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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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縮短工作地點與營地間的距離,在我離開的那段時間,他們把營地移到了我打死熊的地方。那頭被打死的熊非常重,十個壯漢一齊使勁,才把它從樹上弄到了營火旁。
晚上我回到營地時已經(jīng)很晚了,營地的人都還沒有休息。拉特勒是被人抬到新營地來的,這時候他已經(jīng)恢復(fù)了清醒。塞姆剝下了灰熊的皮,但肉還放著沒動,我喂過馬后,走到了營火邊。
塞姆看見我說道:“你跑到哪里去了,先生?我們在這里已經(jīng)等了你好長時間,我們都想早點品嘗熊肉,可是沒有你的允許。我已經(jīng)把它的皮給剝下來了,裁縫給它做得很合身,連一個小褶都沒有,嘿嘿!我相信你不會反對的,是嗎?現(xiàn)在你說說怎么分配這些熊肉吧!我們還想在睡覺之前享受一下美味呢!”
“隨你們的便吧!肉是屬于大家的!蔽艺f道。
“那我必須要給你說的是,這里面最好的是熊掌,但是只有貯存一段時間,它的野味才能夠揮發(fā)出來。如果被蟲鉆過之后,那味道就更鮮美了?墒俏覀儧]有那么長的時間來等待,我估計阿帕奇人馬上就會過來毀掉我們的美餐。所以我們最好今天就吃熊掌,即使明天印第安人就來襲擊我們,但在這之前我們還可以享受一下熊掌。你有意見嗎,先生?”
“沒有意見!
“那我們就要動手了,我的食欲已經(jīng)被激發(fā)出來了,如果我沒搞錯的話,嘿嘿!”
塞姆首先把熊掌從腿上割下來,按人頭等分了幾小塊,我當(dāng)然得到的是最好的一塊。我把它放到一邊,其他人都急著要把自己的那份烤熟。
雖然當(dāng)時我既累又餓,但是我卻沒有一點吃東西的心情,不管這話讓旁人聽起來多么矛盾。我的腦海里總是鎖定在殺人的那一幕。當(dāng)我和克雷基•佩特拉坐在一起談話的時候,此刻想起來,那是最后的懺悔。
我總是在想他最后說的那些關(guān)于死亡的話,的確如此,他生命的葉子不是輕盈地自由落下的,而是被用力折斷的,而且是被一個什么樣的人啊,又是出于怎樣的一個原因啊!現(xiàn)在兇手還躺在地上,本來我完全可以置兇手于死地,但我又覺得這是一件令人很惡心的事情,這種感覺也正是那兩個阿帕奇人為什么沒當(dāng)場懲罰他的原因!昂锰枴痹妹镆暤綐O點的語氣說出了“燒酒”這個詞。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字眼中包含著怎樣的控訴和譴責(zé)啊!
倘若說在這個血腥的結(jié)局中還有什么能讓我感到安慰,那就是克雷基•佩特拉死在溫內(nèi)圖的懷抱中,他的身體承受了射向溫內(nèi)圖的子彈,這是他曾經(jīng)向我提過的他的愿望。哦,不!他最后的心愿是懇求我能夠像他一樣留在溫內(nèi)圖身邊,進行他未完成的工作。
為什么他會對我說這些?在這之前還說我們是最后一次見面了,我生活道路也不可能與阿帕奇人發(fā)生什么聯(lián)系,可隨后他卻給了我一個要完成的使命,而這個使命又與阿帕奇人息息相關(guān)。這種要求是他隨便說的嗎?也許在生命即將結(jié)束的最后時刻,上帝已經(jīng)讓他看到了未來?看來事情就是這樣的,我后來確實按照克雷基•佩特拉所說的做了。
現(xiàn)在回想當(dāng)時的情景,我究竟為什么那么快就答應(yīng)了克雷基•佩特拉的請求呢?是因為我對他的憐憫?可能。但還有一個原因:溫內(nèi)圖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的年紀(jì)和我差不多,但卻要比我優(yōu)秀很多!在看他的第一眼我就看出了他的能力,一種自信的態(tài)度總是體現(xiàn)在他的舉止中,盡管他的臉上有一絲憂傷,但他把這種痛苦隱藏得很深。所有的這些我都喜歡,他和他父親是多么令人肅然起敬!
當(dāng)別的人在享受他們的熊肉時,我就這樣在火邊靜靜地思考著,直到塞姆擾亂了我的思緒。我對他說:“我吃不下去!
“是這樣嗎?不要再思考了!我認為,這是一個壞習(xí)慣。對于所發(fā)生的一切我也感到很生氣,可是作為牛仔一定要學(xué)會習(xí)慣。人們不是平白無故地把西部叫做‘黑暗血腥之地’的。你應(yīng)該也知道,在這里每向前走一步,土地中都會留下前進的代價,如果誰的鼻子不適應(yīng)這個,那他就只好回家過舒服的生活了。不要太為這件事情介懷了,把你的熊掌拿過來,我給你烤!
“非常感謝,塞姆,我真的不吃。你們商量好怎么處罰拉特勒了嗎?”
“你覺得應(yīng)該怎么處理?我們該把他送到華盛頓,然后向當(dāng)局控訴他的殺人事件?”
“不對!按照西部的法則,我們有權(quán)利審判他。”
“上帝啊,這個‘青角’很清楚西部的法律。∧闶菑牡聡h道而來當(dāng)法官的嗎?那個克雷基•佩特拉是你的親戚或者好朋友嗎?我相信一定不是!大西部的法律講究的是以牙還牙,如果發(fā)生了謀殺,完全可以馬上殺死兇手,或者成立一個審判委員會來進行判決,通常人們都是運用這種處理方式!
“那我們就成立一個審判委員會!我就是原告!”
“憑什么你說是就是?”
“就因為我是一個有良知的人,我可不愿讓一個人逃避懲罰!
“看你說這些話多么像個‘青角’,想作為原告得符合兩個條件。首先,你是與被告人關(guān)系親密的親戚或朋友,但是這種情況已經(jīng)不存在了。第二,如果是你自己遇害的話,你才有成為原告的資格,嘿嘿!你是這樣嗎?”
“塞姆,這可不是在開玩笑!”
“這些我知道!我之所以添上這一點,就是說你沒有充分的理由來作為原告,我們這里別的人也都一樣。沒有原告,審判委員會也就沒有成立的必要了!
“那么就只能讓拉特勒逍遙法外嗎?”
“也并不是完全這樣,你先平靜一下!他肯定會遭遇到復(fù)仇的,就像從我的利迪射出的子彈定會擊中目標(biāo)一樣,阿帕奇人肯定不會忘了這件事的!
“也許懲罰會落到我們其他人的身上!”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你以為我們殺了拉特勒,就不用擔(dān)心受到懲罰嗎?我們會被一起吊死的!阿帕奇人不是把他一個人視作殺人兇手,他們會把我們所有的人都看成是兇手,如果我們落到他們手里,他們一定會這么做的。”
“就算我們除掉了拉特勒也不行嗎?”
“是的,他們可不會管我們是不是和他一伙。關(guān)于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不讓他呆在這里!
“你的這個提議我們也討論過了,可是我們沒權(quán)利趕走他,即使我們可以這樣做,如果明智一點的話,也不能那么做!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塞姆,像他這樣的人,我一定會跟他斷絕關(guān)系,何況面對的還是一個殺過人的兇手!難道我們還要繼續(xù)容忍這樣一個惡魔兼酒鬼嗎?”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拉特勒的職責(zé)和我一樣,也是保護你們這些測繪員,只有那些雇用他的人才有解雇他的權(quán)利,這是我們必須嚴(yán)格遵守的規(guī)矩。”
“你是說要遵守這樣的規(guī)矩嗎!面對一個每天都踐踏上帝和人類法則的人!”
“就是這樣!你說得很有道理,但人不能由于別人犯了罪自己也做錯事。況且權(quán)利高高在上的人沒有錯誤的,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拉特勒被我們趕走了,他會怎么做?自然是我們馬上就會陷入危險之中,他很可能會報復(fù)我們。把他留在我們身邊看著他,比讓他隨時在暗地里偷襲我們好得多,我的這個意見你應(yīng)該同意吧!
他一直在注視著我,我理解到了他目光中的含義,他沖著拉特勒那伙人坐的位置看了我一眼,向我使了一個眼色。我明白他這是在告訴我拉特勒的同伙也許會搗亂。我也不得不這么想,因為他們不可能讓人產(chǎn)生信任,最后我讓步了:
“是的,你給我說了這么多,我已經(jīng)明白了,事情會怎么發(fā)展,就讓它怎么樣吧,只是我擔(dān)心阿帕奇人回來報仇!
“你說得對,尤其是臨走時他們沒有說出一個表示威脅的字,我就更加確定會來報仇了。他們的確很有想法,如果當(dāng)時就報復(fù)的話,只能報復(fù)拉特勒一個人。但是他們的目標(biāo)是我們所有的人,他們視我們?yōu)閾屗麄兺恋氐谋I賊,所以很理智地走掉了,甚至連指頭都沒有動一下。但他們肯定會回來抓我們,如果不想讓他們得手的話,我們就要做好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克雷基•佩特拉在印第安人那里有很高的聲望,他的死亡會激起印第安人很強的復(fù)仇欲望!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讌s是個酒鬼!不管怎么說,他們會來很多人的!
“是的!我們的措施取決于他們什么時候出現(xiàn),我們應(yīng)該有足夠的逃跑時間,但是工作恐怕就不能完成了!
“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們就要盡量避免。”
“若是加班加點地干,你認為什么時候能完成?”
“五天左右!
“哼!據(jù)我所知,阿帕奇人在這附近沒有營地。要找到離這里最近的美斯卡萊羅人,用最快的時間也得三天。如果我沒搞錯的話,況且他們還帶著尸體,得用四天才能得到增援,再加上返回需要的時間,總共下來就得七天。既然你覺得五天時間可以結(jié)束工作,我認為可以繼續(xù)進行測量。”
“如果你的推算出現(xiàn)偏差呢?那兩個阿帕奇人把尸體保存在一個地方,然后再回來,從暗中向我們開火;蛘咚麄冊诼飞峡赡軙錾献约喝说年犖椋踔量梢栽O(shè)想,他們的朋友就在這附近,兩個阿帕奇人的酋長,怎么可能沒有帶隨從,離開他們的營地這么遠呢?而且,現(xiàn)在正好是打野牛的季節(jié),在這附近很可能就有一支他們帶領(lǐng)的打獵隊伍,他們只是為了那頭熊才在不久前離開隊伍的。如果我們要想確保事情萬無一失,就得做好一切準(zhǔn)備,并且時時刻刻都需要警惕。”
聽了我說的話,塞姆•霍肯斯瞇縫起眼睛,看起來非常驚訝。
“上帝啊,你實在是太機靈,太聰明了!如今的雞雛們比母雞要聰明十倍,如果我沒搞錯的話。不過說真的,我必須得發(fā)自內(nèi)心地承認,你說的那些話很有道理,我們一定要時刻注意這些可能發(fā)生的情況。因此現(xiàn)在非常有必要知道那兩個阿帕奇人往哪個方向走了。天一亮我就出發(fā)去跟蹤他們!
“我和你一塊去吧!迸量苏f道。
“算我一個。”迪克•斯通也聲明。
塞姆•霍肯斯考慮了一下,然后決定:“你們兩個就老老實實地在這呆著!這里需要你們!”
他在說話的同時瞅了瞅拉特勒的同伙那邊,這里面的意味已經(jīng)很明顯了:如果再讓這幫靠不住的人單獨呆在這里,他們可能會在領(lǐng)頭人醒了之后給我們添麻煩的。斯通和帕克還是留下來比較好。
“可是你一個人去也是不行的!”帕克反對道,他考慮事情總是很全面。
“只要我想到的,我就能做到;我可不想一個人去,我要給自己找個同伴。就是這個‘年輕的青角’!彼噶艘幌挛。
總工程師這時說道:“不可以,他不能走!如果想要用五天時間完成任務(wù)的話,就必須用上所有的人手,所以他不能離開這里!
“是啊,所有的人一起工作,你們還沒有這樣干過,更多的時候僅僅是一個人在干活,現(xiàn)在也該是別人用點力氣的時候了吧。”
“霍肯斯先生,你這是在給我下命令嗎?”
“我可沒有這個權(quán)利!這僅僅是我的看法而已!
“可是你的話聽起來好像并不是這樣!”
“也許吧,說到你的工作,只是少了一個人而已,我想應(yīng)該耽誤不了多少事情。我要帶這個人稱‘老鐵手’的‘青角’去,自然是經(jīng)過充分考慮的。他應(yīng)該看看怎么跟蹤印第安人,學(xué)著如何去正確地辨認足跡。”
“可是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這個理由顯然不能說服工程師。
“我明白,可是還有一個原因:我所要經(jīng)過的路段是非常危險的,我要能帶上一個力氣又大又擅使獵熊槍的同伴,這對我們都是有好處的。”
“可是我根本就看不出對我們有什么好處!
塞姆說:“你看不出來嗎?這真讓我奇怪,你看上去挺機靈的啊。如果我恰巧在路上碰到往這邊趕來的敵人,他們把我殺死了怎么辦?那就沒有人來向你們報告險情了,你們的處境就會很危險?扇绻?guī)线@個‘青角’,沒準(zhǔn)他能用他那有力的手打倒敵人,我們可能就會毫發(fā)無損地回來。現(xiàn)在你清楚了吧?現(xiàn)在最緊要的事情就是他明天就得跟我走,這樣就可以避免可能出現(xiàn)的摩擦,你知道,拉特勒和他互不兩立,如果那個白蘭地的大情人醒過來了,他們之間肯定會展開一場較量的,我們至少要在今天把這兩個人分開一段時間。你還有什么意見嗎?”
“沒有了,你把他帶走吧!
“好吧,我們已經(jīng)達成了一致的意見。”他轉(zhuǎn)向我說,“你都聽見了,你要面臨的是一個苦差事,很有可能我們連吃飯、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所以我得問問,你還吃不吃這個熊掌了?”
“好吧,在這種情況下我至少要試試!
“請你盡管試!嘿嘿!你只要吃上一口,我保證你不會停下來,一直把它給吃光。把你的熊掌拿過來,我給你烤!你這個“青角”還真不懂怎么烤這個。好好看著,你也可以順便學(xué)習(xí)一下!要讓我第二次替你烤這么好吃的東西,你就不可能吃到嘴里了,我會控制不住自己把它吃光的!
塞姆說得很準(zhǔn),當(dāng)我剛欣賞完他的烤肉手藝,還沒吃到嘴里,就已經(jīng)有了食欲,我感覺瞬間卸掉了自己身上沉重的包袱,一直在吃,真的是一口都沒有剩下。
他笑著說道:“你這是見識了吧?享用一頭灰熊確實比打死它令人愉快多了,現(xiàn)在我們要再從熊腿上割下來幾塊鮮美的大肉,今晚就烤好,作為我們的干糧,因為我們做的是偵察的工作,路上有可能沒時間打野物,也不能生火烤肉,我們要做好一切準(zhǔn)備。現(xiàn)在你需要躺下結(jié)結(jié)實實地睡一大覺,天一亮我們就出發(fā)!”
“知道了,我現(xiàn)在就去睡覺,還有一個問題,你打算騎哪匹馬?”
“我不騎馬!
“那怎么去?”
“你這是個問題嗎?你以為我會步行嗎?我當(dāng)然要騎我的騾子,屬于我的瑪麗!”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么干了。因為你對它還沒有完全了解!
“可它很了解我,對我可尊敬著呢,嘿嘿!”塞姆得意地說道 。
“我們明天的偵察任務(wù)必須得小心謹慎,考慮好所有的事情。一頭你不太有把握的坐騎也許會把我們要做的事情攪黃!
“哦?是這樣嗎?”
“沒錯,”我急切地告訴他,“我知道在有些情況下,一個馬打個響鼻,說不定就會送了騎手的命。”
“啊,這個你都知道?也是從書本上得到的吧?”得到了我的肯定后,他繼續(xù)說:“讀這樣的書一定很有意思。如果我沒有做牛仔,也想搬到東部去讀這么有意思的關(guān)于印第安人的故事。我想,過著這樣生活的人一定會被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可是我好奇的是,寫這類東西的好人們是否真的曾經(jīng)越過密西西比河,來過這廣闊的大西部!
“我想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來過吧!
“我才不信呢!
“你不相信的理由是什么?”
“先生,如果一只手拿槍、握刀這么久,已經(jīng)過不慣在紙上劃來劃去的生活了。一個真正的牛仔肯定早已忘了怎么寫字;那些不是牛仔的人,還是別再寫那些他們不懂的東西了吧!”
“可是,也大可不必為了一本書,就在西部呆到手不會寫字為止!
“你這么說就完全錯了,先生!只有真正的牛仔才能夠描寫出最真實的情形。但那些牛仔都不會去寫書的。因為他絕對不會舍得離開連一個墨水瓶都找不到的西部。草原就像是一片茫茫大海,它永遠不會讓那些愛他的人離開。所有那些寫書的人都不了解西部,當(dāng)他們真正了解了西部,就不會輕易地離開它。我對我的觀點十分自信,我相信它是正確的。”
“我可不敢茍同,我曾經(jīng)認識一個人,他成為一個能干的西部獵人。但他還是會時;氐郊亦l(xiāng)去寫關(guān)于西部的故事!
“這個人是誰?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沒錯,就是我。”
“真是見鬼!就是說你想做一個寫書的廢物?我懇求你放棄這件事情!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你還是聽我的吧!
“我并不這樣認為。”
“我百分百地肯定,甚至可以起誓。你有沒有考慮過你以后的生活?”他大聲喊道。
“這個當(dāng)然會有,我可以到世界各地旅行,認識不同的國家、民族,偶爾回一趟家,告訴別人我的經(jīng)歷和看法!
“你怎么會想到做這個呢?”
“為了做一個我讀者的稱職老師,也順便給自己掙錢!
“見鬼!還要做老師!掙錢!我看你真是喝多了吧,如果我沒搞錯的話!你根本教不會你的讀者,因為你自己就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青角!你就放心吧,你根本就不會有讀者,一個也找不到!看在老天的份上,告訴我,你怎么會想要當(dāng)老師呢?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存在了許多老師,你還要加入這個龐大的隊伍嗎?你一定會說,老師是個神圣的職業(yè),但牛仔的工作要比這個重要一千倍!而你幾乎還沒有嘗到作為牛仔的酸甜苦辣,所以我要非常嚴(yán)肅地禁止你去給你的讀者當(dāng)老師!更別想靠這個掙到錢了!你的想法真的是太簡單了!你決定把你的書定價到多少錢?”
“一兩美元,或者三美元,肯定要根據(jù)內(nèi)容來定!
“看起來還不錯啊!可你知道一張海貍皮的價錢嗎?如果你的工作是捉海貍的,我敢保證你能掙到比你當(dāng)讀者的老師多得多的錢,如果你能夠擁有自己的讀者,那真是你和他們的不幸,他們從你身上能學(xué)到的只會是愚蠢。掙錢是在西部最容易的一件事了。草原上遍地都是錢,原始森林里、巖壁間、河床上。你那寫書的日子該有多么清苦。∥鞑壳宄旱娜愫炔簧,只能去喝墨水汁,啃不上熊掌、野牛里脊,只能去啃一根破鵝毛筆。你的頭頂上永遠只是一塊掉石灰的天花板。而不是一片湛藍的天空。你也不能躺在柔軟的綠草地上,陪伴你的將會是堅硬的木板床。你那時只有張破爛的軟墊椅子,而沒有舒服的馬背。在西部,雨水是上帝饋贈給我們的寶貴禮物,可在你的理想之地沒等落下幾滴雨,你就把傘給撐起來了。在這里你手上握著一把槍,是一個非常自由的人,在那里你卻坐在一張寫字桌前,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喏,我不能再說了,我不想讓自己太過激動。但如果你真心要去當(dāng)你讀者的老師,那你就是最該得到同情的可憐人了,如果我沒搞錯的話!”
他用非常激動的語氣說出了這番話,目光看起來也有點焦灼,凡是透過濃密的絡(luò)腮胡子能夠看見的地方,都變成了漂亮的朱紅色,我能感覺到是什么使他這么興奮激動。他說的這些話對我很有價值,于是我決定讓他再激動一點。
“可是,親愛的塞姆,我在這里可以給你保證,如果我成功地變成讀者老師的話,也能夠讓你高興!
“高興?這實在是太可笑了!我有什么可高興的?”
“當(dāng)然是為你自己。”
他疑惑地說:“為我自己?”
“沒錯,就是為了你。因為你也將會成為我書里面的一個人物!
“我?”他的雙眼開始越睜越大。
“是的,我會把你寫在書里!
“寫我,是指我做過的事,說的話?”
“是的,我會講述我的經(jīng)歷,既然我們在一起呆過,你也就會出現(xiàn)在我的書里!
等我說完這話,他扔掉了正在火堆上烤著的熊腿肉,抓起他的槍,跳了起來,以一種咄咄逼人的架勢往我面前一站,沖我嚷道:“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我要再認真地問你一遍,你真的已經(jīng)決定要這么做嗎?如果是,那么現(xiàn)在我要懇求你,馬上收回你剛才說的話,并且對我發(fā)誓,說你不會這么做的!”
“為什么?”
“如果你不愿意的話,我就立刻把你撂倒!你看如何?”
“我當(dāng)然不愿意。”
“那我就只好不客氣了!” 他喊著向后揮起槍托。
“你就盡管動手吧!”我平靜地說。
塞姆的槍托在我頭頂上懸了片刻,隨后他把槍扔進草叢里,絕望地拍了一下雙手,呻吟道:“看來你真的是喝多了,已經(jīng)完全不清醒了!他說想做他讀者的老師的時候我就知道他瘋了,看來事情的真相就是這個樣子。只有一個瘋子才會在我把利迪懸在他頭頂?shù)臅r候,還安安靜靜地坐著。我到底應(yīng)該怎么處理這個人呢?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我現(xiàn)在很清醒,親愛的塞姆。”我笑著回答道。
“是這樣嗎?那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為什么寧愿被我打死也不改變主意?”
“這怎么可能呢!塞姆•霍肯斯不會打死我,對于這點我十分清楚!
“哦,原來你還知道這個!這點你說得倒不錯!我寧肯打死自己,也不會碰彎你的一根毫毛。那么你肯不肯向我發(fā)誓不要做什么讀者的老師。”
“我不會發(fā)誓的,我會為我說的每句話都負責(zé)。任何威逼利誘都不可能改變我的允諾,用利迪也不行。寫書并不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只是你對這個方面還不是十分了解,以后有時間我會給你講!
“不必了!”他拒絕道,又坐下來去拿熊腿,“我可不想聽這種沒必要的解釋,還要當(dāng)讀者的老師!靠這來賺錢!可笑!”
“想想可能得到的榮譽吧,塞姆!就是你的書會被很多人讀到,這樣會讓人成名的!
這一下,他舉起了拿著熊腿的右手,氣沖沖地對我訓(xùn)斥開了“先生,請你趕緊閉嘴吧,否則這塊六磅重的熊腿就要落到你的頭上了!我當(dāng)然有砸的理由,因為你和最蠢的灰熊一樣蠢,也許比它還要蠢得多?繉憰雒!你知道什么才叫出名嗎!我告訴你怎么才能出名。熊皮就放在那邊,你親自過去看看吧!把它的耳朵割下來用來裝飾帽子,把熊掌上的爪子和熊嘴里的裂齒制作成一串精美的項鏈,那些戰(zhàn)勝灰熊的人都會這么做的,無論他走到哪里,人們都會說:‘快看那個人!他戰(zhàn)勝了一頭灰熊!’每個人也都會十分樂意地給他讓道,以表達對他的尊敬。這才叫真正的出名,懂嗎?你把你那些書插在帽子上,也戴在脖子上!聽聽別人會說些什么?人家肯定會以為你是個瘋子!”
“可是塞姆, 你為什么要這么生氣呢?我做些什么,你完全可以抱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
“是嗎?你是說無所謂嗎?見鬼,你這叫什么話,如果我沒搞錯的話!我喜歡你就像喜歡一個兒子,總是偏向他,又怎么能看著你做愚蠢的事卻說無所謂!你有著野牛般的力氣,身上的肌肉也像野馬那樣健壯,有鹿一樣的筋腱,眼睛像鷹一樣銳利,耳朵比耗子還靈敏,從腦門看來,腦子得有五六磅重。你的槍法準(zhǔn)得就像一個經(jīng)驗老到的獵人,在馬背上馳騁起來就像一個幽靈一樣,以前從沒見過野牛、灰熊,就敢沖上前去,就好像那是些鼠海豚。這樣的人天生就是一個當(dāng)牛仔的料,而且比在草原上二十多年的獵人還能干的家伙,可是你卻決定回去寫書!這還不是發(fā)瘋嗎?這讓一個敬重你的牛仔非常生氣,難道有什么奇怪的嗎!”
他帶著一種質(zhì)疑甚至是挑戰(zhàn)的目光看著我,毫無疑問,他期待著我做出回答,可我顯然沒有尊重他的意愿,我已經(jīng)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于是從容地拽過馬鞍,枕在頭底下,閉上了眼睛。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啊?”他問,手里還舉著熊腿,“難道我連一個得到回答的權(quán)利都沒有嗎?”
我說:“你當(dāng)然有這個權(quán)利!晚安,親愛的塞姆,希望你能睡個好覺!”
“你已經(jīng)準(zhǔn)備休息了?”
“是的,你剛才是這么建議我的!
“可是那時我們……先生,我還有許多話沒說呢!
“可是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要說的了,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你已經(jīng)知道了想知道的?是什么?”
“就是你說的我天生就該是個牛仔,還有我比一些在草原上二十年的牛仔都能干。”
聽到了我的回答,他舉著熊腿的手垂了下來,尷尬地咳嗽了幾聲,說話也變得結(jié)巴起來:“見鬼!真是個聰明的家伙,這個‘青角’,把我給……咳!咳!咳!”
“晚安,塞姆,希望你睡個好覺!”我又重復(fù)地向塞姆說了一遍,隨后翻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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