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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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夏。
醒來的時候王培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
樓下院子里吵吵鬧鬧的,不停地有人在說話。
她甚至清楚地聽到了隔壁的麻將大神劉嬸的聲音。
奇怪,這個時候她不是應(yīng)該在隔壁的棋牌室嗎?難不成來得太晚沒搶到座兒?
睜開眼睛,床頭的鬧鐘才指向八的方向。王培絕望地哀號了一聲,昨晚她畫畫熬到凌晨兩點,這會兒眼皮還在打架。
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外頭的聲音還是從門縫里傳進來,鬧得人心煩。
王培索性起床。披著頭發(fā),趿拉著拖鞋,一邊打哈欠一邊從屋里走出來。還沒出大門就被太后堵在門口了,“瞧瞧你這鬼樣子,蓬頭垢面,邋里邋遢,趕緊給我去洗洗再出來,家里還有客人呢,被人瞧見成什么樣子……”
怎么連太后也變得這么奇怪?
王培打著哈欠萬分不解。太后平時從來不管她,就算睡到下午兩點起床也沒說過一句廢話。再說了,就劉嬸她們,都老鄰居了,算得上客人嗎?
王培在洗手間刷牙的時候,劉嬸的女兒劉二妹進來了。一進門她就站在鏡子面前搔首弄姿,東看看,西摸摸。弄完了又折騰頭發(fā),用沾了水的梳子把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對著鏡子研究好半天,末了還問王培:“你有口紅不?”
王培一口吐掉嘴里的泡泡,板著臉道:“沒有。”化妝品這種東西,就跟男人一樣是不能外借的。劉二妹卻總是理解不了這一點。
她又說:“那唇膏也行。”
還沒等王培回話呢,她就毫不客氣地打開了洗手臺下方的抽屜,麻利地尋到了一管唇膏,也不管王培難看到極致的臉色,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抹了,又對著鏡子左看右看,一會兒抿抿嘴,一會兒撩撩頭發(fā),總算滿意了,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王培一臉陰郁地目送她離開,等她走到外面客廳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大聲地朝她道:“劉二妹,你昨天不是讓我?guī)湍阏抑伪忝氐钠絾?我晚上上網(wǎng)的時候查到了——”
“你胡說什么呢?誰便秘了,你才便秘呢!你們?nèi)叶急忝!”劉二妹氣急敗壞地瞪了她一眼,狠狠地跺腳,氣呼呼地出了門。
真是奇了怪了,昨兒晚上她還特意打電話說這事兒呢,怎么大早上就變卦了?再說便秘可不是小事兒,要真不通,啥問題都來了……
王培好心好意地還想再跟劉二妹多說幾句,她已經(jīng)像躲瘟神似的快步奔下了樓,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怎么今天大家都這么奇怪?
等王培刷完牙,洗完臉,隨手扎了個馬尾辮,夢游似的下了樓,進了院子一瞅,頓時就明白了。
香榧樹下坐著個年輕男人,穿著黑色絲質(zhì)的襯衫,胸口開了三顆扣子,露出纖細又性感的鎖骨。
他的皮膚很白,隱隱還透著些水汽,朦朦朧朧跟打了柔光燈似的,樣子……特別的好看。王培一向自詡見多識廣,可這輩子見過的男人加起來也沒他一個人好看。
那不是一種能用語言描繪的漂亮,什么勾魂攝魄、什么傾國傾城,王培所有能想得到的形容詞似乎都太過于蒼白,相比起他來,王培覺得昨晚上熬了半夜畫的仕女圖根本不堪入目?墒牵@么漂亮的長相,看起來卻不女氣。也許是眼神太過于鋒利,抑或是劍眉入鬢,反正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氣勢,讓人不敢逼視。
難怪連太后也扛不住。雖說王爸爸年輕的時候也是唇紅齒白、清秀英俊的帥哥一枚,可跟這個男人比起來,那就是炮灰啊。
什么不去打麻將的劉嬸兒啊,抹口紅的劉二妹啊,抵死不承認自己便秘的事兒啊,通通都有了解釋——要換了她也抵死不認。
天氣熱,有點上火!尤其是對著這么個絕色,王培覺得自己也快扛不住了,趕緊溜進廚房,透著窗戶一邊往外瞧一邊問太后:“你弄這么個絕色美人兒放家里頭,不怕王教授回來跟你拼命啊!
太后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瞎說什么呢?”話沒說完臉上卻忍不住笑意,嘴角一勾,神神秘秘地道,“你爸得去一個半月呢,沒那么快回來。他領(lǐng)著那一大群嬌滴滴的女學(xué)生,過得不知道多快活。我不過是過過眼癮怎么了?再說了,你不是還在家里嗎?”
王教授暑假領(lǐng)著一批大四學(xué)生去西藏寫生,得九月份才能回來,本來非要拖著太后一起,太后卻不肯。西藏是太后和王教授一見鐘情、私定終身的地方,王培本以為她會高興地收拾行李,陪著王教授一起回顧他們的青春歲月。
“那鬼地方,上回就要了我半條命,再也不去了。”太后一提起西藏就一臉余悸,然后向王培抱怨那里的鬼天氣,罷了又不高興地朝王爸爸道,“再說了,你領(lǐng)著那一群小鬼頭,難道讓我給你們當保姆?”
最后一句才是重點——王教授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垂頭喪氣地收拾行李孤身上路,臨走前又一再保證:“下次我們再去,就我們倆!
王教授一走,家里的倆女人就開始無法無天,熬夜上網(wǎng),白天睡懶覺,現(xiàn)在更好,還引了這么個美人回來。王培覺得,她很有必要現(xiàn)在就給老頭子打個電話,以表明自己并非共犯的誠意。
“對了,”王培忽然覺得有些想不通,疑惑地問,“美人兒從哪里來的,怎么就被你給領(lǐng)回來了。”
太后立刻眉開眼笑,得意道:“你看我十天半月也難得起個早,今兒早上突發(fā)奇想,想去買幾條小河魚,才下坡就瞧見他了。小伙子挺講禮貌,問我家里有沒有房子出租,想在咱們這兒住一段時間。我就把他給領(lǐng)回來了。你說,我們是不是特別有緣分?”
自從瑤里小鎮(zhèn)被開發(fā)成旅游景點后,這里的游客日漸增多。剛開始還只是周末熱鬧熱鬧,到了現(xiàn)在,隨處都能見到來這里度假休閑的游客。像美人兒這樣找個房子一住就是十天半月的也不少見。
可王培心里難免有些奇怪,忍不住皺起眉頭,敢情這帥哥是自動送上門來的?一時不由得生出些許懷疑,忍不住小聲道:“你說他不會是賊吧?”她們家倉庫里還放著王老爺子和王教授的不少作品,要真遭了賊,那可不是說著玩的。
“哎呀,你這小姑娘真是的,”太后立刻板起臉,“小小年紀怎么疑心病這么重?人家小游哪里看起來像賊?你看他那身打扮,那衣服鞋子,還有手上那戒指,玻璃種帝王綠,一個戒面夠一棟房子了。人能瞧上咱們家這點兒東西?什么眼神兒!”
王培頓時睜大了眼。她們畫畫的眼神兒都好使,所以剛才雖然就瞟了兩眼,卻也注意到了那個男人手上的戒指,當時就覺得水頭好,碧汪汪的,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但是——價值一棟房子?
算了,既然是太后說的,保管錯不了。她老人家見識廣,眼神兒毒,更重要的是,要是王培再多說一句話,太后肯定忍不住要發(fā)飆。
“然后,您就真領(lǐng)他過來了?”王培還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那他住哪兒?”
二樓是她的香閨和畫室,一樓早被王教授給占滿了,總不能把他安排到后頭老爺子的院子里去吧。
太后的臉上顯出思索的神色,一會兒朝王培呵呵地笑,“你隔壁房間不是空著嗎?”
她隔壁……可是跟她的房間共用一陽臺,這大夏天的,她晚上睡覺還老不關(guān)門,太后她老人家怎么就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女兒的安全問題呢?
王培看著面前眉飛色舞的太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彭教授,您到底收了人家多少房租?”
“哎呀你嘗嘗這冬瓜湯燉的怎么樣了。”太后立刻就轉(zhuǎn)過身去了。
王培頓時欲哭無淚。
你看,長得漂亮就是占便宜,連老太太都喜歡。不過太后說的話也沒錯,那個什么游長成那樣,只要勾勾手指頭,自有大把的女人哭著喊著要拿錢給他,哪里用得著做賊。
“你說他叫什么游來著?”
“敖游!
“噗——”王培一口湯全噴在了太后的圍裙上,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擦了擦嘴角,一本正經(jīng)地板起臉朝她道,“你好,我叫火狐360!
王家人習慣在香榧樹下吃早飯,于是太后和王培倆人各端著個小托盤走出去。院子里還是熱熱鬧鬧的,除了先前的劉嬸、劉二妹等幾個,又陸續(xù)多了好幾位女士,一個個都跟向日葵似的圍在敖游身邊,笑瞇瞇的不知道多親熱。
不過敖大爺看起來似乎有些不高興。
說他敖大爺可一點也不夸張,這位美人兒雖然漂亮,脾氣卻似乎不大好,被大伙兒這么圍著,臉上就板起來了,又沉又臭。態(tài)度高高在上,看人的時候眼睛都是瞇著的,透著一股子輕視和鄙夷。就好像,就好像大家全都該跪在他跟前舔他腳背似的。
大家伙兒卻不曉得到底是看不懂他的臉色呢,還是覺得美人兒發(fā)火別有一番風情,反正就是不走。敖大爺臉色越加地臭,不過他倒是始終沒發(fā)作,尤其是對著劉嬸這樣的老太太,他甚至……還是比較客氣的……
“這孩子雖然脾氣不大好,不過還是有點教養(yǎng)的!碧笤谕跖喽呅÷暤溃f話時還使勁笑,好像還挺得意,好像敖大爺是她兒子似的。
“咦——”敖游總算發(fā)現(xiàn)了王培,轉(zhuǎn)過頭來好奇地盯著王培看,漂亮的眼睛流光溢彩。大伙兒見狀,都齊齊地抽了一口氣。
王培的心也跟著狂跳起來,他們離得近,從她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清他的臉,漂亮的弧線,勾魂攝魄的眼睛,還有……還有黑色襯衣下若隱若現(xiàn)的雪白皮膚……真要命,她覺得自己鼻血都快出來了。
“是你呀!卑接魏鋈恍ζ饋恚劬潖澋,睫毛又長又卷,毛茸茸的像把小刷子。這一瞬間,方才高高在上的傲慢忽然消失不見,現(xiàn)在的他看起來又親切又可愛,就像鄰居家漂亮得不像話的……唔,弟弟。
“你好,我是王培!蓖跖嗄税涯,手上一熱,頓時哇地大叫起來。
滿手鼻血……
王培一進屋就給周柏婷打電話,把剛剛丟人現(xiàn)眼的事情說給她聽。結(jié)果周柏婷一聽說她家里有帥哥,立刻就激動起來,當機立斷地命令道:“泡他!”
王培對著鏡子抹了一把鼻血,一臉苦逼地道:“你以為他是方便面,想泡就泡啊。再說,他一大男人長得比我還漂亮,你還讓我活不活?那樣的男人,咱們這種普通姑娘抓不住!
光是看今天這陣勢就曉得他有多受歡迎了,貌美又多金,那是小說里公主和灰姑娘的專屬配制,跟她們普通人扯不上關(guān)系。
周柏婷急得在電話那頭直哼哼,氣急敗壞地罵道:“王培啊,你怎么就這么死心眼兒。人都到了眼前了,吃不了肉好歹也喝口湯。這年頭能遇到個長得英俊點兒的男人不容易,你說咱多久沒瞧見個平頭整臉的男人了。你管抓不抓得住,先吃了再說!
“這……不大好吧!蓖跖鄬χ娫挭q豫不決。
“人不風流枉少年!敝馨劓玫穆曇絷帎艕诺,帶著一股子蠱惑的味道。
王培啪的一下就把電話掛了。
才過了幾秒鐘,周柏婷又立刻打了過來,聲音急吼吼的,“哎呀你可別不聽我的話。該出手時就出手,姐是過來人……”
周柏婷是王培的師姐,比她大四歲,兩人讀的同一所中學(xué),只不過一個高中部,一個初中部。王培都已經(jīng)記不清她們倆到底怎么認識,又怎么成了死黨的,朋友這個詞跟愛人一樣奇妙,甚至連原因都沒有,一眼就是一輩子。
周柏婷的性格和王培完全不像,她熱情又爽朗,直率且沖動。對于愛情,她有著強烈的執(zhí)行力。她的老公就是自己追來的,那會兒她還在景市念書,大四的時候喜歡上剛進學(xué)校的經(jīng)濟學(xué)老師陳夔,不到兩個月就將陳夔拿下,畢業(yè)就結(jié)婚,其精準快,無一不讓人驚嘆。
可是,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周柏婷,王培雖然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卻學(xué)不來她的主動和剽悍。
如果她能學(xué)到她的一半,也不至于這么多年都小心翼翼地窩在景市等著她暗戀的人回來了。
王培五六歲的時候,王教授和太后都還年輕,渾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沖勁兒,滿腦子都是工作,連吃飯和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哪里還有精力管女兒。王培從小就跟著小叔叔田知詠一起生活。
王培口中的小叔叔是爺爺王則安的關(guān)門弟子,他是個孤兒,十歲起就跟在王則安的身邊。那個時候的小叔叔是個安靜斯文的少年,細心又溫柔,會做飯、接送她上下學(xué),還會教她畫畫,綠水藍天,天上掠過的紅色小鳥……
在王培的世界里,田知詠就是她的全部。
王培自己也說不清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也許是每天上下學(xué)坐在小叔叔的自行車后座上的時候,也許是他做了一滿桌的菜給她慶祝生日的時候,也許是他眼帶笑意溫柔地和她說話的時候……喜歡這種東西,怎么能說得清呢?
王培念初中的時候,小叔叔去了北京念大學(xué)。他在藝術(shù)方面很有天賦,學(xué)習又認真,自然考上了全國最好的美術(shù)學(xué)校,甚至還屢屢獲獎。
之后王培的心里就有一個念頭,她也要認真學(xué)習,好好畫畫,讀同樣的美術(shù)學(xué)校,才能理所當然地站在他的面前。
王培十七歲的時候,太后帶著她去了一趟北京,之后再回來,她就蔫了。
她的小叔叔有了女朋友,漂亮又溫柔,有瀑布一般又黑又直的長發(fā),明亮如星辰的眼睛,嘴角總是綴著笑,溫柔得如湖水一般。再往后,田知詠出了國,也沒有再回來。
高三那會兒王培一點學(xué)習的勁頭都沒有了,她也不想去北京了,也學(xué)習不下去了。后來生病錯過了北京的考試,高考的時候老老實實地填報了景大美術(shù)系,繼續(xù)窩在這個她住了十幾年的小城市。
從她迷迷糊糊地開始有喜歡的感覺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多少年了?王培自己也說不清楚。
如果在很多年以前,她就跟他表白,結(jié)果會不會不一樣呢?
……
王培從屋里洗完臉出來,太后趕緊招呼她,“你帶小游上樓去!
敖游聞言立刻站起身,王培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個子真高,體型偏瘦,有長長的腿和精瘦的腰,肩膀很結(jié)實,她很少看到東方男人能把襯衣?lián)蔚眠@么好看。
敖游的行李不多,只有一個大大的拉桿箱。王培瞥了一眼,立刻相信了太后先前所說的他是巨富的說法。這個款式的箱子,早些天她在雜志上瞧見過,某國際品牌的主打款式,一個能抵她幾個月的工資。
作為主人,王培很客氣地上前去提了一把箱子?伤鼌s出乎意料的重,她沒提防就失重跌了一跤。眼看著就要磕上地板,腰上有人一攬,她就穩(wěn)穩(wěn)地重新站了起來。抬頭看,敖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漂亮的眼睛里有戲謔和得意。
難不成以為她投懷送抱?
王培自覺地讓開路,先行上了樓,一邊道:“你跟我上來!币贿吇仡^看他。敖游輕輕松松地拎著箱子跟在后頭,勝似閑庭信步,就跟提個網(wǎng)兜沒兩樣。王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好像有點深藏不露。
樓上的房間原本就是客房,只不過家里客人少,王培東西又多,所以漸漸地被她霸占了,屋里堆的大部分都是她的東西。雜志啊、泥胎啊、瓷板啊,應(yīng)有盡有。
房間靠南,窗外是后院,里頭有好幾棵幾十年的香榧樹,枝葉蔓蔓,把陽臺和屋里都遮得很陰涼。陽臺上放著十幾盆茉莉,這會兒全開了花,飄得滿屋子都是淡淡的茉莉香。敖游似乎很喜歡這里,放下行李后直接就上了陽臺,看遠處朦朦朧朧的山,還有山間流動的云,耳畔是清脆的鳥鳴,還有潺潺的流水聲。
敖游回頭朝王培道:“還可以!
只是還可以!
王培狠狠地瞪著他,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們家這房子還是王培爺爺蓋的,選的是整個鎮(zhèn)上最好的觀景點,房子的構(gòu)造和陳設(shè)都是這么多年來一點點改造增添的,墻上的畫,博古架上的花瓶,甚至隨意一個拐角處的小裝飾,每一件都是名家作品。如果這還不能讓他滿意,那整個小鎮(zhèn)上他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
八九十年代的時候,小鎮(zhèn)窮,鎮(zhèn)里的男人都出去打工,留守的都是些老人孩子。有賺到些錢回來的,嫌棄這里交通不便陸續(xù)搬走,就剩下破舊的老房子。那時候,王培的爺爺,老畫家王則安來這里寫生,愛上了這里的山水,一口氣買了好幾棟成片的老房子,幾經(jīng)翻修改建,才形成了現(xiàn)在的王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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