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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蘭察布的一場鼠疫死去了上萬人，圖雅家中的親人就有五口死于這場災(zāi)難，牛馬羊駝更是不計(jì)其數(shù)，鼠疫從疫情開始到滅跡持續(xù)了一年之久，別說死去的人了，活著的人因失去親人無心經(jīng)營牲畜，鼠疫流行后的凄慘景象正是“疫發(fā)天無色，田荒斷炊煙，荊棘伴白骨，鬧市無明燈”。

圖雅送走了那個(gè)領(lǐng)喪的人后就再也沒有見過來自沽水之源的人了。她知道閔狍的夫人也是草地上的人，鼠疫已過去兩年多了，山莊的人也該知道這個(gè)信息了，可閔狍的夫人格日尼連閔狍和兒子的墳頭都不來看一眼，閔狍的兩個(gè)兒子死的時(shí)候該是談婚論嫁了，格日尼既是想都不想她的丈夫和兩個(gè)相貌堂堂的兒子，圖雅就把閔狍的兩個(gè)兒子當(dāng)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了。活著未曾娶，死了該當(dāng)婚，她和丈夫盤算著，烏蘭察布死了這么多人，必有和閔狍兩個(gè)兒子年齡相當(dāng)?shù)狞S花閨女也不幸于這場災(zāi)難里，圖雅讓丈夫沁可四下打聽誰家死去的黃花閨女愿意嫁給閔狍的兒子配殤，他們按照活著的人送一份厚禮，并舉辦婚禮。

這件事看上去容易，但必定是為死人提親，誰家都不愿提起往事，沁可跟人家說了也都沒有被當(dāng)回事，于是，圖雅讓丈夫沁可再去蒙古草地和沽水之源的交界處打聽打聽，順便了解一下格日尼的近況。

沁可快要到了太仆寺旗的時(shí)候，他的坐騎突然驚了，這匹駿馬是他鼠疫過后剛剛調(diào)教的，習(xí)慣了茫茫無際的草地，見了大山竟然驚慌失措了。沁可越是勒緊韁繩，它越是暴跳如雷，后蹄尥蹶子，馬頭倒背著，把沁可顛起半空，重重地摔在地上。這時(shí)，駿馬平息了，沁可卻被摔得不省人事。

郎中和小花草玉梅送走了白嫂她們娘兒倆，村子里有人把郎中叫走去看病，小花草玉梅乘著郎中未歸，打算起了出走的準(zhǔn)備，沽水之源，她除了郎中和白嫂便舉目無親，她不知道該去什么地方，昨天整夜未眠也沒有想到離開了郎中后去干什么，郎中突然被村里人叫去看病倒啟發(fā)了她，她和郎中白嫂在一起的時(shí)候，白嫂教會(huì)了她做飯，郎中教會(huì)了她遇到跌打損傷如何急救，小花草玉梅和婆婆納都是醫(yī)治跌打損傷的好藥，特別是婆婆納止血消炎還勝于小花草玉梅，她想好了，何不去草地上為那些騎馬摔傷的牧民醫(yī)病去？

小花草玉梅平日聽郎中說過，沽水之源往北走是富饒的草地，那里地廣人稀，缺醫(yī)少藥，前年那場鼠疫若是有“妙春堂”那樣的好郎中，或許還能早點(diǎn)兒制服疫情，他要找到了金蓮花不想再回山莊了，或是回中原去，或是到北面很遠(yuǎn)的草地，聽他的話外之音，好像是在莊上得罪了誰。小花草玉梅雖然不是郎中，說不定，郎中教給她的那點(diǎn)兒本事能用在草地上。她走之前和郎中說過：如果我們尋找金蓮花失散后，還要回到閃電湖，還要在蟈蟈山等候。

小花草玉梅不怕走得遠(yuǎn)，有了和郎中的約定，就好像這次遠(yuǎn)行身后始終有郎中的影子。

小花草玉梅雖然不知道沽水之源的背后是烏蘭察布，但郎中和她說起過那里的富饒，路線也跟她說過，到了太仆寺旗向西北方向。于是，小花草玉梅日行夜宿，先沿路打聽太仆寺旗。為了掩人耳目，她逢人便說去太仆寺旗姑姑家。這天正巧在沽水之源和太仆寺旗交界的一個(gè)暖房遇見了比她年齡稍大的女子也是去太仆寺旗的親戚家，兩個(gè)人難得在荒原相遇，睡覺前拉起了家常，那女子心直口快，說這條路她熟悉，每年回一趟烏蘭察布都要在太仆寺旗的舅舅家住一夜，烏蘭察布鬧鼠疫，她已兩年沒有回過娘家了。娘家人捎信說她的家人躲過了那場鼠疫，不妨回來住幾日。

小花草玉梅挺喜歡這個(gè)女人的，而且，按捺不住的激動(dòng)使她的謊言無法再向這個(gè)女人編下去了。她連自個(gè)的姑姑是哪個(gè)民族，住在太仆寺旗的什么地方都編不上來，那個(gè)女人再問下去，她真就無地自容了。

她慶幸自己的命好，一路上有了伴兒不說，還直接把她帶到烏蘭察布去。

小花草玉梅不能不與這個(gè)女人打開心扉了�！敖憬悖�你出來幾日了？”“大前天從金蓮山莊啟程的�！薄吧角f啟程的？”小花草玉梅聽她說是金蓮山莊人就更驚訝了，怎么這么

巧��？那個(gè)女人聽小花草玉梅的話音兒便知道眼前的這個(gè)小女人與金蓮山莊多

少有些瓜葛�！靶∶妹每磥砟銓ξ覀兩角f并不陌生啊 !”“不生。我認(rèn)識(shí)一個(gè)郎中和一個(gè)啞巴女人就是金蓮山莊上的人�！薄澳抢芍锌墒枪了�之源有了名的郎中啊，他自從醫(yī)好了山莊人的熱病就失

蹤了，我這次回娘家也想路上打探他的消息呢。妹妹在何時(shí)見過他呢？”“沒幾日，他說不定正在找我呢。”“原來，是你和郎中在一起呢？”“是。我們?nèi)齻�(gè)，還有山莊一個(gè)啞巴女人。也不對，應(yīng)該是四個(gè)，還有啞

巴女人的女兒�！薄扒f上的人都以為郎中是出走尋找金蓮花呢？”“姐姐說的對，郎中是在一天不歇地尋找金蓮花，可是，他已將沽水之源

周圍的山村走個(gè)遍，連白大哥的老家至今都沒有找到，金蓮花去哪尋啊 !”“小妹妹，你知道金蓮花是郎中的什么人嗎？”“是郎中的妻子，還為山莊人的熱病背上了罵名，山莊人對金蓮花不公啊�！薄懊妹媚闳�然知道了，金蓮花受了冤屈，這些日子，山莊傳言，說野罌粟

之所以誣陷金蓮花是這場災(zāi)難的禍害，就是企圖招郎中為婿，莊上的人還猜測

金蓮花離開山莊這么長的時(shí)間，生死難卜了�！薄敖憬�，你說的野罌粟是誰啊？金蓮花不會(huì)有不測。至少，郎中不認(rèn)為金

蓮花有不測的�！薄吧角f上的人也都期望郎中和金蓮花雙雙進(jìn)莊�！薄袄芍泻孟袷钦f過，尋不到金蓮花他是不會(huì)回莊的�！薄八�以，山莊的人都在四方打探金蓮花。”“小妹妹，你說的啞巴女人現(xiàn)在在哪兒？”“正是姐姐從山莊啟程那天由蟈蟈山返莊的�！薄澳阒�道啞巴女人為何與郎中在一起嗎？”“白嫂知道些她丈夫老家的情況，和郎中一起尋找白大哥的老家，只要找

到了白大哥的老家，金蓮花就有了蛛絲馬跡�！薄八�的丈夫你見過嗎？”“沒有。郎中說，白大哥死于中原回程的外長城，是郎中帶著白嫂先去外

長城給白大哥掩埋后，才踏上了尋找金蓮花之路�！薄靶∶妹�，我不想回娘家了，去了舅舅家住上兩天，找到了郎中先回莊上，

莊上的人這些日子為了尋找郎中都個(gè)個(gè)發(fā)愁呢�！薄敖憬�，那是你們山莊的事了，我在姑姑家小住一夜，就直奔烏蘭察布了。 ”“小妹妹，你之前去過你姑姑家嗎？”

“沒有，聽大人們說起過，就住在太仆寺旗，我能找得到�！毙』ú萦衩访髦�自己天下都舉目無親，愣要打腫臉充胖子�！澳阆扰c我住到舅舅家，見了我舅舅就好打聽你姑姑住在太仆寺旗的什么

地方了，你看行不？我們至多再行兩天的路就到了太仆寺旗。”“恭敬不如從命，那我聽姐姐的了�！薄皩α�，我還不知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呢？”“小花草玉梅�！薄澳呛�，小花草玉梅。我們就先睡吧，明日，還得走四五十里路呢�！倍�八月亂穿衣，小花草玉梅出走那天也沒有更換出門的衣裳，她打包了冬

天的棉衣，身上穿的衣裳卻很單薄。和小花草玉梅相遇的女人有了出門的經(jīng)驗(yàn)，她穿了件蒙袍，熱了就脫，也很方便。她已走了兩天的路程，理應(yīng)是越往北走越冷，可到了太仆寺旗的腦包山，天氣反常起來，前幾日的一場霜凍使綠草一夜之間變得枯黃，瑟瑟秋風(fēng)，使它的生命近乎于停止。而今日，草原上的草也不再吸納陽光了，熱量完全游動(dòng)在空氣中。周圍感覺不出一絲的涼爽，小花草玉梅倒覺得身上背著棉衣正爽，而山莊上的女人感覺熱了起來，她正要小憩脫去蒙袍的時(shí)候，聽到身后不遠(yuǎn)處的駿馬嘶鳴，她喊叫著先走出她幾丈遠(yuǎn)的小花草玉梅，“小花草玉梅，聽到了馬的嘶鳴嗎？聽聲音好像是馬的求救聲，我們過去看看�！�

“是��！是馬的嘶鳴聲，你怎么聽得出是馬在發(fā)出求救呢？”“憑我在草地上住久了的感覺吧。”的確如此。離駿馬不遠(yuǎn)處躺著一個(gè)男子，她們走到了現(xiàn)場，駿馬不時(shí)地打

著噴嚏，表現(xiàn)出對來人的謝意。男子大概是從馬背上摔下來的，正巧落在了一堆碎石上，而且，還是頭部著地，從頭上流下的血染得臉部血肉模糊。他可能是失血過多，昏迷不醒。小花草玉梅和山莊女人擦拭臉部的血時(shí)，發(fā)現(xiàn)頭上摔破的地方還流著，小花草玉梅把郎中給白嫂用的藥面撒在破口處，山莊女人把蒙袍撕下一條給他纏裹住，血止住了。山莊女人十分驚訝，那草面面是什么妙

藥，說止就止住了。“小花草玉梅，那草面面是什么藥啊？你怎么會(huì)隨身帶著它呢？”“是郎中從閃電湖采摘回的小花草玉梅，我想它以后會(huì)有用的，就隨身帶

了些，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是小花草玉梅，我們老掌溝沒有吧？”“不知道，小花草玉梅喜歡濕地，閃電湖是它們生長最適宜的地方�！蹦凶拥念^部止住了血，漸漸地蘇醒過來，她們兩個(gè)想把他扶立起來，男子

長時(shí)間的昏迷，無法能借著自己的力往起撐，小花草玉梅撩起男子的蒙袍，看到了他的膝蓋腫成了蘑菇狀，而且，就是膝蓋疼痛得站立不起來。小花草玉梅和郎中相處了那么長的時(shí)間，或多或少知道了些跌打損傷的癥狀。她把山莊女人叫到一旁，“姐姐，這個(gè)男子從馬上摔下將膝蓋骨摔碎了，一會(huì)兒半會(huì)兒是站不起來了�！�

“那可怎么辦呢？出門在外，我們也不能丟下他不管啊！荒原野外，離太仆寺旗還有兩天的路，上不沾天，下不著地，如何是好啊 !”“姐姐，我們倆沒有辦法把他弄走，即使到了太仆寺旗也不定有法子讓他

站起來�！薄八�一個(gè)人出門，看著馬背上的干糧，也不像太仆寺旗附近的�！薄斑@倒不難，等他清醒過來了，問問便是了，當(dāng)務(wù)之急是能把他的膝蓋醫(yī)

好。我?guī)У牟菟幰仓荒軕?yīng)急止血止痛用，聽郎中說，像這種骨頭損傷要是用婆

婆納最管事了�！薄捌牌偶{是什么啊？”“也和小花草玉梅一樣生長在閃電湖�！薄伴W電湖離我們這兒不遠(yuǎn)，小花草玉梅返回去能用幾天��？”“我出走路上慢了些，和姐姐見面才兩日，要是我騎著男子的駿馬兩天走

個(gè)來回，不成什么問題吧�！薄澳切∶妹镁托量嘁惶税桑�我來照顧他，你快去快回，只要把他能扶上了馬，到了我舅舅家就好了�！�

“行。”

“對了，小花草玉梅，要是遇見了郎中就更好了。”

“我順便回蟈蟈山去看看。郎中要在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