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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jié) 第七章(1)

吳克柔、胡美英的離婚案子終于判下來了。大概因為袁阿姨講了幾句分量重的話,法院倒也沒有作梗,爽爽氣氣同意。兒子歸胡美英,女兒判給吳克柔,家當(dāng)財產(chǎn)一人一半,公平十六兩。

胡美英回鄉(xiāng)下那一日,娘家開了大卡車來接。大卡車開了一日一夜一千多里路,存心要來拆家收家當(dāng)。哪曉得胡美英像變了個人,家當(dāng)財產(chǎn),分給她的,看也不看,從離婚判下來就抱了女兒哭,F(xiàn)在娘家要來胡攪,要多分物事,她也沒有心思管,倒是吳老太太一一指點,該是分給胡美英的全部裝上卡車。

吳圓抱了兵兵奔出奔進,嘴巴里不停不息地叫:“蠻好的人家,蠻好的人家,為啥偏生要拆開,兵兵怎么辦?兵兵怎么辦?要走了,以后再也看不見了,兵兵要走了。兩個小人,一個沒有娘,一個沒有爺,你們作孽喲……”

胡美英本來已經(jīng)在揩眼淚,準(zhǔn)備上車了,聽吳圓一講,熬不牢又哭起來,抱了娟娟不肯放。吳克柔人影子也不見,不曉得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吳老太太一個人顛出顛進,騙開癡兒子,勸孫媳婦:“美英啊,事體已經(jīng)這樣了,再哭也沒有用場了,還是回去吧,帶好兵兵,娟娟在這里你放心好了,不會吃苦的,有我老太婆在,不會讓小人吃苦的。你帶兵兵回去,隔點日腳,有相稱相配的,再幫兵兵尋個爺,好好過日腳,省得跟了克柔,天天吵天天鬧,這種日腳也難過的……”

胡美英一邊哭一邊講:“我又不曉得他真的要離婚的,我有啥不好,早點講出來,我也可以改的么,嗚嗚嗚……你同他講,他要是再討,不要討兇的,討個善點的,不然娟娟要苦煞了,嗚嗚嗚嗚……”

兩個小人也抱了娘哭,哭得天井里的看鬧猛的人全眼淚汪汪。等到卡車發(fā)動,司機撳喇叭催人的辰光,不少人落眼淚了。胡美英硬硬心腸推開女兒,抱了兒子走出去,娟娟急得又是叫又是哭:“爸爸,爸爸,你出來呀,姆媽要抱了弟弟走了呀……”一邊奔進屋里,隔了一歇,又奔出來,去追娘,“姆媽呀姆媽呀,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不要抱弟弟走呀,爸爸在屋里哭呀,姆媽你不要走呀……”

吳圓又跑出來,抱起娟娟,面孔生生青,對吳老太太說:“姆媽,這樁事體你不好,你在當(dāng)中拆人家的,你當(dāng)我不曉得,頂好他們離婚,你看現(xiàn)在兩個小人多作孽……”

吳老太太揩揩眼睛,對吳圓說:“乖囡,你去歇歇吧,不關(guān)你的事體,夫妻兩個弄到這種地步,你硬勁叫他們過下去也不來事了,老古話講,捆綁不成夫妻……”

吳圓腦子轉(zhuǎn)不過來,說:“什么捆綁不成夫妻,先結(jié)婚后戀愛么!

這句閑話不大對勁了,天井里有幾個人發(fā)笑,心里輕松了一點。大家本來是來看好戲的,想不到看出一串傷心眼淚,心里重得不適意,壓得難過,吳圓這樣一纏,幫大家發(fā)松了。

喬老先生是頂反對離婚的,等到離婚已成事實,他明明曉得沒有辦法挽回了,還奔到東奔到西幫胡美英講話,惹大家討厭。

吳克柔恨這個老頭子,不過當(dāng)面從來不表示出來,卻到喬喬面前叫苦。喬喬對吳克柔的為人心里有數(shù),不過對他這樁不幸的婚姻還是同情的。吳克柔要離婚,在喬喬看來,正當(dāng)?shù)模皇鞘裁搓愂烂、吳世美,自己阿爹一直去攪在里面,一開口老法里老法里,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什么從一而終,真比出土文物還泥土氣,專門討人厭,招人怨,惹人恨,差人笑。喬喬挖苦阿爹,說他老不入調(diào),喬老先生頂吃軟孫子一張嘴,反正胡美英也已經(jīng)走了,老先生從此也不再去管這樁事體了,肚皮里還發(fā)誓吳家的任何事體都不管了。

過了一陣,吳克柔離婚的事體平息下去了,原本各家有各家的喜怒哀樂,不會一直去盯牢別人家的。

吳家少了胡美英,清靜了不少,吳老太太耳朵根子清爽了,呼吸空氣也清爽了?纯磳O子面孔上開始有了笑容,人也一日一日胖起來,吳老太太暗地里開心?墒蔷昃暌恢辈婚_心,一個人孤零零的,面孔上的笑越來越少,人也一日一日瘦下去,老太太為難煞了,肉痛孫子,又不舍得重孫女,有好吃的好白相的,總歸盡足娟娟的要求,可是小人還是笑顏難開。小人還小,離不開娘的,吳老太太自然而然想起要幫孫子重新討媳婦了,胡美英臨走辰光講的,討要討個善的,這句話一點不錯,假使討個兇的,后娘虐待小人,不得了的。孫子雖說結(jié)過婚,有了兩個小人,到底年紀(jì)輕,不識人,這樁事體,吳老太太要親自解決,也算她一世人生末一樁大事體了。

老太太相中阿惠,主要是吃阿惠的人品。阿惠是吳老太太看她長大的,脾氣好,心腸軟,待人和善,從來不聽見她粗聲粗氣講話,總歸低眉順眼,輕聲輕氣,吃了冤枉也只是一個人躲起來哭一場。這種女小人,少的,難覓的。阿惠還有一樁頂中吳老太太的意,就是歡喜小人。她大阿哥的女兒哭起來吵起來像小老虎,不服爺不服娘,就順這個小娘娘。阿惠肯定是同小人有緣分的,平常日腳看見娟娟兵兵也是喜歡得不得了。吳老太太想來想去,想不出比阿惠更合適的人。再就阿惠長得不漂亮,少作怪,屋里會太平、安逸的。老太太不放心的是兩個人年紀(jì)相差稍微遠一點,克柔又是二婚頭,只怕人家小姑娘不肯,不放心,特為到八號里尋錢瞎子起卦算命。錢瞎子吃這碗騙人的飯水,幾等聰明的人,眼睛看不見,肚皮里亮堂堂,吳老太太不開口,心事已經(jīng)全給錢瞎子摸去了。盡揀好聽的話,又是什么生肖投門,時辰對路,又是什么少妻老夫日腳長遠,說得吳老太太眉開眼笑,加倍出了算命的錢。

張師母看見吳老太太滿面孔神秘的樣子走進來,心里就有數(shù)目了。其實張師母的心思不比吳老太太輕松。離婚案子判下來之前,胡美英走之前,這樁事體是懸空的,胡美英一走,事體就擺到眼門前來了。吳克柔趕走胡美英,就是為了重新討女人過日腳,那小子熬不過幾多辰光的。

吳老太太到底名門出身,不像張師母這樣老面皮甩得開,這樁事體要她開口還有點講不出,支支吾吾的。張師母心想你不開口我就裝糊涂,這樁事體我要搭點架子的,總不見得要我自己尋上門去把女兒嫁給你們家的二婚頭吧,那是要給別人戳了脊梁骨罵祖宗的。

吳老太太吭哧了半天,曉得期待張師母先開口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硬頭皮說:“張家老妹子啊,我歡喜你家阿惠的,你家阿惠這樣的好小人,現(xiàn)在少的,我家克柔也是喜歡她的……”

張師母拿架子:“我家阿惠面孔難看煞的,不懂道理……”

“喔喲張家大妹子你客氣了,阿惠這個小姑娘我從小看她長大的,頂討人歡喜了……”吳老太太覺得這樣兜圈子要急煞人了,索性老老面皮講穿了,“張家大妹子,不瞞你講,我家克柔看中你家阿惠了,這樁事體成不成,現(xiàn)在看你大妹子一句話了……”

張師母說:“謝謝你這樣看得起我……”

兩個老太婆根本沒有把阿惠當(dāng)個人,也覺得沒有必要把阿惠當(dāng)回事體,特別是張師母,阿惠的一切事體,從來都是她做主的。只是在需要的辰光,把阿惠抬出來當(dāng)擋箭牌。張師母講了一句真心話,馬上又覺得失面子,翻過來說:“我算什么呀,你家克柔看中阿惠,叫他自己同阿惠去說呀,你同我講有什么用呀,這種事體,我又不好去勸阿惠,阿惠到底是黃花閨女,你們家孫子是二婚頭了……”

吳老太太果真上當(dāng),急了:“大妹子,所以我先來尋你么,你同阿惠說說,阿惠頂聽你的話,我曉得的,你講出來的,阿惠不會抗拒的……”

張師母有幾分得意,但是馬上又暗暗擔(dān)心,平常日腳阿惠確實順服,從來不會犟頭甩耳朵的,可是張師母總歸覺得一種摸不清的對抗,阿惠的沉默,阿惠無聲的哭,阿惠的一舉一動,張師母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是對她的反抗,更何況現(xiàn)在決定她的終身大事,張師母脫口而出:“阿惠不會聽我的,這樁事體我沒有辦法做主的,我總不得讓人家戳了脊梁骨罵我老物事,到現(xiàn)在這種年頭還包辦女兒的婚姻,叫她嫁給一個結(jié)過婚的人,阿惠今年剛剛二十一歲呀……”張師母講著講著,動了感情,想想女兒作孽兮兮,“人家二十歲的大姑娘,要啥有啥,著的吃的,用的戴的,我們家阿惠一樣沒有,天氣冷起來,連件像樣的兩用衫也沒有,吃碗白飯還要受氣,阿惠是個苦小囡,我假使再逼她嫁人,我這個做娘的也太狠心了……”

張師母哭起來,弄得吳老太太不曉得怎么辦了,在邊上陪哭。

阿惠從里廂跑出來,拉拉姆媽:“姆媽,你不要哭,你不要哭,你們講的話我全聽見了,我——情愿的!”

兩個老太婆同時叫起來:“阿惠,你講——情愿的?”

阿惠熬牢不流眼淚,點點頭。

吳老太太開心得撲過去拉住阿惠的手,橫摸豎摸,嘴巴里嘰里咕嚕:“好小囡,乖小囡,乖小囡,好小囡……”

張師母瞪大眼睛看女兒,看了一歇,一把拉開吳老太太的手,把女兒拉到自己身邊:“阿惠,你瞎講,你作死。 

阿惠眼淚滾下來,一呃一呃地說:“我,我,我真的,我……”

“你瞎講,你騙我,阿惠你不要多想——”張師母又哭了,“姆媽不會讓你去嫁這種人的,你不要瞎想……”

吳老太太不開心了,又弄不懂張師母什么名堂,一歇歇風(fēng)一歇歇雨。吳老太太說:“咦,大妹子,你做啥,阿惠自己情愿的——”

“情愿什么?”正巧張衛(wèi)民下班回來,踏進門,看見娘和妹子哭,吳老太太急,不曉得出了什么事體。

衛(wèi)民的蠻勁大家曉得,兩個老太婆不敢響了,阿惠只是哭。吳老太太看看衛(wèi)民的面孔,趁早溜出去了。

吳老太太一走,張師母倒又有點懊悔了,心里好像落掉一樣什么值錢的物事,空落落的,就把事體告訴衛(wèi)民,想聽聽小兒子的意見。不曉得剛剛開口講了兩句,衛(wèi)民面孔漲得血紅,喉嚨粗,聲音大,一開口震得三間屋抖:“我同你們講清爽,阿惠不許嫁到吳家去的!一世嫁不出去也不許嫁他們家。姆媽你聽好,不要再和那個老太婆啰唆,阿惠你個死丫頭不要發(fā)騷,再發(fā)騷我扇你耳光!”

阿惠吃了冤枉,也不辯嘴,只是哭。

張師母也火了,對兒子說:“你怎么可以這樣罵你妹妹,阿惠是個乖小囡,她是為你想的,為你二阿哥想的!”

衛(wèi)民呆了一呆,火氣一下子泄掉了,隔了半天,嘆了口氣,說:“就算他們家金子打墻,銀子鋪地,也不嫁的!”

阿惠出了一口氣,不哭了,含了眼淚朝二阿哥看。

張師母心里攪得亂七八糟,頭暈得立不牢扶了臺子坐下來。

衛(wèi)民跑出去,看見吳克柔從外面進來,馬上喊住他:“你等等!”

吳克柔走過來,面孔上毫無表情,站在衛(wèi)民面前。

衛(wèi)民面孔鐵板,說:“我告訴你,我家阿惠絕對不會到你們吳家去的,你早點死了這條心吧,不要再做夢,再搞什么花樣經(jīng)了!”

吳克柔看看衛(wèi)民,看看在門邊上倚著的兩只眼泡通通紅的阿惠,仍舊冷冰冰的樣子,也不激動,也不氣憤,只是一眼不眨死死盯牢衛(wèi)民看。

衛(wèi)民被他看得不適意,說:“你少來假正經(jīng)!”

吳克柔終于講了一句:“自作多情!

衛(wèi)民跳起來:“啥人自作多情?啥人自作多情?是你家老太太到我屋里來講的!”

吳克柔冷冷地說:“老太太講,你去尋老太太么!

衛(wèi)民一時噎住了,想不落。

吳克柔問衛(wèi)民:“沒有事體了?”聽上去蠻客氣,骨子里又在陰損人,叫衛(wèi)民心里難過。

吳克柔走進走出的辰光,聽見阿惠對衛(wèi)民講:“二阿哥,你不要動氣,這種人的話,你聽他做啥,他是連自己屋里人也要陰損的!

吳克柔心里一刺,嘴唇抽搐了一下。

娟娟看見爸爸回來,開心地撲過去。吳克柔一推,把娟娟推倒在地上,娟娟爬起來,眼睛眨巴眨巴,不敢哭。

吳老太太跑過來,抱過娟娟,對孫子罵:“你作死,你作死,你敢把娟娟這樣,告訴你,兵兵已經(jīng)給你作走了,你再敢把娟娟怎么樣,我同你拼老命!

吳克柔心想作走兵兵也有你老太太的份,現(xiàn)在都往一個人頭上推。沒有你老太太的作用,這樁事體還沒有這么順當(dāng)呢。吳克柔沒有好氣地說:“是的,全是我作出來的,我假使不作,把胡美英留在屋里就好了,日腳就太平了!

吳克柔是反話,講出來卻連自己也有點吃驚了,好像真是在想念胡美英了。吳老太太自然盡揀胡美英的好處想。多么能干呀,里里外外收作得多少舒齊啊,熱湯熱水服侍一家老小啊,兩個小人帶得多么好啊,現(xiàn)在看看,屋里成什么腔調(diào)了,娟娟的小辮子梳得亂七八糟,老太太手抖,扎不好,兩個男人又不會扎,熱天過了,秋涼來了,小人連雙布鞋子也沒有,還穿了一雙塑料涼鞋,赤腳,苦了小人。屋里幾個大人的日腳也過得一塌糊涂,冷粥冷飯,換季的衣裳也不曉得在什么地方,老太太想來想去想到胡美英在的好處,自然也曉得胡美英是不會再來了,屋里卻是少不了這么個女人,想來想去能夠代替胡美英的,只有阿惠。

吳克柔對老太太說:“你少給我出去瞎說,瞎嚼舌頭,阿惠那個小姑娘,沒頭沒腦的,爛污貨,送上門來我也不會要的!

吳老太太不曉得衛(wèi)民和孫子在外面講過話了,聽孫子這樣講阿惠,連忙“噓”一聲:“你輕點,你瞎說,你這張嘴巴越來越陰損了,阿惠這樣的小姑娘,難得碰到的好小姑娘,喏,我今朝到張師母屋里去過了,同張師母講過了,看上去張師母是有心思的,還有阿惠,你猜小姑娘怎樣講,小姑娘說她情愿的……”

吳克柔不相信,也不想聽老太太啰唆。

老太太卻起勁得不得了:“真的,阿惠親口對我講的,講她情愿的,阿克,大概小姑娘老早看中你了,我?guī)湍阆胂胍彩菓?yīng)該的,你賣相神氣,有私房,雖說年紀(jì)比她大不少,可是你嫩相的,憑良心講,阿惠跟你不虧的,她自己沒有正式工作,屋里窮煞,還要尋什么樣的條件,你是二婚頭不假,男人二婚頭不比女人二婚頭,不搭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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