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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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得有點糙,但話糙理不糙,戴綺仔細想想,覺得小白說的在理,也就默認了“奶媽”這個頭銜。
一開始,安寧還努力聽小白講課,每個字都能聽懂,但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沒過多久就煩了,煩了又不好退場,就開始開小差,以前讀書的時候,小差可以開到北極,先和北極熊玩會兒潛水,再去非洲和大象摔跤,現(xiàn)在情緒不高,小差也開不了多遠,左奔右突,連個教室門都沒出,很快又煩了,只看到小白上下嘴唇不停地動,聲音卻變得越來越遙遠,上下眼皮只打架,勉強撐開,很快又重重掉下,來回沒幾下,就再也開不了了。
一年來,小白教過很多新人,有經(jīng)驗的,沒經(jīng)驗的,老實的,調(diào)皮的,什么人沒見過?但第一次上課就敢睡覺的,還是頭一次遇到。小白剛想發(fā)火,又想到這小子不知道是什么來路,和戴綺又是什么關(guān)系?猛喝了一大口冰水,才勉強把火壓住。待冰水被消化后,安寧還沒醒,小白的臉上就掛不住了,拿個本子摔摔打打,嘴上罵罵咧咧。小林年紀不大,但懂得看臉色,見小白這樣,便知道是安寧睡覺惹的禍,偷偷推了推安寧。
安寧抬起頭,睡眼惺忪,大聲問小林:“下課了?”惹得前排的人一陣哄笑。小白火了,指著安寧:“要睡回去睡,一點規(guī)矩沒有!”安寧二話不說,推開椅子就出去了,眾人一片嘩然,小白使勁拍了拍桌子:“安靜!安靜!繼續(xù)上課!”
過了半天,還沒見安寧回來,小白賭氣也不去找他。眼雖不見了,但心里的煩還在,心里一煩,課講的就失了水準,口誤不斷,先是把“三聽八要十不準”說成了“山路彎彎十八摸”,接著又把戴綺“奶媽”的頭銜說成了“奶牛”,雖然還是有奶便是娘,但一個是人,一個是畜生,錯的就離譜了,說完以后,小白嚇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戴綺沒聽見,也幸好來聽課的都是些新人。
安寧其實也沒回去睡覺,他去了洗手間,把自己關(guān)在一個隔斷里,坐在馬桶蓋上發(fā)呆,也說不清楚為什么要到這里來,但這里見不著人,在一個小的封閉的空間里,會讓他多一點心安。
小白把今天的失誤全算在了安寧頭上,回宿舍后,把安寧晾在一邊,不理不睬。其他人懂得看眼色,見這個情形,知道安寧多半把小白給得罪了,也就有樣學(xué)樣,兩天下來,安寧只說了十句話,其中有九句不超過兩個字,唯一超過的一句,還是在夢里。
第三天繼續(xù)培訓(xùn),講如何向客人打招呼、點煙、倒酒、點歌。小白先做示范,邊做邊說:“記住,像我這樣,一定要先側(cè)身,再跪,這樣就不會擋住電視屏幕了。”又站起來,指著安寧:“你,過來給大家做一遍。”
安寧坐在位置上,動也不動。
小白又指名道姓:“安寧,過來示范一遍。”還是旁邊的小林,推了推安寧,小聲說:“叫你呢。”
安寧“啊”了一聲,仿佛如夢初醒,問:“你剛才說什么了?”
小白忍著氣,又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話。
安寧點點頭,大搖大擺走過來,邊走邊手舞足蹈,嘴里還哼著歌 :“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比缓笳伊艘粡堃巫樱竽4髽幼拢E著二郎腿,望著小白。
小白滿臉疑惑,問 :“你在干嘛!快點過來示范!”
安寧也一臉疑惑:“我現(xiàn)在不就在示范嗎?”
小白急了:“你在示范什么。俊
安寧也急了:“客人。
眾人頓時哄堂大笑,小白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越發(fā)急了,一急就不小心說出了真話:“誰他媽讓你示范客人啊?我是讓你跪!”
安寧看也不看小白,隨口說道:“我跪得沒你好看,還是你跪吧!
小白這下怒了,指著安寧大罵:“你他媽還當(dāng)你是大爺!”
安寧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罵他媽,猛地一下站起來,臉色鐵青,眼睛血紅,像噴出了火。
小白沖過來,作勢要打安寧,嚇得旁邊幾個人趕快拉住他,人是拉住了,但嘴里還是不住口地罵。
安寧一言不發(fā),走過去,結(jié)結(jié)實實給了小白一巴掌,一下把小白打懵了,旁邊的人壓根沒想到安寧還真敢打,也愣住了,剛才還嘰嘰喳喳,鑼鼓喧天,現(xiàn)在突然就偃旗息鼓,鴉雀無聲。小白捂著臉,發(fā)瘋一樣掙脫眾人,飛起一條腿,踢向安寧。安寧就勢一閃,躲了過去。
“你們在干什么!”一個凌厲的女聲從門口傳進來。
大家回頭一看,原來是戴綺,滿臉怒氣站在門口。
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后,戴綺嘆了口氣,對安寧說:“你先到我辦公室來吧!
3
到了辦公室,戴綺給安寧倒了一杯水,說:“坐吧!
安寧接過杯子,默默坐下,低著頭,臉通紅。
戴綺也端了把椅子,兩人面對面坐著,想了半天,戴綺才開口:“這事兒,還是你不對!
安寧低著頭說:“打人是我不對,可他不該罵我。”
戴綺:“罵人是他不對,但他是老師啊,你不應(yīng)該聽老師的嗎?”
安寧振振有詞 :“對的聽,不對的不聽。”又說:“他要我下跪,還罵我,這難道是對的嗎?”
戴綺一愣,覺得安寧說得有道理,再一細想,又覺得安寧說得沒道理。小白罵人,是小白不對,但罵人,又是因為安寧不聽話,如果安寧聽話,小白就不會罵人,所以還是安寧不對。想到這,立場又堅定了:“這里不是你家,不是你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你想待在這,就得守這里的規(guī)矩!”
安寧抬起頭說:“我不想待在這了!
戴綺心中一喜,她早就后悔讓安寧來上海,之所以叫他當(dāng)服務(wù)員,等的就是這句話,但表面上還是故作惋惜:“唉,我也知道,你一個大學(xué)生,當(dāng)服務(wù)員確實是可惜了。要不,我還是送你回家吧?”
安寧搖搖頭:“我也不想回家。”
這下戴綺急了,覺得安寧簡直是在無理取鬧,沒好氣地說:“這也不想,那也不想,你到底想干嘛?”
安寧望著戴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只在乎你!
戴綺一下怔住了,她不是不知道安寧對自己有感情,這么多年來,雖沒見過面,但寫的那些字,就是心里說的話,兩人說了那么多知心話,怎么可能一點波瀾都沒有?但她又是真不想和安寧發(fā)展。安寧對她來說,太小了,說得更直接一點,她可以給安寧很多東西,可安寧什么都給不了她,這樣的相處,根本沒法維持下去,也不是她想要的。更何況,戴綺現(xiàn)在的日子過得也不安穩(wěn),在夜總會里,陸黎、曹麗娜和她之間,職責(zé)分得不清不楚,三人明爭暗斗已久。這次夏人杰找她對付曹麗娜,她嘴上說事關(guān)重大,要慎重行事,其實心里早樂開了花,她等這個機會,已經(jīng)等得太久了。在這樣一個關(guān)鍵時候,又怎么能隨便動兒女私情呢?
沉默半天,戴綺硬起心腸,對安寧說:“我只是把你當(dāng)?shù)艿,真的。我也希望你能把我?dāng)姐姐,在這個世界上,多一個愛護你的姐姐,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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