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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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在四樓最大的一個房間，場黨委會在極其平淡的氣氛中進行。
19戶提出要在苗圃左側(cè)發(fā)展新的參地，這讓大家很為難。近些年，隨著林業(yè)砍伐指標(biāo)的縮小，后備參地在銳減，參地的前身是砍伐后的林地。苗圃左側(cè)毗鄰著名的國家保護林母樹林，要想把母樹林周邊林木砍掉改成參地，簡直比登天還難。這分明是19戶在故意刁難場子。大家分析，他們是不想動遷，目的仍是要得到更大的利益。
趙友的心里更為緊張，他揣摩著，莫非他們真要在那里種人參嗎？
最后，大家達成一致意見：一般情況，倒出的參地是用耕地進行置換的，考慮到19戶動遷的難度和緊迫，可以為他們另找一片參地，這件事落實到土地科科長丁教書的頭上。
對全場參加農(nóng)墾社保問題，大家討論得比較熱烈。接近退休的宋方甲副場長聲音緩慢，但觀點明確：“我覺得這個辦法不可行，農(nóng)墾社保發(fā)放標(biāo)準太低了，一般職工280元左右，有職稱的或者有級別的干部也就300多元，據(jù)測算，老專家黃圣道的退休金全場最高，也就540元，這個標(biāo)準橫豎都沒法比。我們場一部分職工過去是特產(chǎn)園藝所分來的，特產(chǎn)園藝所是事業(yè)單位，在那退休工資標(biāo)準在1000元以上。我們是事業(yè)單位，雖然實行企業(yè)化管理，但檔案工資也都漲到千元左右了，退休金在300元上下，太低了�！豹�
副場長房勝杰接話說：“低是肯定的，正是因為低才能免費進嘛，我們既不能交齊所欠的保費，又想按月開支，也只能這樣，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豹�
兩種意見爭執(zhí)不下，最后形成決議是在職工中尤其是退休職工中征求意見。
土地科長丁教書給殷繼先打來電話，告訴他剛剛發(fā)生了一件事。原來，丁教書為了把工作做細一些，把道理講通，就和19戶的7名代表一起來到母樹林和苗圃中間的一片林地，這也是19戶提出的開辟新參地的所在。
丁教書拿著文件，比劃著母樹林的保護范圍，他告訴大家，為了保護母樹林的生長環(huán)境，周邊區(qū)域的林木不可能批準砍伐，這條控制線一直延伸到苗圃旁邊。大家聽了看了都很失望，還有些不甘心，進一步要求丁教書劃一條條形地帶，圍著苗圃開發(fā)新參地。丁教書說，你們怎么這么死心眼，場子考慮給你們成片的參地，你們非要離家這么遠，還要零打碎敲。情急之中，這幾個人說了實話，他們認為和苗圃緊挨著，可以和苗圃一樣培育七年坐貨的人參。
丁教書耐著性子說：“即便批了參地，你們也找不到參籽，還不如換個別的地方吧�！豹�
高寒生也怕大家被說服了，連忙應(yīng)對著說：“今天沒有，不等于明天沒有，你丁大科長不用操閑心，我們自然有辦法�！豹�
說著話，大家已走到苗圃高高密密的柵欄邊了。因為這邊有國家重點保護的母樹林，周邊區(qū)域是禁行的，丁教書還是特意和管理站打了招呼，才帶著這幾個人來到這里，這邊也是苗圃的最深處了。
高寒生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都傳趙友把培育七年坐貨的參放在最隱秘的地方，除了趙友信任的幾個人，其他人不讓接近，今天倒是個絕好的機會，他想看個究竟，成片生長的七年坐貨人參到底什么樣。
高寒生捂著肚子直叫嚷肚子痛，在柵欄邊翻身打滾。丁教書沒有多想，讓大家抬著高寒生翻過柵欄，進了苗圃。也該秘密不保，趙友的幾個親信全聚在前面，并沒想到從后面進來人。高寒生好一會兒痛一會兒，轉(zhuǎn)了好幾個彎，幾個老參農(nóng)把這里看了仔細，還有人偷著挖出幾棵參苗。到了入口，趙友的人才把他們攔下，那幾棵參苗也翻了出來。
為這幾棵參苗發(fā)生了爭吵，幾個參農(nóng)看得狐疑，見趙友的人又那么心虛，就把話叫開了：“什么七年坐貨，和我們種的也沒啥區(qū)別，糊弄鬼呢！”
“拿你幾棵參苗，就跟挖了你家祖墳似的，有什么稀罕的，這破玩意兒，我家也有幾棚子，你想要，盡管去拿。”
那高寒生肚子早就不痛了，也和幾個人大大咧咧地往外走，他們還調(diào)侃丁教書：“丁大科長，這破地方我們才不來呢，藏著掖著，裝神弄鬼，我們還是回老地方種參吧�！豹�
丁教書明白上了他們的當(dāng)，又怕趙友知道后怪罪，就給他的分管領(lǐng)導(dǎo)殷繼先打來電話，讓他有個思想準備，見到趙友好給他解釋解釋。
殷繼先緊握著拳頭，牙齒咬得咯咯響，憤怒地抓下頭上的前進帽摔在桌子上。他是本場土生土長的干部，從基層干起，一步步地走到領(lǐng)導(dǎo)崗位，工作上謹小慎微，生怕出了紕漏。他一年四季總愿意戴個前進帽，似乎有了這帽子，就多了一層保護，萬一有什么壞事落到頭上，也算有個遮擋。他除了對工作負責(zé)外，在潛意識里，還有一種對他所在的大家族的責(zé)任。他是這個大家族的驕傲，他所在的大家族，修了幾輩子，才出他一個場級干部。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在省藍旗參場典家堡這個地面輸不起。一遇到親戚朋友求他辦違反原則的事，他都一律回絕，并耐心地跟他們講道理。時間長了，大家知道了他是個本分人，不愿意惹事，也就不為難他了。
可就在買苗圃問題上，他動了私心。眼瞧著往趙友苗圃里投資的人年底分了紅，高高興興捧走了雞蛋，又繼續(xù)養(yǎng)著雞，加上趙友一鼓動，他也用兩個親屬的名義試探著投了10萬元。一年下來，還真見效果，于是他大著膽子把家里的儲蓄全部投了進去。他想，場子的形勢一天不如一天，早晚要改制，他的這個副場長也當(dāng)不了多長時間，莫不如養(yǎng)只能下蛋的雞，有穩(wěn)定的收入，誰知如今卻要弄得個雞飛蛋打，他怎么能不急？
可憐的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他還在為趙友吹噓。惱恨就埋在他的身體里，變著法地折磨他，他恨趙友，他更恨他自己。按理他應(yīng)該最清楚趙友的底，卻被他迷惑，他的好朋友、他的親戚不正是瞧著殷副場長投了才敢投嗎？他覺得自己是玩偶，被趙友用線扯著。于是在這樣的情緒下，他操起電話打通了趙友的手機：
“趙友嗎，我是殷繼先。”他憤怒到不知往下說什么好，索性不說下去，那邊的趙友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老殷，怎么了？”
殷繼先平靜了一下說：“怎么了，你自己還不清楚？七年坐貨是怎么回事？”
趙友已知道了剛剛發(fā)生的事，正緊張地思考著對策，但仍故作鎮(zhèn)靜地說：“老殷，我當(dāng)什么事呢，別生氣了，我們見面談吧�！豹�
“見面談，見面就會有辦法嗎？你到我辦公室來�！豹�
趙友來了，但兩人誰也不吱聲，就這么悶著。趙友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整個房間籠罩在一片煙霧中。
最后還是殷繼先開了口：“趙友，這么多年來，我和你關(guān)系不錯，我也沒少幫助你。當(dāng)然了，你也幫過我，這幾年你給我返了不少利息。今天，咱們把話說清楚，去年的利息我也不要了，你把我那45萬本金還給我到此拉倒�！豹�
趙友沒有回答，回答的他的是那個忽閃忽閃的紅色煙火頭。
殷繼先等下一下，催促道：“趙友你怎么了，快說呀！”
趙友慢慢地抬起頭，用非常平靜的聲音說道：“老殷，情況你都知道了。事到如今，你把我骨頭賣了，也換不回45萬元了。能集的地方都集了，要還你的就得再集別人的。”
殷繼先被心里的焦慮鼓噪得站起身來，大聲說：“你集誰的我不管，集到了先還我�！豹�
趙友拉住殷繼先說：“老殷啊，你這話要是在以前還能辦到�，F(xiàn)在，全知道怎么回事兒了，誰還信我？”
“怎么就不信�！币罄^先激動地一把將前進帽扯下來，又攥成一團，“啪”地摔在桌子上。那帽子委屈地小心伸展著，試圖恢復(fù)原樣，幾經(jīng)努力卻還是皺巴巴的。
“就幾個參農(nóng)，看了前后不到20分鐘，充其量拔了幾棵參苗，他們說你那不是七年坐貨參，就不是了？他們誰呀？權(quán)威專家還是質(zhì)檢部門，你為什么不辟謠？”
趙友低聲說：“我不能�！豹�
“不能？為什么呀？”殷繼先又急又氣，恨不得沖上去把趙友撕成碎片。
“老殷呢，你坐下，讓我慢慢說�！豹�
殷繼先也覺得自己太沖動了，他用手捋了捋桌子上的帽子，又小心戴上。既然趙友這么說，一定有個原因，他平靜下來，說：“好吧，你講�！豹�
趙友說：“老殷，其實我沒有那么多七年坐貨的參，只有一丈多的種苗，要是用他們繁育，恐怕要等好幾個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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