗。我真是不明白,你小子的這種水準(zhǔn)居然還敢開飯館,你炒的菜真是狗都不吃!”

啟程

蘇樂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了,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雞蛋,吃到嘴里,感覺沒老乞丐說得那么不堪,他低聲道:“老爺子,這菜沒您說得那么差吧?”

老乞丐道:“沒那么差?是比我說得還要差,差到了極點(diǎn)!你小子不但廚藝差,口味更差,想做一個好廚子,首先就得有一根好舌頭,什么是好什么是壞你都分辨不出,又怎能做好菜?就你這水準(zhǔn),連南武肉聯(lián)廠食堂的野廚子朱老二都不如。我看這飯館你也別開了,丟人事小,挨打事大,不是每個客人都像我這么好脾氣,就你這種水平開店,一天至少要挨三頓,年紀(jì)輕輕的保命要緊,趕緊關(guān)門大吉吧!

蘇樂嘆了口氣道:“的確要關(guān)門了,明天這里就是人家的了!

老乞丐聽他這樣說不由得也愣了:“還真讓我這烏鴉嘴給說中了?”他拍了拍蘇樂的肩膀道:“小子,其實(shí)財(cái)產(chǎn)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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