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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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曲如眉,未有團(tuán)圓意。
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
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里。
兩朵隔墻花,早晚成連理。
這是一首以“借物喻意”表達(dá)傾慕與思念之情的詞!靶略虑缑,未有團(tuán)圓意”,看著天上那一彎如女兒美眉的月牙,聯(lián)想到花好月圓、佳偶成雙的美好時刻竟是那么遙遠(yuǎn),不由升起失落與惆悵之情。
“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紅豆又叫相思子,是相思木所結(jié)的子,顏色鮮紅,自古是男女愛情與相思之情的象征。這里借此來表達(dá)相思之痛難耐——只因怕引相思之痛,連紅豆都不敢看。因為看見它,就會禁不住“滿眼相思淚”。
“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里”兩句是諧音雙關(guān)與移情的表現(xiàn)手法的運(yùn)用。
“桃穰”即桃核。桃仁深藏于桃核之中,隱喻心上人無時無刻不在自己的心里。
“人”即“仁”的諧音字。劈開桃核,桃仁自然是在心里頭,以此比喻將對方深藏在自己心里,這就使一種本來看不見的深情,化為具體可見的形象。
“兩朵隔墻花,早晚成連理!痹缤硪鉃榛蛟缁蛲怼_@里意為何時。連理指連理枝,是指兩棵樹的枝干合生在一起。連理枝在自然界中比較罕見,比喻夫妻恩愛。連理枝又稱相思樹。白居易的《長恨歌》中有句云:“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關(guān)于連理相思樹還有一個傳說。戰(zhàn)國時,宋康王看中了宋國大夫韓憑的美貌妻子。宋康王派韓憑修筑青陵臺,完工之后就把他殺了。于是宋康王攜得美人歸,一同登臺游玩。韓憑妻子事先把衣服作了處理,走到臺邊的時候突然就往下跳,左右的人急忙拉住她的衣角,誰知衣服觸手即碎,化作片片蝴蝶。宋康王憤恨不已,把韓憑兩口子分別埋葬,讓他們死了也挨不著。結(jié)果兩座墳?zāi)股戏謩e生出了大樹,枝條互相接近,終于纏繞在一起,這就是后來人們所說的“連理枝”。
全詞運(yùn)用了新月、紅豆、桃穰、隔墻花、連理枝五種意象,或聯(lián)想,或比喻,或象征,或移情,還采用民歌中的雙關(guān)諧音語,表現(xiàn)了一對相互傾心的青年男女朝思暮想,渴望結(jié)成連理的心情。明快清新的民歌風(fēng)調(diào),真摯純潔的情感,使這首詞明顯區(qū)別于其他的花間詞。
紅豆是中國古典詩詞文化中一個特有的情結(jié)。說起紅豆,人們立即會想起王維的詩: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
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全詩托物言情,語淺意深,千百年來流傳至今,一向被視為情詩的首選之作。這膾炙人口的千古名句,原本是王維寫給他的好友、著名宮廷樂師李龜年的。
李龜年因安史之亂流落江南,王維將此詩贈予他,寄托了對友人深深的眷念之情。唐范攄《云溪友議》中有記載,安史之亂時,“明皇幸岷山,百官皆竄辱,積尸滿中原,士族隨車駕也”。李龜年在流亡奔命途中,曾在湘中一次官筵上高唱王維的這首詩,“歌闋,合座莫不望行幸而慘然。龜年唱罷,忽悶絕仆地,左耳微暖,妻子未忍殯殮,經(jīng)四日乃蘇”。流亡者觸景生情,思君憂國,以至慘然暈厥。
樂工李龜年是皇宮里的梨園弟子,長期為唐明皇奏樂笙歌。王維在離亂之際寫紅豆詩相贈,充滿滄桑離情。李龜年此際高唱紅豆詩,滿座聽眾自然會同生離亂之情,凄然懷念盛唐故國。
紅豆熱烈、堅貞的品格,紅豆所象征的相思、愛情,與故國之思、愛國熱情融為一體。所以王維這首詩也常常被用來抒發(fā)故國之思,紅豆也就具有思念故鄉(xiāng)、懷念故國的寓意。
明末清初,明朝遺民的紅豆詩中就寄托了明朝遺民悲凄的故國之思。這類紅豆詩寫得最多的是錢謙益。清順治十八年(1661年)
,紅豆山莊的紅豆樹在相隔二十年后開花結(jié)子。這一年正逢大詩人錢謙益八十大壽,柳如是采紅豆一枚為他祝壽,錢謙益感動不已,撰紅豆詩十首。一感柳氏之情,二感家國之悲。
其中有一首寫道:“秋來一顆寄相思,葉落深宮正此時。舞輟歌移人既醉,停觴自唱右丞詞!痹娭谢猛蹙S詩書寫自己的人生悲苦。王維曾深陷安史叛軍之手,與錢謙益的明朝遺臣身份很相似。
他的詩文集中,有《紅豆詩初集》《紅豆詩二集》《紅豆詩三集》,這些紅豆詩大多寫得悲涼憂憤,譬如《辛卯春盡歌者王郎北游告別戲題十四絕句》第八首:
可是湖湘流落身,一聲紅豆也沾巾。
休將天寶凄涼曲,唱與長安筵上人。
詩中所謂“天寶凄涼曲”,就是當(dāng)年李龜年在流亡途中吟唱的紅豆詩。詠紅豆而懷故國,詩中紅豆已然超出了愛情范疇,蘊(yùn)含了沉痛的故國情懷。國學(xué)大師陳寅恪稱之為“亡國遺民之音,不忍卒聽”。
明末抗清志士屈大均《紅豆曲》:“江南紅豆樹,一葉一相思。紅豆尚可盡,相思無已時!弊髡邔⑾嗨寂c懷念故國融為一體,詩意渾厚。
近代中國著名的愛國詩人丘逢甲,早年寫作《臺灣竹枝詞》四十首,其中第二十首云:“牛車轆轆走如雷,日日城東去復(fù)回。紅豆?jié)M車都載過,相思載不出城來!迸_灣漫山遍野皆植相思樹,丘逢甲借“紅豆?jié)M車”抒發(fā)了思念臺灣故土、保衛(wèi)家園的愛國情懷。
紅豆真正與愛情聯(lián)系起來,被寓意戀人間相思之義,還在于一些凄婉動人的傳說故事。
據(jù)《古今詩話》云:“相思子圓而紅。故老言:昔有人歿于邊,其妻思之,哭于樹下而卒,因以名之!
而據(jù)梁任昉所作《述異記》卷上則是另一種說法:“昔戰(zhàn)國時諸侯苦秦之難,嘗有民從征戍秦,久不返,妻思而卒。既葬,冢上生木,枝葉皆向夫所在而傾,因謂之相思木。”
據(jù)傳,戰(zhàn)國時有位壯士被征往邊塞,其妻朝夕倚于高山上的大樹下祈望。后知夫君戰(zhàn)死沙場,妻子驚聞噩耗悲痛欲絕,慟哭于相思樹下,淚水流干后,流出來的是粒粒鮮紅的血滴。后來她因悲傷過度而猝死于相思樹下,血淚化作了地球上最美的紅色心形種子——相思紅豆。后人見那半紅半黑的豆粒很像妻子思夫的相思血淚,便將此紅豆視為不幸女子冤魂的化身。
這些傳說中刻骨的相思,生死不渝的夫妻深情,使紅豆成為堅貞熱烈的愛情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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