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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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杭伊心里有數(shù)，只是她在這座城市真的不認識什么人。孟茶是女孩子，叫來了也不能當苦力使喚，李簡是個男人，可以叫他來，又怕別人誤會，杭伊可不想在辦公室里聽到跟她有關(guān)的八卦。
新居位于某高檔小區(qū)，兩室一廳的精裝修，窗明幾凈，幾乎可以拎包入住。一個同事這么概括形容的時候，杭伊笑話她可以直接轉(zhuǎn)行去做房地產(chǎn)中介。
“咦，你一個人住兩個房間嗎？隔壁房間是干嗎用的？”終于還是有人好奇地提起了這個問題。
“怕朋友來沒地方睡，而且我不習(xí)慣跟別人睡在一起�！焙家粱氐�。
“不習(xí)慣跟別人一起睡呀�！碧釂栴}的人很快抓住了重點，話鋒一轉(zhuǎn)，說道，“那你將來要是結(jié)婚了怎么辦？也跟老公分開睡嗎？”那人繼續(xù)充當好奇寶寶的角色。
“喂，上司的私生活輪得到你操心嗎？你管他們倆是橫著睡、豎著睡，還是像蝙蝠一樣倒掛著睡�！绷硪痪庉嬚f道。
杭伊附和著笑，臉都快僵了。雖然以前辦公室時女同事們經(jīng)常會偷偷聊一些私密話題，杭伊也曾跟著后面聊得眉飛色舞，一派專家的樣子，其實她就是紙上談兵。
李簡搬家的時候只有一個人，拎著兩個包和一個行李箱就過來了。男人就是沒女人麻煩，比如杭伊搬家時光是鞋子就要兩個包才裝得下。
“有陽臺的房間給你住，我住隔壁�！焙家林钢块g跟李簡說。
“你對我這么好？”李簡眼里含著笑意。
“少自作多情�！焙家列表�，然后又說明原因，“曬衣服我得經(jīng)過你房間，但你曬衣服，我不想你踏進我房間一步，會不方便�！�
原來是這樣，李簡眼里的笑意全部消失，神色也暗淡下去。
杭伊不是沒感覺出來李簡面部的微妙變化，只是她裝作沒看到。
“一會兒我們?nèi)ツ睦锍�？”杭伊問�?
“我做飯給你吃吧。”李簡說。
“你會做飯？”杭伊很驚訝。她跟李簡相識這么久以來，她從來不知道李簡竟也有這么一手。如今的男人都這么擅長烹飪，讓她這個貨真價實的女人有點無地自容。
“其實沒做過，不過應(yīng)該還好吧，總不可能難過數(shù)理化吧？”李簡撓撓頭，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一股自信。
杭伊揉著太陽穴，說道：“那你去做吧，我回房間寫提案。冰箱里好像只有雞蛋，估計你要下樓去買菜，小區(qū)轉(zhuǎn)角十字路口一直向前就是超市�！�
“行啊，你等著吃吧�！崩詈嗊厡煸谝巫由系膰共⑶蚁翟谘g，邊和杭伊說道。
那件圍裙是紅色的，上面還繡了幾朵嬌艷的牡丹花，看上去十分女性化。李簡穿著它，樣子十分古怪，杭伊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愿是家常，而不是奇葩�！焙家帘锪撕芫眠�是忍不住吐槽了這么一句，然后便轉(zhuǎn)身回到了自己房間，關(guān)門時她順手將門反鎖。
李簡站在那里，保持著原先的姿勢。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她的心已經(jīng)隨著這扇門緊緊鎖住，上面寫著“生人勿進”。什么時候他變成陌生人了呢？又是什么時候他之前要把她追回的決心都不復(fù)存在了呢？現(xiàn)在的他還有什么資格對她說愛？她春風(fēng)得意，他卻落魄到要靠女人救濟。
李簡苦笑了下，然后在玄關(guān)處換了鞋子，下樓去買菜。
杭伊戴著防輻射的眼鏡對著電腦發(fā)呆，周五的時候所有文編都將雜志副刊的策劃案寫完提交上來，她必須要在周末全部看完并且做一個匯總，周一就要拿出具體可行的方案。
杭伊托著下巴翻看別人寫的方案，其實能在《Logo》待下來的都是這個行業(yè)的精英，因為這家企業(yè)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在新人進公司的前三個月考察期內(nèi)，只要發(fā)現(xiàn)不適應(yīng)工作的情況，這個人就會立刻被辭退，然后會有新鮮血液補充進來接替前人，看似殘酷，可最后撐過三個月的便都擁有了鋼鐵人一般的抗壓力與超強的工作能力。
杭伊覺得每個人的想法都不錯，并且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她真的很難綜合，也很難挑出最好的那一個。
每到這種時候杭伊就會懷疑自己，Ade真的沒有看錯人嗎？她真的是當領(lǐng)導(dǎo)者的料嗎？做主編還不到一個月，杭伊已經(jīng)懷疑過自己無數(shù)次了，誰都不知道她瘦弱的外表下到底藏著怎么一顆堅硬的心，堅硬到可以抵抗這世界所有不好的意外。
（三）
不知是李簡的動作太夸張，還是這房子隔音效果不大好，杭伊戴著耳機也能聽到廚房傳來的鍋碗瓢盆的奏鳴曲。
不多會兒，門外響起李簡將盤子、碗筷重重放在桌面上的聲音，好像做了一頓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一般。與此同時，他的聲音輕快又明亮的響起：“小伊，吃飯啦！”
杭伊摘掉眼鏡，走出房間，一眼望去，桌子上擺著三菜一湯，都是最容易做的，比如西紅柿炒蛋，再比如雞丁炒豌豆，調(diào)料都是配好的，直接下鍋爆炒就行。
杭伊坐下，用筷子扒了一口米飯，然后夾了一塊西紅柿。
杭伊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頭一抬，才發(fā)現(xiàn)原來李簡一直在看著她，眼神里是殷切的期盼。
杭伊將西紅柿送進口中嚼了嚼，然后眉頭一皺，將西紅柿吐在桌上。
“你放了多少鹽？”杭伊問。
李簡豎起一根指頭。
“一勺？！”杭伊驚訝地看著李簡。
李簡點頭。他此刻就像個做錯事卻又不知怎樣彌補過失的孩子一樣，眼神茫然。
“你不用放這么多鹽啊，你知不知道西紅柿是酸的？”杭伊說。
“那雞蛋不是沒味道嗎？我只是想著，可以綜合一下。”李簡回。
杭伊眼前一黑，她果然不該對李簡做的飯菜抱有一點點幻想，一點點都不行。雖然他跟林逸群長相有些相似，但是他絕對沒有林逸群的手藝，絕對沒有！
杭伊一句話沒說站起身，端著菜走到廚房，全部倒了。
杭伊轉(zhuǎn)身去冰箱拿泡面的時候，無意間看到李簡坐在桌邊失神。他忙碌了一上午滴水未進，也是想做一頓飯菜給她吃吧，可是她剛才的行為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和李簡二人的地位發(fā)生了互換呢？
很久以前，杭伊在學(xué)校里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螃蟹，性格乖張，其實內(nèi)心膽小又脆弱。有一次在同學(xué)家里看恐怖片，她又想看又不敢看，就揪著李簡的T恤擋在眼前，聽著聲音偶爾瞟一眼，李簡笑話她，卻用手緊緊摟著她，他身上的溫度讓杭伊漸漸不那么緊張，放松了下來。那時候，李簡就是一個內(nèi)心強大，什么都不怕的三好學(xué)生。如今，時光逆轉(zhuǎn)。杭伊逐漸收斂了棱角，經(jīng)過打磨，她似乎在任何艱難險阻面前都可以心如止水。而李簡卻經(jīng)受不住打擊，似乎任何的意外都可以讓他崩潰。
杭伊走回餐桌前，笑著對李簡說：“我和你一樣，也不會做什么飯菜，冰箱里還有兩袋泡面，我下了一起吃�！�
“好�！崩詈喴矆笠晕⑿�。
杭伊的手機響了兩次，李簡拿著它走進廚房，說：“你的電話�！�
“誰的？”
“陌生號碼�！�
杭伊關(guān)掉油煙機，狐疑地接通了電話，起初她以為又是推銷她買房子、辦信用卡的電話，但電話接通后，那邊卻響起一個沉穩(wěn)的男聲：“請問你是孟茶的朋友嗎？”
“是�！焙家列睦锒溉簧鸩缓玫念A(yù)感。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的，孟茶因為涉嫌故意謀殺名模陳素言而被拘留，你得來公安局一趟�！蹦腥苏f完這句話時，杭伊腦子瞬間一片空白，手里的勺子“哐當”一聲掉在鍋里，方便面的湯濺到了身上。
不是說跟她無關(guān)嗎？她不是親口跟自己說過這件事跟她無關(guān)嗎？杭伊摘掉圍裙，快步朝外走。
“小伊，你怎么了？誰的電話？”李簡一肚子的疑問。
“面你自己吃，我要出去一下�！焙家烈贿呎f一邊將腳塞進一雙鞋子里，挎著包飛快地出門了。
下了出租車，杭伊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亂七八糟。
杭伊一邊捋著頭發(fā)，一邊在警務(wù)人員的引導(dǎo)下急匆匆走往拘留室。孟茶坐在椅子上，失神地看著窗外，臉色很難看。
“你終于來啦�！泵喜杼ь^望向杭伊，眼睛紅紅的，“他們扣留了我二十四小時了，我什么都交代了還不肯放我走�！�
“你都交代了什么？你不是告訴我，陳素言的事情跟你無關(guān)嗎？！”杭伊沖到她面前低聲吼著，也不顧還有警務(wù)人員在場。
一個警察拉住了杭伊，低聲解釋道：“我們原本是要通知嫌疑人家屬的，可是她說她沒有家人，我們只能找她關(guān)系最好的朋友了，也就是杭小姐你�！�
“沒有家人？孟茶你騙誰？你是怕你那老實本分了一輩子的爸媽知道你做了這種事吧？！”杭伊轉(zhuǎn)頭瞪著孟茶，她越著急就越是口不擇言，此時此刻，杭伊的情緒早就將理智沖毀了。
孟茶冷笑了一下，顯得有些猙獰。
“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再過幾天，全國人民都知道我謀害名模的事了，那時我會丟了工作，丟了朋友，難道還怕本來就不是我親生爸媽的人知道這事嗎？”
杭伊愕然，她仔細回想著孟茶說的話，腦袋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警察這時開始播放一段錄像帶。孟茶似乎已經(jīng)知道是什么，她將頭撇開。
畫面黑漆漆的，隱約可以看出是一個停車場，杭伊看到一個纖瘦的身影出現(xiàn)在鏡頭內(nèi)，那人鬼鬼祟祟地打量完四周，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按了按上面的遙控車鎖，接著鉆進車的駕駛座。十幾分鐘后，那人從車里鉆出來，臉正對鏡頭，畫面雖然模糊，可是杭伊百分之百確認，視頻當中的那個人是孟茶。
“起初大家都以為陳素言發(fā)生車禍是意外事故，后來檢查報廢的車時才發(fā)現(xiàn)剎車被人動了手腳，所以，這是蓄意謀殺�！本煺驹谝慌耘c杭伊說道。
“她……會被判很重的刑嗎？”杭伊問道。
警察沒有說話。
杭伊的心里像壓了千斤的石頭般重，她對警察說：“我能單獨跟她說幾句話嗎？”
警察剛開口，杭伊便又強調(diào)道：“說不定會問出更多關(guān)于案子的細節(jié)來�！�
警察終于點頭，幾個穿著警服的男人退出這間屋子，攝像頭依舊開著，屋內(nèi)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jiān)視范圍內(nèi)。
杭伊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孟茶的正對面，思慮了很久才緩緩開口說：“我覺得此時此刻的你讓我覺得陌生，其實我想不懂，你為什么……”
“你別自作多情，我才不是為了替你報仇�！泵喜璐驍嗪家恋脑�，語氣陰郁得像窗外的天。
“那你到底是為什么？”此刻杭伊的心中有很多疑問，她需要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女人一一回答自己。
“為什么？”孟茶冷笑著重復(fù)了這一句，“我愛李簡比你久比你深，我嫉妒所有能得到他的女人，無論得到的是人還是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對你怎么樣。可是那個陳素言，憑著自己家里有幾個臭錢就肆意妄為，她通過不光彩的手段從你這里得到李簡，用完卻又像垃圾一樣丟掉，我討厭她。”
聽到孟茶說出這些話時，杭伊頓時感覺渾身發(fā)涼，她從來沒想到，她最好的朋友竟然如此深愛著李簡。
（四）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辦？”孟茶嗤笑一聲。
杭伊盯著孟茶，她突然覺得，就算是認識再久的朋友，還是會有陌生的時候，彼如此刻，杭伊后脊發(fā)涼，她不敢再去多想。
“你知道嗎？杭伊，我一直都很羨慕你，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嫉妒。羨慕你有愛你的爸爸媽媽，嫉妒你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李簡的愛。你看，世界從來就不公平，我的親生父母不愿要我，養(yǎng)父母對我再好又能怎樣？后來啊，后來我就喜歡上李簡了，可是他從未正眼看過我，你跟他在一起之后，我心里特別難受，只能將這份喜歡藏在心里，生怕被你察覺。你們兩個人對我而言都很重要，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我最喜歡的人，有時候我跟自己說，其實這樣也不錯，你們兩個不是在一起呢嘛，我最重要的兩個人陪伴著彼此，我覺得這樣也算是件好事�？墒呛家�，你真不知足啊，你抱怨你的父母不理解你，可是他們還不都是為你好？你說李簡變心，其實他也有他的難言之隱，你為什么就不能體諒他一些？更何況，陳素言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她又不是真的喜歡李簡。呵，你倒好，現(xiàn)在質(zhì)問我為什么這么做，其實導(dǎo)致這一連串事情發(fā)生的人，不正是你嗎？”在這樣的情況下，孟茶干脆丟下偽裝，將自己藏在心底很久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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