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尊嚴(yán)與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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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蘇之微打通了媽媽的電話:“媽,我這個周末要回家了!
媽媽有點奇怪地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蘇之微有點扭捏地說:“我想帶一個朋友回家。”
電話那頭的媽媽高興起來:“男朋友?好的呀!爸爸媽媽給你們準(zhǔn)備好吃的!他多大?哪里人。扛卟桓甙?不要找我們這邊的了,矮矮的沒得帥氣的!”
蘇之微打斷媽媽,冷靜地說:“媽,他可能跟你想的很不一樣! 她把尹從森的情況和“伯父”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講了。
媽媽在那頭沒有說話,沉默,還是沉默。
許久,媽媽開了口:“微微,我們家沒有錢,但是我們也沒有苦過你。你談朋友我們都高興。你說的尹先生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能配得上的。媽媽說過,女孩子不能做讓人家在背后指指劃劃的事情。把五萬塊還給人家,跟人家道個歉,以后不要再來往了!
蘇之微一下子哭出來:“媽!你不要這樣!我們是真的談朋友!錢是我自己賺的!”
媽媽的聲音也有點哽咽:“你從小都很乖,讀書好,也聰明,從來不撒謊。這幾年在北京,媽媽爸爸都知道你很辛苦。不要騙媽媽,媽媽不怪你,知道錯了就好,把錢還給人家,認(rèn)個錯。不要讓人家覺得中國人都貪點小錢不要臉!
蘇之微著急地說:“媽!要怎么說你才相信!我讓他跟你說,我讓他當(dāng)面跟你說,好不好?”
媽媽的聲音變得嚴(yán)厲起來:“你是聰明了!知道讓媽媽騙他,再讓他騙媽媽?!我們家里怎么會出你這么個東西!……”
掛下電話的那一刻,蘇之微的心里好絕望好絕望。
對一個小城鎮(zhèn)的人來說,對一個從來沒有走出市區(qū)范圍大小的家庭主婦來說,尹從森真的是一個不該發(fā)生在身邊的故事。
蘇之微知道,即使戰(zhàn)勝了自己,勸說了尹從森,卻無法讓自己的媽媽相信并且接受。
其實,從某個層面上來說,媽媽是對的。和尹從森在一起的時間里,她也時時反問自己,難道真的沒有在物質(zhì)上依賴他嗎?如果真的夠堅強,為什么不敢把“伯父”的事情向他解釋清楚呢?”在愛情里,到底是尊嚴(yán)重要,還是誠實重要?她甚至無法分辨自己在撒謊的時候,是出于尊嚴(yán)還是出于可笑的虛榮。
這段感情里有這么多的問題,蘇之微又怎么敢說自己是對感情負(fù)責(zé)的呢?又有什么臉面讓善良正直的父母與自己同流合污呢?
蘇之微就這樣走上了自己一手搭就的懸崖,她快要崩潰了,她不能再承受任何一根稻草。腦海中出現(xiàn)尹從森深情款款的模樣,她一刻也不能停地只想奔向這個男人的懷抱——這個愛她的男人的懷抱。
打車到了尹從森家樓下,服務(wù)臺的服務(wù)生攔住她:“小姐去哪里?” 每次都是直接從車庫到達(dá)尹從森家,從來沒有經(jīng)過這個服務(wù)臺,難免會不認(rèn)識。蘇之微的眼淚還沒擦干,想了一下,簡單地說:“新搬來的,2908房,登記名是Elson,美國籍,門卡還沒辦下來! 留下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終于獲準(zhǔn)上了樓。
按門鈴,沒有人,再按,還是沒有人。 一小時前還打電話說在家的,怎么沒人開門,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蘇之微不疑有他,撥通了尹從森的電話。 背景有點吵,他的聲音聽上去很輕松:“寶貝,想我了?”
蘇之微忍住抽泣,低低地說:“和媽媽鬧了些不愉快,想見你!
“乖,明天見面再說,我已經(jīng)睡了!
蘇之微一邊打電話,一邊按門鈴,門鈴在門里面聒噪地響:“睡這么早?不像你啊!
電話的那頭像是察覺到了什么,頓了一下說:“你在哪里?”
蘇之微已經(jīng)知道尹從森在說謊,她無力地靠著墻壁,說:“你家門口。如果你在家,請開門!
話筒里一片沉默。
蘇之微依然不死心地追問:“你在哪里?”
“對不起。你回家吧。早點休息! 尹從森竟然掛了電話。
最后一根稻草。就這么無情地在蘇之微最信任尹從森的時候,毫無防備地傾覆下來。
Elson!你在哪里?!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對我?
這樣的一個晚上。 在一個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城市,孤苦無依。 蘇之微感到真真切切的心痛,心像是被一只手揪住,狠狠地絞痛,血液凝固了,堵塞在身體里,頭暈?zāi)垦!?nbsp;
蘇之微用殘存的意識想,我沒有心了。以前用心感受的所有快樂或者悲傷,都飄在空氣里,漸去漸遠(yuǎn)。 她扶著墻,用盡全力撐著自己不倒下去,看著眼淚一滴滴從高處墜落,已經(jīng)不能呼吸。
現(xiàn)在還能做些什么?還要在這里守候你嗎?Elson,我曾經(jīng)真的相信了你。 何必呢!何必這樣呢!告訴我你是個壞男人!讓我留點余地給自己不好嗎! 何必讓我相信你!我竟這么愛你!比自己和你能夠想象到的還要愛你!你會害死我的!
再也無法控制內(nèi)心的痛楚,蘇之微哭出聲來,讓那些倒霉的自制力去死吧,蘇之微一邊想著,一邊痛哭失聲?薜妹悦院,對面2906的門打開了。這個地方,每一層只有兩戶,門牌號只有08和06。 蘇之微用僅存的一點意識知道自己打擾了別人。
她不敢抬頭,一邊使勁捂住嘴,想把淚水逼回去,一邊哽哽噎噎地說:“So……Sorry……”
“你還好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之微抬起眼睛,從長發(fā)間的空隙看過去。她更加驚懼地捂住了嘴。天!殺了我吧!是張總! 趕緊轉(zhuǎn)身面對墻,手忙腳亂地找紙巾擦眼淚,頭發(fā)都一塌糊涂地黏在臉上。蘇之微默默祈禱,希望張總沒有認(rèn)出自己。
“Stella,你沒事吧?”張總竟然徑直走了過來。
蘇之微一顆心直直地往下墜,知道再也躲不過去,只好轉(zhuǎn)過身來。
“張……張總。對不起,打擾到您,我不知道……”她一時語塞。
“沒事。我也嚇到你了吧。呵呵。進(jìn)來喝杯茶吧。Elson這個家伙!”
蘇之微徹底蒙了。叫你哭!這下好了! 不進(jìn)去好像不給張總面子。進(jìn)去又感覺哪里不對勁,怪怪的。 眼見張總已經(jīng)轉(zhuǎn)身進(jìn)屋,蘇之微咬牙跺腳,管他呢,進(jìn)去!娘的!以后還要靠張總混飯吃! 這個世界,老板最大!她再次擦擦臉,跟著張總走了進(jìn)去。
張總家的風(fēng)格和尹從森家很不一樣。地下是土耳其的手工地毯,客廳挑高足有五米,應(yīng)該是兩層樓打通的。客廳中央懸掛著長長的水晶燈。走廊兩邊是整齊的展柜,擺放著世界各地的藝術(shù)品。
蘇之微小心翼翼地問:“我換哪雙鞋? ”
張總隨和地說:“隨便,不換也可以,不過你穿高跟鞋比較累,赤腳吧,地毯很干凈。我家里沒什么講究,你隨意就好!
脫了高跟鞋,蘇之微赤著腳,走到沙發(fā)旁,坐下,拘謹(jǐn)?shù)匚罩,低下頭不敢亂看。
張總倒了一小杯茶,紫砂的小茶盅,遞給蘇之微:“沒想到我住這里?”
蘇之微尷尬地笑笑,表情比哭還難看:“沒想到!
張總很理解的樣子:“Elson看來是什么都沒說。這棟樓是我們幾個朋友買下的。Paul住在19層,你應(yīng)該認(rèn)識他!
蘇之微點點頭,在心中大罵,該死的Paul,也從來沒聽他說過!
張總舒適地坐在沙發(fā)上,平和地說:“喝杯茶等等吧,Elson一會就回來了!
不知為什么,蘇之微感覺渾身不自在,她低著頭說:“我不等他了。喝完茶我就走,謝謝您!
張總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閑閑地說:“今天我們在外面有活動,我先回來了,Elson可能要晚些。
蘇之微心下疑惑,下意識地應(yīng)了一聲:“哦!
張總望著她說:“Elson是個不愿意讓別人擔(dān)心的人。他倒不是會亂來的。
蘇之微不禁想起過往一幕幕尹從森不想解釋的畫面。Elson,解釋對你而言,真的那么難嗎? 還是對你而言,我始終是不值得去費口舌解釋挽留的對象?
張總繼續(xù)說道:“我在停車場看見幾次你的背影,還在想Elson這小子什么時候開始交女朋友的。后來在年會上給你頒獎,你領(lǐng)完獎走下臺,站在門口發(fā)呆,我覺得背影好熟悉,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直到看見Elson跟你在一起說話,才想起來。呵呵,這小子!
聽張總這么說,蘇之微有些遲疑地說:“你看見的不一定是我。Elson應(yīng)該一直都有女朋友吧!
張總微笑地說:“呵呵,你們的事情我不知道。只是,他有個妹妹你知道嗎?”
眼前閃過170混血女的身影。蘇之微在心中暗呼,不會吧……
她也不敢直問,在公司上下級開會開得太多,一直以來張總都是高高在上的權(quán)威形象,總覺得交流起來有距離。
她清清喉嚨,小心地問:“那您是怎么認(rèn)識Elson的?還以為你們只是生意伙伴!
張總陷入回憶:“我們是大學(xué)同學(xué)。我當(dāng)時剛到美國,舉目無親,英文口語也很差,Elson就一直幫我……”
蘇之微有點吃驚地說:“他從沒說過!
“嗯,他不太提美國的事情!
蘇之微下意識地問:“為什么?”
張總有些不自然:“沒什么。不提就不要提了。喝茶吧!
看張總遮遮掩掩欲蓋彌彰的樣子,蘇之微心里有疑惑,更多的卻是尷尬。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不了解尹從森。然而那個隨著過往漸漸浮出水面的他就是真實的他嗎?
蘇之微深深地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禮貌地說:“張總,明天還要上班,我先走了!
張總點點頭:“嗯,工作還是要好好做。你等一下,我打個電話。Elson,在哪?嗯。Stella在我這里。那我讓她出去!
掛上電話,他對蘇之微說:“去吧,他馬上上樓了。不要哭了。明天應(yīng)該還要開董事會吧?記得早晨把資料準(zhǔn)備好。”
蘇之微拼命點頭:“好的好的。謝謝張總!
終于出門來了;叵肫饎偛挪贿^短短半小時,卻如坐針氈。蘇之微深深地舒了口氣。 但是,美國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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