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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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型制藥公司能夠消除季節(jié)的變換,它們可能就會這樣做—當然,目的是為了利潤。
還有另外一種危險:除了傷害孩子,我們還會危害社會和我們的未來。旨在減少兒童生命中的變化和波動的舉措?yún)s也會降低我們這個所謂的“偉大的全球化社會”中的多元性和差異性。
受到翻譯的懲罰
壓力源的另一個被遺忘的特征隱藏在語言習得中。我從沒見過有人是通過教科書,從語法開始學講母語的,并接受雙季度考試的測試,系統(tǒng)地將單詞嵌入所學的語法規(guī)則中。你學習一種語言的最佳方式應該是在一個多少有些緊張壓力的情況下,特別是在表達某些迫切需求的情況下(比如在熱帶地區(qū)享用晚餐后產生內急時),借助于困境,從反復的錯誤中進行學習。
我們學習新單詞并不需要死記硬背,而是利用另一種方式—與人溝通,不得不揣測他人心思,而暫時把害怕犯錯誤的心理放在一邊。但是,成功、財富和科技卻使得這種習得模式愈加難以推行。幾年前,當我還籍籍無名時,國外的會議組織者根本不會給我分配能在臉譜(Facebook)上用英語討好人的“旅行助理”,所以我被迫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就這樣,我靠著用手比畫和不斷的試錯(就像孩子那樣)學會了外國詞匯—不靠設備,不靠字典,什么都沒有。而現(xiàn)在,我享受的特權和舒適服務—我確實無法抗拒這些舒適的服務,卻令我遭到了懲罰。這個懲罰就是,一個能說流利英語的人,舉著一塊把我的名字拼錯的牌子,在機場迎接我,沒有壓力、沒有歧義,不用使用任何從丑陋的教科書上接觸到的俄語、土耳其語、克羅地亞語或波蘭語。更糟糕的是,這個人虛情假意、油滑諂媚;這種低三下四的啰唆比時差還令我頭疼。
然而,學習一門語言的最好辦法可能就是在國外被“囚禁”一段時間。我的朋友乍得•加西亞由于一種無中生有的疾病而被迫在莫斯科的一家醫(yī)院隔離區(qū)待了一段時間,由此提高了他的俄語水平。這是一種狡猾的醫(yī)療綁架,在蘇聯(lián)統(tǒng)治結束后的混亂時期,醫(yī)院通過強迫旅客住院來敲詐他們,除非他們支付了大筆金錢來銷毀他們的“病史”記錄。乍得原本只能勉強說幾句俄語,在關押期間被迫苦讀托爾斯泰的著作,因而學到了不少俄語詞匯。
觀光化
我的朋友乍得從混亂中受益,而這種混亂由于現(xiàn)代病“觀光化”的出現(xiàn)而日益罕見。這就是我認為現(xiàn)代生活將人視為洗衣機的一個佐證,好像人只能按照詳細的用戶手冊做出機械的反應。我們用系統(tǒng)性的方法清除事物的不確定性和隨機性,以便在最細節(jié)的層面確保高度的可預測性,其目的就是為了舒適性、便利性和效率。
游客與冒險家或漫游者的關系,就像觀光化與生活的關系一樣;它包括將各類活動,而不僅僅是旅游,轉換為演員的腳本一般。我們將看到,觀光化是如何通過吸盡最后一點不確定性而閹割了喜歡不確定性的系統(tǒng)和生物體,同時還給他們以獲益的錯覺。需對此負責的包括教育體系、撥款給有目的的科學研究、法國的中學畢業(yè)會考、健身器材等。
此外,還有電子日歷。
但更糟糕的觀光化是,我們現(xiàn)代人的生活要受到諸多條條框框的約束,即使在我們的休閑時間:周五晚上看歌劇、某個晚上參加約定好的聚會、預定的活動、預訂的笑聲。再次嘆息,我們住在“金色”的監(jiān)獄里。
這一“目標驅動”型態(tài)度深深地傷害了內在的自我。
對機遇的秘密渴望
這讓我們看到了隨機性的本質。如果你不是一臺洗衣機或一座布谷鳥鐘,換句話說,如果你還活著,你的內心深處就會喜歡一定程度的隨機性和混亂。
隨機性會給人以一種浮想聯(lián)翩的感覺。我們喜歡溫和的(以及高度文明的)博弈世界,從博彩體育,到下一次拉斯韋加斯之行中,屏住呼吸擲骰子。我自己在寫這些段落時,也盡量避免受控于一個精確的和明確的計劃,而是喜歡從未知的內心深處汲取靈感,寫出讓自己感到驚喜的文字。寫作的價值就在于它能給予我們一種冒險的刺激感,這就是為什么我喜歡寫書而不喜歡寫專欄。即使撇開庸俗的編輯不談,寫專欄也足以讓我厭煩得要死。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如果作者的寫作過程極其無聊,那么他寫出來的作品一定也會讓讀者感覺極其無聊。
如果我能預測我未來每一天的軌跡,那么我會感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已經(jīng)死了。
此外,隨機性是真實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我們先祖的棲息地,人類會受到自然環(huán)境的刺激,恐懼、饑餓、欲望等最原始的感受會激勵我們探索并適應周圍的環(huán)境。想想看,如果一個啼哭的孩子被壓在了車下,你可能不假思索地就會將汽車抬起來,或者如果你看到一頭野獸穿過了公路,你也會立即撒開腿拼命逃跑。拿這些對比一下你按預定計劃下午6 點去健身房,在被私人教練折騰一番后感到的那種沉重和勞累—當然,除非你迫切地需要自己看起來像一個保鏢。再想想,環(huán)境的隨機性是多么容易讓我們少吃一頓飯,僅僅因為食物匱乏,而約束自己執(zhí)行一個18天的節(jié)食計劃卻是那么困難。
世界上有這么一種人,對他們來說,生活就是某種項目。在與他們交談之后的幾個小時內,你都會感覺很不舒服;生活開始變得像寡淡無味的食物。我是一個尋求刺激的人,我有一個刺激探測器,這似乎與我的無聊探測器很匹配,就好像我們天生配備著一個過濾器,天生厭惡無聊。我們先祖的生活中沒有作業(yè)、沒有老板、沒有公務員、沒有學業(yè)成績、沒有與院長的談話、沒有從工商管理學碩士(MBA)班上畢業(yè)的咨詢顧問、沒有日程表、沒有申請表、沒有去新澤西的旅程、沒有語法難題,也不用與讓你感到厭倦的人說話;生活充滿了隨機的刺激,所有事情,無論好壞,都與工作無關。危險當然有,但你不會感覺無聊,從來不會。
最后,存在變動性(隨機性)的環(huán)境不會將我們置于慢性應激損傷的風險中,這一點與人類設計的任何系統(tǒng)都不同。如果你走在坑洼不平的天然地面上,行走中沒有任何兩步是完全相同的;這與消除了隨機性的健身器械完全不同:它強迫你無休止地重復同樣的運動。
現(xiàn)代生活中充斥著原本可以避免的慢性應激損傷。
接下來,讓我們看看進化的過程,大自然才是偉大的反脆弱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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