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
若是之前尚在林中,她還可尋樹木躲避,可此刻她已奔出杏林,四周空無一物,如何避得開這帶有雷霆之威的利箭?辰年一連躲了七八支箭,不及喘口氣,卻又有三箭向她射來,竟是將她的退路都封死了。
她不能死!她絕不允許自己就死在此處!
辰年瞳孔瞬間收緊,體內(nèi)真氣轉(zhuǎn)到最快,手中長刀奮力擊落一支羽箭,同時身子從地上猛然拔起,用腳踏中另一支羽箭,腰身急轉(zhuǎn),直接用手去抓那第三支箭。利箭入手,只覺掌中被擦得一陣火燙,她卻沒有半刻遲疑,當(dāng)即就又把羽箭向著那樹頂之人擲了回去。
只是那人離得太遠(yuǎn),她臂力無法與強(qiáng)弓相較,那箭只到一半便沒了勁道,從半空中墜落下來。可即便這樣,眾人還是瞧得呆了。鮮氏人最尚武力,瞧見她竟能如此漂亮地避過這三支奪命箭,拓跋垚的護(hù)衛(wèi)中竟有人失聲叫好,便是那樹頂引弓之人,也不由得停了下來,立在那里靜靜打量辰年。
辰年殺心已起,又覺與其被人從背后施放暗箭,不如重回林內(nèi)殺了那拓跋垚。她這樣一想,抬眼掃了一下那樹頂之人,一咬牙,竟是重又向林內(nèi)疾掠過去。她這一舉動大大出乎眾人意料,眾護(hù)衛(wèi)微微睖睜了一下,這才分作兩撥,一撥退回到拓跋垚身邊守護(hù),另一些人卻是手執(zhí)彎刀向著辰年撲殺過來。
眼看雙方就要?dú)⒃谝黄,林?nèi)卻忽又閃出一黑衣人來,一連向著那些鮮氏護(hù)衛(wèi)甩出十幾枚霹靂彈,四下里爆炸之聲頻起,林中頓時被嗆人的煙霧籠罩。那人沖至辰年身邊,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急聲叫道:“快走!”
辰年顧不上多想,隨著他一同往外疾奔出去,剛出得杏林,身后利箭又追隨而至。辰年惱極,回身便要去殺那箭手,卻被身旁那人拉住了,勸道:“快走,煙霧有毒,他射不得幾箭!”
果然,那人又只射了兩箭便就停了下來,辰年這才作罷,轉(zhuǎn)身忙追著那黑衣人向宣州城方向疾奔而去。只是她剛才為躲避那些羽箭,內(nèi)力耗費(fèi)頗大,前面那人速度又是極快,她追得片刻,竟是越落越遠(yuǎn),待到宣州城外時,已是徹底不見了那人身影。
此刻天色已是微亮,辰年雖滿腹疑惑,卻不敢再耽擱,忙翻越城墻趕回客棧。人剛上客棧二樓,卻見陸驍從她屋內(nèi)沖出,迎面撞見她先是一喜,隨后又緊張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急聲問道:“你去哪里了?”
辰年發(fā)髻微亂,身上黑色夜行衣有幾處劃破,有些地方隱隱透了血跡出來,顯然是與人剛交過手。陸驍?shù)皖^細(xì)看一眼她身上的傷處,看出那是箭傷,不由得驚道:“你又回那林子了?”
辰年越過他徑直進(jìn)入自己房內(nèi),答道:“去了,不但去了,還和拓跋垚打了一架!
陸驍微微皺眉,低聲問她道:“可受了傷?”
辰年神色輕松,搖頭道:“沒事,就擦破點(diǎn)皮,不過,那拓跋垚也沒占了什么便宜去!彼f到此處,嘴角忍不住上揚(yáng),“我給他身上劃了兩個字。”
陸驍驚問道:“你給他身上劃了字?用刀?”
“嗯!”辰年點(diǎn)頭,眼睛亮晶晶的,低笑道,“我本來想在他身上劃‘王八’兩字,半路上又忍下了,改成了‘三土’!
陸驍愕然地看著辰年,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辰年看他兩眼,慢慢斂了笑容,問他道:“你會不會給他報(bào)仇?”
陸驍沉默半晌,卻沒有直接回答辰年的問題,只低聲說道:“你不該去,很危險(xiǎn)!
辰年聞言就笑了笑,道:“也沒多危險(xiǎn),那群人都不算厲害,拓跋垚刀法和你有些相似,他上一招沒有使完,我就知道了他下一招會是什么,占很大便宜。只是后來出現(xiàn)了一個箭手,很厲害,害我差點(diǎn)躲不過去!彼涯羌值哪用枋隽艘环謫栮戲?shù),“你可知道這個人?箭法好生厲害!
陸驍默了一默,卻只是簡單答道:“知道!
見他連那箭手的名字都不肯說,辰年心里微微一沉,雖有些失望,面上卻仍是向他笑了笑,道:“天就要亮了,我先換了衣裳,有事回頭再說!
陸驍猜不透她的心思,立在那里看她片刻,輕聲問她道:“你怨我不肯和你說實(shí)話,是不是?”
辰年搖頭道:“我沒怨,我知道你有苦衷!
陸驍想要與她解釋幾句,可又不知該如何來說,在屋中站了站,最后還是無聲地退出了房間。
待那房門關(guān)上,辰年這才回身去看,說不清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滋味。說不上怨,但是絕對不舒服。那是一種厭煩,他們分明都知道這事情到底是怎樣,卻唯獨(dú)把她一人困在迷霧之中。他們陪著她,保護(hù)她,叫她感激著,卻又眼看著她像個瞎子一般,四處摸索,處處碰壁。而她,卻誰都不能怨,也無從怨起。要怨,也只能怨自己不夠聰明。
辰年默默換下夜行衣,洗臉的時候,卻又看著水盆映出的自己睖睜,失神了一會兒,然后就一字一句地對水中的自己說道:“你只是謝辰年,你是太行山里的謝辰年,這就足夠了!”
她不急不忙地將自己打理好,出得門來下到樓下,瞧見陸驍與樊景云兩人正坐在桌邊等她,便就笑道:“你們不用等我,先吃就是了!
樊景云起身向她笑笑,待辰年在桌邊坐下了,這才高聲吩咐小二上早飯。那店家的飯食是早就準(zhǔn)備好了的,小二應(yīng)了一聲,很快便將一些饅頭、白粥等物端了上來。他們?nèi)齻默默吃到一半,虎口嶺的其他人才紛紛下樓,與辰年打了個招呼,圍坐成幾桌吃飯。
辰年掃了一眼,不見傻大,便問與他同屋的樊景云道:“傻大呢?”
樊景云笑道:“傻大睡得沉,一夜里呼嚕不斷,我剛才下樓的時候倒是叫醒了他,不過現(xiàn)在看來是等我走后又睡過去了,我這就去叫他!
他說著就要起身去叫傻大,那邊傻大卻是瞇縫著眼從樓梯上下來了,邊走邊嘟囔道:“這床睡得我真不舒坦,頭暈?zāi)X漲!痹捯粢宦,底下就有人笑著接口道:“虧得你還睡得不舒坦,你要再睡得舒坦了,這就得晌午見了!
眾人哄笑一聲,傻大卻是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往辰年這邊看過來。辰年看似隨意地瞥了樊景云一眼,笑著向傻大擺了擺手示意不礙事,道:“快些吃飯,莫要再磨蹭了!”
待吃過早飯,辰年吩咐眾人先都在客棧內(nèi)待著,自己帶著樊景云與傻大兩個出了門。陸驍如往常一般跟在她身邊,不想出門之后,辰年卻是突然與他說道:“我就在街上隨意轉(zhuǎn)轉(zhuǎn),青天白日的,不會有什么危險(xiǎn)。你若有事自去忙吧,不要再等到夜里出去。”
陸驍僵了一下,他的確打算夜里去尋拓跋垚,卻不想就這樣被辰年說破,一時竟不知如何應(yīng)對。
辰年笑笑,又道:“我說的不是氣話,你莫要多想!
陸驍又看她兩眼,點(diǎn)頭應(yīng)道:“好。”
他說完便真的向著相反的方向而去,辰年站在那里瞧著他身影消失在街角,這才回身,見樊景云面露不解之色,便就說道:“他有事要做,咱們逛咱們的!
樊景云此人甚有眼色,聞言只是笑著點(diǎn)頭,半句話都不多問,領(lǐng)著辰年去了宣州最熱鬧的市場。辰年有心要打聽拓跋垚是什么人,故意尋了那些鮮氏人開的店鋪來逛,一連轉(zhuǎn)了多家,買了雜七雜八許多東西,沒少與店家閑聊。
樊景云瞧出辰年是有意打探與鮮氏有關(guān)的事情,在無人處與她說道:“我以前曾隨著商隊(duì)去過漠北王庭,對鮮氏的事情多少知曉一些,大當(dāng)家若有什么想知道的,問我就成。這些鋪?zhàn)涌粗胀,可不知哪家就是鮮氏人的眼線,莫要被他們盯上了!
辰年聽得一默,道:“是我疏忽了。”
樊景云卻是笑了一笑:“也可能是我考慮得太多!
辰年正色道:“謹(jǐn)慎小心不是壞事!彼肓艘幌耄闩c樊景云說道,“你給我說說鮮氏王庭的情況!
樊景云稍稍思量了一下,將鮮氏王族與幾大氏族的情況簡單說與辰年聽,遲疑了一下,又道:“從前兩代單于起,鮮氏的有些貴族就有意漢化,像陸少俠的陸姓,便是由步六孤漢化而來的,王族拓跋氏的漢姓則是元,比如現(xiàn)在的單于拓跋垚,他的漢名就叫作元垚。”
辰年心中一凜,沉默片刻,與一旁的傻大說道:“傻大,你去那邊買幾個包子來吃,我有些餓了。”傻大對他二人的話題絲毫不感興趣,不疑有他,應(yīng)了一聲便去買包子了。辰年這才抬眼看向樊景云,靜靜打量他片刻,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知曉得實(shí)在太多,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普通的行商。
樊景云坦然地看著辰年,答道:“小人是云西人!
“云西人?”辰年了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問道,“昨夜里救我的是你?”
“是!狈霸茟(yīng)道,“昨夜里瞧到您一個人出去,小人不放心,就偷偷跟了過去!
他這樣問什么說什么,倒叫辰年有些意外,不由得輕輕一哂,道:“你倒是實(shí)誠,我以為你怎么也得瞞一瞞我!
不想樊景云聽了,卻是說道:“小人來之前,王爺有過交代,說只要是您問,不管是什么事,都要據(jù)實(shí)相告,絕不許欺瞞您!闭f到這里,樊景云停了一停,才又低聲說道,“他說他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不欺瞞您,可他卻食言了,他很后悔!
王爺?該是已經(jīng)襲了云西王的封君揚(yáng)了。辰年垂目立在那里,好半晌沒有說話。
樊景云正要再說,傻大卻已是抱了包子回來。他嘴里塞著一個,手里又另抓了兩個,把紙包往辰年懷里一塞,含混不清地說道:“給,夠了嗎?”
辰年向他露出一個真心實(shí)意的笑容,瞧他嘴里塞得滿,又忍不住囑咐道:“你吃慢點(diǎn),咱們?nèi)茶水鋪?zhàn)淤I些茶喝。”
傻大呵呵笑了兩聲,啃著包子繼續(xù)往前走去。辰年在后慢慢跟著,似是感嘆般地輕聲說道:“我有時候忍不住會想,這個世上只有做個傻子最開心,不會被人防,也無須去防人,不用想著去騙人,更不用擔(dān)心被人騙。”
樊景云不知她這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他聽,正遲疑著如何應(yīng)對,卻聽得辰年忽地發(fā)出一聲極低的輕笑,又問他道:“封君揚(yáng)叫你去我寨子做什么?監(jiān)視我?保護(hù)我?”
樊景云答道:“都不是!
辰年頗覺意外,側(cè)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都不是?”
樊景云點(diǎn)頭,沉吟了一下,低聲說道:“其實(shí)小人一直在奉命查賀家小姐失蹤一事!
辰年愣了一愣,才問道:“蕓生?”
“正是蕓生小姐!狈霸凭璧赝南吕锟戳艘豢矗稚先穗m不少,他們身邊卻是沒什么可疑之人,這才又繼續(xù)說道,“她前年冬天便已失蹤,賀家壓下了所有消息,只說她是因身子不好在外養(yǎng)病!
辰年微微皺眉,道:“昨夜里,我在拓跋垚那里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和蕓生極為相似,可再過去尋的時候,卻是沒有找到!
樊景云道:“極可能就是蕓生小姐!
他當(dāng)下就將蕓生如何在泰興失蹤,自己又如何奉封君揚(yáng)之命前往漠北王庭查探消息,設(shè)法得到了那靈骨的圖樣,然后去泰興尋封夫人查訪,得知曾有老仆在那傻女身上見過那靈骨。樊景云道:“從目前所知來看,應(yīng)是拓跋垚的人覺得那傻女無法做王妃,血統(tǒng)一事更無法解決,這才臨時決定用蕓生小姐替代那傻女,把她擄去了王庭!
辰年心中震驚無比,卻不是為蕓生被當(dāng)做王女遺孤劫走之事。她還記得,當(dāng)時在清風(fēng)寨時陸驍就向她問起過靈骨。她不覺聲音有些發(fā)顫,問樊景云道:“你說的那靈骨,可是一枚狼牙?”
不想樊景云卻是答道:“模樣像是狼牙,不過應(yīng)該是塊古玉!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