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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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年此刻面上雖還竭力保持著鎮(zhèn)定,心中、腦中卻都已亂作一團,她面色十分蒼白,唯有下唇因之前一直用牙咬著,此刻反而透出艷麗的紅,與那黯淡無色的上唇形成鮮明的對比。
樊景云瞧她如此模樣,不覺有些擔心,低聲問道:“您可無礙?”
辰年緩緩搖頭,閉目停在那里站了一站,這才能繼續(xù)往前慢行,又問樊景云道:“你怎么查到我寨子里來了?”
樊景云沒有回答,而是委婉地勸道:“此事說來話長,不若尋個地方,小人慢慢說給您聽!
說完這話,正好前面傻大也尋到了一處茶樓,指著那地方回身與辰年叫道:“那里有處茶樓!
辰年與他們兩個進了茶樓,因此處已不是鬧市,樓里茶客倒是不多。他三個徑直上了二樓,在臨窗處尋了無人的位置坐下來。待那茶博士上過了茶,辰年飲了幾口,暗暗平息了一下情緒,又瞧著傻大也灌下了幾杯茶水,這才打發(fā)他先將購買的物品送回客棧。
傻大對辰年的吩咐一向言聽計從,應了一聲便抱了那許多東西咚咚地下了樓。樊景云瞧他走了,忽地低聲嘆道:“您心地真好!
辰年輕輕地嗤笑了一聲,道:“也得分對誰,有的人值得我對他好,有的人卻不值得!
樊景云聽出她話里的不善,不敢接茬,低下頭只做沒有聽見。
辰年道:“說吧,你主子都查到了什么?為何要到我的寨子里去?”
樊景云沉吟了一下,這才答道:“王爺曾派人去查過您義父與陸少俠兩人,得知穆、陸兩姓是丘穆陵與步六孤兩個部族的漢姓,這兩個都是鮮氏大族,參與了前陣子王庭的權勢之爭。而蕓生小姐失蹤前,您的義父曾去盛都尋過王爺,得知您已不在王爺身邊,他就去了清風寨,再后來,王爺雖沒能追到他的行蹤,可從蕓生小姐失蹤的時間來看,卻是在他離開清風寨之后。王爺懷疑,蕓生小姐既是被鮮氏人擄走,極可能與您義父有關!
辰年聽到這里,心中已是有了大概,面上卻是冷笑道:“就憑我義父與陸驍來自鮮氏,就可以斷定蕓生的失蹤與他們有關?你主子倒是真敢想!”
“王爺也只是猜測,所以才叫小人來查此事!狈霸瓶此齼裳,又輕聲道,“當年王女出事之時,賀將軍人在盛都,回泰興后曾派人追查過一個帶著嬰孩的男子。王爺說,您曾與他說過父母之事,他聽著倒像是與王女和賀臻將軍的情況有些相似。若是蕓生小姐真的是被您義父擄走,那么極可能您才該是……”
他話沒說完,就此停了下來。
辰年心頭一顫,不由得緩緩地閉了眼。義父從不肯對她說親生父母之事,只有一次醉了酒,才說了那么三兩句,而封君揚傷重之時,她為安慰他,也確把這三兩句話告訴了他,不想封君揚竟憑借著這兩句話猜到那么遠。
她垂眼沉默良久,這才又問道:“泰興可也這般猜疑到了我的身上?”
樊景云答道:“應是沒有。不過蕓生小姐失蹤后,賀將軍像是已經(jīng)懷疑那傻女的真假,暗中派了探子去鮮氏王庭,卻不知在查些什么!
辰年思量片刻,忽地說道:“你們既已知曉蕓生人在哪里,去問一問她,不就知道到底是誰擄走了她了!”
樊景云面現(xiàn)難色,道:“拓跋垚把蕓生小姐看得極緊,小人曾在漠北王庭待了一個月,莫說見她一面,便是一句話也沒能捎進去!
辰年不覺皺眉:“她那里聯(lián)系不上,那我義父那里呢?難不成連他的下落都查不到?”
樊景云點頭道:“正是,這也是王爺想不通的地方,拓跋垚身邊倒是有幾位近臣是丘穆陵氏,但都是多年的老臣。自王女遺孤在王庭出現(xiàn)之后,就再查不到您義父的半點消息。這也是王爺叫小人去虎口嶺的原因,想著看看能不能從您這里知曉些消息!
辰年聽得睖睜,搖頭道:“我現(xiàn)在也不知曉!
他們兩個再無別話,只能沉默相對。樊景云想著自己身份既已暴露,辰年必然不肯容他繼續(xù)在寨子里待下去,便低聲說道:“等送您回寨子之后,小人自會離開。”
不想辰年抬眼看了看他,卻是問道:“你走了,可能保證你主子就不會另派人來了嗎?”
這話問得樊景云無法回答,只得苦笑道:“這個,小人無法替王爺保證。”
辰年嘲諷地挑了挑嘴角:“那你走不走又有什么區(qū)別?走了,不過就是由明轉暗罷了。若是這般,還不如你繼續(xù)留著好,好歹用著還方便些。”她挑釁似的看向樊景云道,“你告訴你那王爺,我謝辰年永遠只是太行山里的謝辰年,和鮮氏、泰興都沒關系。我不做背人之事,也沒有什么好瞞的,他若想知道什么,直接問我就是,不用玩那些彎彎繞繞!”
樊景云不敢接話,只賠了個笑臉。
辰年放了碎銀在桌面上,起身離開茶樓。樊景云是半點她的心思都摸不到,也不敢問,只好在后面靜靜地跟著,瞧著她閑逛一般去了宣州城守府,繞著那城守府慢悠悠地轉了一圈,這才回了客棧。
他們剛進門不久,陸驍便也從外面匆匆回來,身上竟新?lián)Q了一套黑色衣衫,衣襟與袖口處皆繡金絲暗紋,既顯英武又顯華貴。傻大就對其嚷嚷道:“你小子不夠義氣,出去偷偷買了新衣來穿,卻忘了咱們兄弟。”
陸驍不理他,只是去看辰年神色。辰年那里只隨意地瞥了兩眼,贊道:“倒是好看,再刮了胡子,就像是官家少爺了!
眾人聽得齊聲哄笑,更有人去笑著打趣陸驍。陸驍面上雖也笑了笑,可那笑容卻分明有些勉強。辰年止住眾人笑鬧,與陸驍說道:“你和樊大哥到我屋里,我有事與你們商量!
陸驍與樊景云兩人各懷心思,跟在辰年身后過去,不想辰年卻是與他們商量如何盜取宣州官銀之事,說道:“凡事最怕夜長夢多,咱們既來了,就還是要盡早把事做了才好。依我看就照咱們之前的安排,分作三處行事。樊大哥白日里安排人手去城守府外面蹲點,我夜里去探路踩盤子,陸驍這幾日就帶著傻大去采購些貨品,遮人耳目!
樊景云未先應聲,只等著陸驍那里說話。果然,就瞧得陸驍微微皺眉,說道:“夜里我陪你一起去!
辰年看他兩眼,便道:“好。”
陸驍眉間這才放平,肩背挺直地坐在那里,沉默不語。辰年又簡單地交代了幾句,便叫樊景云回房,卻把陸驍留了下來,仔細打量了他片刻,忽地問道:“你受傷了?”
陸驍抬眼去瞧她,慢了一下,才否定道:“沒有!
“你不要騙我,我嗅到金瘡藥的氣味了,”辰年說道,“你把衣衫解開給我瞧瞧!
陸驍面色有些微紅,起身從桌邊站起,道:“別胡鬧,你早些歇著,我先回房了!彼f完便轉身往外走,不想辰年卻忽地從后偷襲,伸手去扯他的衣領。陸驍一驚,下意識地回過身去,伸臂去擋辰年,誰知辰年這招竟是虛招,手腕一晃閃過了他,竟是直接沖著他的衣襟來了。
兩人你來我往,眨眼間就連過幾招,只是論起這些小手段,陸驍絕不是辰年的對手,他又不好對她用蠻力,不覺被迫得有些狼狽,忍不住低聲喝道:“謝辰年,你別鬧!”
話音未落,辰年卻已是雙手扯住了他的衣襟,一把往兩旁扯開,露出里面裹得嚴實的白色棉布來。兩人皆是一僵,金瘡藥的味道混雜著淡淡的血腥迎面而來,辰年怔怔看得片刻,這才抬眼看陸驍,冷聲問道:“怎么傷的?”
陸驍做出不在意的模樣,去撫辰年的手,說道:“沒事,一點皮肉傷,我遇見舊友,切磋了一下武功,不小心傷到了!
辰年卻是冷笑,道:“不說?好,我自己解開來看!”
說著便真的伸手去尋那布帶的結扣,嚇得陸驍忙摁住了她的手,道:“別,我說!
辰年這才停了手,仰著頭看他。
陸驍向她咧了咧嘴角,低聲道:“我自己劃的。”
辰年盯著他,又問:“多少刀?”她聲音冷硬而尖銳,聽不到陸驍?shù)幕卮,便又厲聲問道,“多少刀?說,你劃了自己多少刀?”
“六刀!标戲敶鸬。
辰年眼圈瞬間變紅,陸驍只覺得心臟似隱隱抽痛了一下,便就向著她咧嘴笑了笑,輕聲道:“他身份不一般,你那樣辱他,我總得給他個臺階下!
辰年不語,只是用力地抿著唇瓣。
陸驍將衣襟從她手中抽出掩好,為哄她開顏,故意玩笑道:“也虧得你只寫了那兩個字,若是再多寫幾個,這事都沒法辦了!
辰年垂目,忽地沒頭沒腦地說道:“陸驍,我是謝辰年,我只是太行山里的山匪頭子——謝辰年!
陸驍靜靜看她片刻,道:“謝辰年,我知道!
辰年聞言微微仰起下頜,眼圈雖還有些發(fā)紅,卻是向著他展顏而笑,道:“那就好!
瞧她這般,陸驍心中才又重新透亮起來,停了停,又問道:“你夜里什么時候去探城守府?我來找你。”
他身上有傷,辰年自然不肯叫他再隨自己去冒險,便道:“這事不急,要先等樊大哥那里的消息才成,怎么也得有個三五日,你先安心養(yǎng)傷!
不想沒過兩日,樊景云那里就打探了許多消息回來,非但把城守府的守衛(wèi)巡防情況摸了個七七八八,便是連那官銀大概的數(shù)目竟也查到了。
“以往時候,宣州不管暗中如何,面上卻還是要聽從朝廷旨意,每年也會往盛都上繳些稅銀?勺詮慕贝蛘,宣州便借口道路不穩(wěn),停了這稅銀。”樊景云細細說道,又將不知從哪里搞來的城守府布局圖掏出來給辰年看,指著當中一處地方說道,“據(jù)說還有不少存放在這里,只是看守也甚嚴密。”
辰年瞧著樊景云笑了笑,道:“樊大哥好手段,在咱們寨子里可真算是屈才了!
樊景云卻不知她這是真贊還是假贊,只好不卑不亢地應道:“大當家過獎了!
辰年低頭看那圖紙,默默思量片刻,沉吟道:“還得去好好探一探,我瞧著這事沒有這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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