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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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諾不知道她新家的地址,只能把她扶到酒吧的小休息室里湊合著對付一宿。
夢的世界,何洛無法掌控。在夢里,她又見到了他。
一次次的,他強勢地闖入她的夢中,用天地間最溫柔的目光默默地注視著她,直到她窒息著自夢中驚醒。
第二天一早,何洛睜開眼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十點鐘。第一件事便是打電話給總編請假,理由很坦蕩,宿醉醒不了。
總編王麗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對何洛很照顧。當(dāng)然不是無緣無故的,因為何洛曾經(jīng)從一幫混混手里挽救了她險些變成失足少年的寶貝兒子。
事情說起來倒也不復(fù)雜。
一年前的某一天,何洛看到王麗下班后眼含淚光腳步匆匆地離開雜志社,在樓前跟一個染著黃毛一派鄉(xiāng)鎮(zhèn)非主流打扮的年輕男孩上了車。出于各種無聊和好奇,何洛開車跟了上去。原來王麗的兒子無心向?qū)W,跟著一幫混混嗑起了搖頭丸,成天五迷三道的也不回家。王麗好不容易聯(lián)系上他,結(jié)果他開口就讓他媽先送兩千塊錢來,不送錢堅決不回家。王麗在事業(yè)上算是個女強人,單親帶著個孩子也不容易,因為能陪他的時間不多,所以育兒方針就是以錢為主,要什么就給買什么,一路就把他給慣成這么個渾蛋玩意兒。當(dāng)然,這些都是何洛事后了解到的。
看著王麗被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呼來喝去,旁邊幾個小混混還連推帶搡地讓她留下錢就走人,何洛頓時有點兒不淡定了。
就在那座市郊的小院里,何洛一個人撂翻了十二個小混混,無視王麗的阻攔和哀求,順道把她那寶貝兒子也揍了個不成人形。正義感爆棚之下,還撂下一句狠話—
“小兔崽子要是再敢惹你媽生氣,再敢跟不三不四的人胡混,我肯定把你卸了回爐再造。相信姐,姐絕對有這個實力。”說完,飄然而去。
之后,據(jù)王麗反映,她兒子真有點兒脫胎換骨的意思。不僅乖乖地去上學(xué),乖乖地按時回家,連裝束都變得像個正常的學(xué)生,不再那么鄉(xiāng)鎮(zhèn)非主流了。鄉(xiāng)鎮(zhèn)非主流這個詞兒還是王麗從何洛那兒學(xué)來的,覺得十分形象。
自那往后,王麗在對待何洛間歇性宿醉醒不了的情況時,也變得極為寬容。偶爾還會帶著她兒子請何洛一起吃飯。她兒子每次見到何洛時,那小模小樣的比三好學(xué)生還三好。這次挽救失足少年的意外之舉,倒是讓何洛收獲不小,最起碼遲到請假的時候不用扣工資了。
今天不用上班,何洛決定回去洗個澡好好補個覺。回到黎銳楓的公寓,發(fā)現(xiàn)他竟然還在家。何洛換好鞋走進(jìn)客廳,黎銳楓正衣著整齊地靠在沙發(fā)上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洛走過去,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坐呢?不用去店里?”
黎銳楓抬頭看了看她,沒說話,繼續(xù)皺眉。
何洛看著茶幾上的煙灰缸里插著幾根煙蒂,不由得道:“原來你抽煙?真看不出來!
黎銳楓這次連頭都沒抬,繼續(xù)坐在那兒皺著眉頭不知道跟誰較勁。
何洛決定不再自討沒趣,洗澡睡覺是正經(jīng)事。腳剛踩進(jìn)臥室,身后就響起黎銳楓的聲音:“等會兒你有時間嗎?送我去店里。”
何洛轉(zhuǎn)頭,不解地望著他:“你車壞了?我可以把我的車借給你,雖然跟你的奔馳不能比,湊合著開開還是沒問題的!
“我要能開還用在這里打坐?”
何洛更不解了,返回客廳盯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待她發(fā)問,黎銳楓就主動解釋道:“舊傷復(fù)發(fā),開不了車!
何洛頓時好奇心大起:“傷哪兒了?”
黎銳楓對她如此沒有同情心的表現(xiàn)非常不滿,冷冷道:“你看起來好像很興奮!
“哪里哪里……”何洛笑得眼都彎了,“我是在琢磨哪天要想暴力推倒你的話,得先讓你舊傷復(fù)發(fā),否則我恐怕打不過你!
“這么謙虛?”黎銳楓挑著眉梢涼涼地掃了她一眼,“到底有沒有時間?”
“有啊,不過你得等我先洗完澡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才行!
“一個小時夠不夠?”
何洛聞言,頓時鄙視道:“二十分鐘就夠了,我沒你那么窮講究!闭f罷,極有效率地直奔臥室。
十五分鐘后,何洛帶著滿身沐浴乳的清香煥然一新地出現(xiàn)在黎銳楓面前。濃密的長發(fā)明顯沒有經(jīng)過任何打理,濕漉漉地在腦后綁成一條馬尾。淺藍(lán)牛仔白色T恤簡簡單單地穿在身上,看起來青春洋溢。
黎銳楓見她出來,隨即緩緩站起身,動作看起來有些僵硬。
何洛眼珠子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了然地笑問道:“傷在腰上?”
“你一定要表現(xiàn)得這么幸災(zāi)樂禍?”
何洛聞言,笑得越發(fā)燦爛:“是啊,你身手這么好,要是沒點兒弱點,我會覺得相當(dāng)沒有安全感!
“能走了嗎?”黎銳楓的眉頭從她進(jìn)門開始就沒松開過,大有擰成一朵花的趨勢。
何洛立馬抓起茶幾上的車鑰匙:“能啊,這不我在等你呢,難不成還需要我扶你?”
黎銳楓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緩步向門口走去。何洛盯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快步跟了上去。
電梯里,兩人誰也沒有說話。穿著平底布鞋的何洛跟黎銳楓相比,有著不小的身高差距。十五公分,據(jù)說是男女之間最完美的身高差距。盯著锃亮的銀色電梯門,情不自禁地,何洛嘴角微微揚起。電梯門上映出來的自己,站在高瘦挺拔的黎銳楓身旁,竟頗有點小鳥依人的意思。想及此,伴隨著空調(diào)口吹出的冷風(fēng),她縮了縮肩膀,默默地抖掉滿身的雞皮疙瘩。
“冷?”黎銳楓問,淡漠的語氣里帶著不加掩飾的嘲諷。
“……”何洛無語,穿著單衣臥雪堆的事兒她干過不止一回,吹吹空調(diào)的小風(fēng)就冷得哆嗦這等矯情的事兒怎么可能會發(fā)生在她身上。然而黎銳楓明顯就是在諷刺她矯情。頓了頓,她清清嗓子道:“咱倆就是做戲的夫妻,說話夾槍帶棒的也沒意思。既然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求同存異就得了。彼此要是瞧不順眼的話就把目光一轉(zhuǎn)誰也別瞧誰,適當(dāng)?shù)乇3殖聊瑫屓孙@得更有涵養(yǎng)。”
黎銳楓聽完,微笑道:“我說了一個字,你回了我七十五個字,誰比誰更有涵養(yǎng),顯而易見!
“……”
銀色金屬門緩緩滑開,何洛下意識地尾隨在黎銳楓身后走出電梯,腦子里回想著剛才說過的話,一字不差地默念了一遍,結(jié)果……
竟然真的是七十五個字。
油然而生的挫敗感,令何洛眼中竄起兩簇躍動的火苗,燃起了濃濃的斗志。
黎銳楓,堪稱完美的獵物。
何洛的車是二手的,加之她從來不注意保養(yǎng),是以穩(wěn)定性和舒適性都極差。對腰疼難忍的黎銳楓來說,坐在副駕駛位上,簡直是種煎熬。何洛開車的時候,喜歡把音響聲音開得很大,聽的還全都是重金屬搖滾,黎銳楓被腰疼折磨得一晚上都沒睡好,眼下更是被這鬼哭狼嚎的音樂摧殘得腦子都快爆炸了。
“關(guān)掉。”
“什么?”何洛聽得正High,沒聽清他說的話。
黎銳楓見狀直接自己動手,車廂里瞬間安靜了。
何洛扭頭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聽什么歌屬于我的私事兒,你無權(quán)干涉!
黎銳楓把座椅往后調(diào)了一下,臉色看起來很是蒼白。緩了口氣,他淡淡道:“等會兒我按照出租車給你計費,你就當(dāng)是我坐出租好了。出租車上的客人完全有權(quán)利要求司機關(guān)掉震耳欲聾的音樂。”
何洛聞言失笑:“聽你這么說倒是合情合理,車費就算一百好了,反正我也沒錢找!
黎銳楓“嗯”了聲,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不再說話。
一路上兩人都很沉默,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很快就到了位于市中心繁華地段的天堂街十九號。門前寬敞的停車場里停滿了車,檔次頗高,明顯地昭示著這里的消費水平。黎銳楓在車上坐了會兒才打開車門緩緩下車。
下車前,他對何洛道:“跟我一起進(jìn)去!
“為什么?”
“你媽在這里做美容,她說有事兒找你!
“我媽有事兒找我為什么要通過你?”
“很簡單,她找不到你!
“手機沒電了……”
娘親有旨,何洛是不能不從的。她利索地解開安全帶,跟黎銳楓一起走進(jìn)富麗堂皇的大廳。這種款姐富婆消費的場所,她從不踏足。身著黑色制服短裙的接引小姐見到黎銳楓,立馬快步迎了上來。
“老板,周市長的太太帶著幾個朋友過來了,正在做香薰Spa,她說等下讓你幫她重新做個發(fā)型!崩桎J楓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何洛聽了,倒是覺得挺新鮮:“你真的是美發(fā)師?我還以為你只是出錢的老板而已!
黎銳楓掃了她一眼:“退役后學(xué)的。”接著,他又對接引小姐道:“這是黎太太何洛,以后她就是這里的老板娘!
接引小姐連忙熱情地道:“黎太太,您好!
何洛被“黎太太”這三個字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挑著眉梢笑著道:“千萬別這么叫我,叫我何洛就行了,F(xiàn)在流行閃婚也流行閃離,老板娘這個身份我可擔(dān)不起,說不定過幾天就換人了呢。”
接引小姐被她逗樂了,正想再說點兒什么,卻被黎銳楓不耐煩的聲音打斷:“跟我上去,你媽在等你呢!
為了配合他緩慢的腳步,何洛覺得自己從一樓到二樓這二十幾層階梯走得無比漫長,漫長得她恨不得沖上去直接把他扛起來走人。
“你腰上是什么傷?運動傷?槍傷?”何洛問。
“槍傷!
“那你挺幸運……”何洛嘖嘖地望著他,“一般被槍打在腰上都得殘,我戰(zhàn)友……”說到這兒,她忽然沒了聲音。
“你戰(zhàn)友?”黎銳楓沒有忽略她脫口而出的這幾個字,隨即道,“你當(dāng)兵的時候不是文職嗎?碰不上這么驚心動魄的事兒吧!
何洛眨巴眨巴眼睛,一臉花癡地望著他:“黎銳楓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能把黑襯衫穿得這么帥的人!”
“又開始犯二了?”
何洛淡定地笑笑:“間歇性二,讓你見笑了。”
這時,二樓終于到了,黎銳楓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言道:“你媽在B-3,你自己過去吧,我還有事兒。”
何洛在原地站了半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松散了幾年的神經(jīng)倏然緊繃起來,黎銳楓這個人,讓她覺得危險。直覺告訴她,黎銳楓的出現(xiàn)并不是偶然。選擇閃婚,是因為她想搞清楚深埋在他眼底的那令人看不透的深沉里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
何洛來到B-3房間,站在門口著實被敷在娘親臉上的那層陰森森的綠泥給嚇了一跳。
“媽,您這是抹了一臉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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