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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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掩飾不住內(nèi)心震驚，呆呆地站著，燕京城內(nèi)竟然是這般景致，道路寬約十余丈且地面平坦，兩側(cè)廊檐相對商鋪林立，這是他們所說的被兩國鐵騎踐踏過的地方嗎？還有街道上如織的人流，是飽受戰(zhàn)亂摧殘的人嗎？
默默凝望著我的韓世奇眼里閃著溫暖的笑意：“覺得如何？”
我盯著前方店鋪里不斷進出的年輕女子，看得目不轉(zhuǎn)睛：“這真是連年爭戰(zhàn)的地方，為何如此繁榮，百姓生活如此優(yōu)越？”
韓世奇反問：“哪里不像？”
那些女子手里的荷包色澤鮮亮樣式別致，被吸引住的我一心想過去瞧瞧，回答起他的話就有點兒心不在焉：“太繁華了，不像打過仗的樣子。奇怪，這鋪子不像賣荷包的……”我抬頭看向店鋪門楣，“水潤月妝”四個字映入眼簾，這鋪子真奇怪，單看店名居然看不出售賣的物品，覺得詫異的我回身望向他，“名字很詩意，又不從字面上讓人知道里面是賣什么的，你說，店主是不是特別有生意頭腦？”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特別沒有生意頭腦了！”韓世奇笑容淡淡，讓人看不透他的真正情緒。
我有點兒不好意思：“普及大眾的才是最好的招牌。你姓韓，糧鋪叫刊家糧鋪，真的很合適�！�
韓世奇笑容突然燦爛：“真的？”
“真的！”
“無論做生意的初衷是什么，賺錢總歸是其中一個項目的。生意人即便故弄玄虛，也不會做有悖常理的事。猜猜，鋪子里是賣什么的？”
“水潤月妝？帶妝字，難道是賣胭脂水粉的？”
后知后覺的韓世奇笑容僵在臉上，眼神復(fù)雜地盯著我：“你懂北奴文？”
我仔細(xì)打量一眼他的神色，發(fā)現(xiàn)他雙眼里的不悅十分明顯。在這里他是我唯一的依靠，略感不安的我遲疑地點了下頭：“賀糍鎮(zhèn)地處南鴻、北奴交界，娘親從小便教我南鴻文和北奴文這兩種文字，這有什么不對嗎？”
他面色稍稍舒緩：“你娘親懂北奴文？”
我悄悄松了口氣：“我娘親是北奴人，北奴文是從小就會的。至于南鴻文，娘親之所以懂，是因為我爹爹是南鴻人。”
韓世奇嘴角再現(xiàn)出絲笑：“難怪�！�
提到娘親，我心中一陣難受，不自覺朝城門外望去，不知道此時此刻娘親在干什么？是滿山遍野地找我，還是默默為我擔(dān)心？還有，枕頭下我留下的信她發(fā)現(xiàn)了沒有？心中忽然有些后悔，應(yīng)該把信放在顯眼處的。為什么那天會鬼使神差地塞在枕下，不就是“蠻兒去尋面具回來，勿掛，會早日歸來”這幾個字嗎？不知不覺間，眼角有些濕潤。
見我如此，韓世奇有些無措：“剛才我……”似是不知道怎么解釋剛才的行為，他躊躇好一陣子后突然輕嘆，“以后不會再發(fā)生這種事了�！�
我心中起伏涌動的傷感一下子被他的局促不安熨平，咬唇沉默了一會兒待心情完全平靜下來沖他微微一笑：“從未離開過娘親這么久，剛才有點兒想她了�！�
他仔細(xì)盯著我，想分辨我話的真假。我坦然回望：“快說，那是不是胭脂水粉鋪子。”
他微微一笑，手指遙指商鋪：“這是燕京城內(nèi)規(guī)模最大品種最齊全的飾品鋪子，里面除了胭脂水粉還有頭飾腰花。你若感興趣就進去看看，我在外面等你�！�
“你不一起進……”話說一半我咽了回去，鋪子里進出的全是女人，他進去……才怪。
“還不趕緊進去。”
“我馬上就出來。”我拎起裙擺就往店鋪方向跑去。
身后傳來他愉快的笑聲：“不必著急出來，看上合意的讓她們直接送往寒園便是。”
剛從店鋪里出來的姑娘正用不屑的目光鄙視我，聽到“寒園”二字花容頓變，眼里全是困惑和憤恨。后知后覺的我這才回過味，自己奔跑的行為確實很不淑女。于是，我打量了一眼周圍的女子后放慢腳步，像她們一樣如春風(fēng)擺柳般邁著碎步走向店門。
背后，傳來韓世奇的輕咳聲。
我回頭朝他柔柔一笑：“公子，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眉宇輕蹙的他難掩眸中笑意，對我微搖下頭：“調(diào)皮�！�
我沖他一笑，然后長發(fā)一甩轉(zhuǎn)身走進店門。
店內(nèi)面積不小，裝飾十分雅致，可見主人必定是心有七竅之人。
我從左側(cè)的水粉胭脂柜走到正對店門的頭飾腰花柜，發(fā)現(xiàn)飾品雖精致，但色澤太過嬌艷，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于是，順著柜臺走到右側(cè)，一顆龍眼般大小的珍珠做成的吊墜映入眼簾，它被單獨放在柜中央一個雕琢精巧的純白色的玉制小盤中，閃閃生光。我忙摸自己腰間的荷包，娘親的那顆在里面。
娘親的飾品很多，但大多數(shù)都拆開為我裝飾裙裳，唯獨荷包里的這顆吊墜，任憑我怎么央求，娘親都不愿讓我佩戴。人就是這么奇怪，娘親越制止我，我就越喜歡，經(jīng)常趁娘親不注意時悄悄拿出來，玩后再放回去。這次下山太過于匆忙，竟然忘記放回娘親房間。沒料到，燕京城竟然有顆一模一樣的。
我低頭仔細(xì)看著，想知道它是不是和娘親的這顆一樣，刻著特殊的標(biāo)記。入目所及之處沒有，我只好伸手拿起轉(zhuǎn)過去，竟然有一個“漓”字。娘親那顆刻的是“寇”字，從字面上看，這兩顆珠子并無聯(lián)系，但是這兩顆珠子真的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兩年前我曾問娘親“寇”字是不是她的閨名，那時候娘親笑著說自她嫁給爹爹的那天起她的名字便是趙氏，賀糍鎮(zhèn)上的婦人確實像娘親說的那樣，一旦成婚就被冠上夫姓，可我心底卻執(zhí)拗地認(rèn)為“寇”字肯定是娘親的名字。如果我猜得沒錯，娘親應(yīng)該叫“宇文寇”或“蕭寇”。
“姑娘，喜歡這顆珠子？”
看得太專注，我沒發(fā)覺身邊來了位紫衫姑娘，她猛一出聲，嚇了一跳的我手一抖，珠子從指縫里滑落，我手腕一翻快速向下?lián)�。但她更快，只見眼前手影子一閃，珠子已被她穩(wěn)穩(wěn)接住。
我心里暗驚，山外竟然有這么多高手。眼前的這位女子年方二八，芙蓉笑靨，模樣很是端妍，我心里對她產(chǎn)生了一絲好感。
她伸開手掌，笑問：“喜歡這珠子？”
我含笑點頭。
她歉意微笑：“只是這珠子是非賣品，只供客人觀賞。對不住姑娘了，你再瞧瞧其他墜子，如若有喜歡的便宜點兒給你�！�
我又看了一眼珠子上的“漓”字：“這吊墜若是信物，還是收起來的好，省得客人看上你又不賣，空讓人遺憾。”
紫衫少女臉上雖笑著，眸中卻閃過驚色：“姑娘好眼力�！�
“這么大一個字，眼力再不好也瞧得清。你是漓兒姑娘？”
紫衫少女目光炯炯地盯著我：“你誤會了，我說的好眼力并非說吊墜上的字。這柜里珍品不少，姑娘單單看上這個不怎么起眼實際價值非凡的吊墜，確非普通人可比�！�
經(jīng)常玩的物件竟然價值非凡，我下意識去摸荷包里的珠子，再次確認(rèn)它還在。紫衫姑娘的目光順著我的動作落到我的荷包上，我清楚地捕捉到她雙眸里的震驚與欣喜。我心中一驚，裝作隨意指向柜中的另外一顆翠綠珠子：“色澤不錯。”
紫衫姑娘伸手入柜拿出珠子，她膚色白皙，襯得珠子越發(fā)通透：“姑娘眼光確實好。這珠子極配你裙子的顏色�！�
這姑娘身上處處透著古怪，我一刻也不愿意在這里多待。因而，并不接她遞來的珠子：“好是好，就是太綠了些�！闭f完，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走。
紫衫姑娘好像并不想我馬上離開：“姑娘眼界確實高。柜里的物件確非件件珍品，小店還有上好的首飾在后院，姑娘如果有興趣，可隨我去看看�！�
“家人肯定等急了，我改天再來看。”大庭廣眾之下，她不可能來強的。匆匆往外走的我邊走邊暗自揣測，如果吊墜是信物，是哪里的信物？這姑娘和娘親有關(guān)系嗎？
“小蠻，怎么兩手空空的就出來了？”許是見我面色凝重，韓世奇慢慢收笑，邊仔細(xì)觀察我臉上的神情邊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回頭望向水潤月妝，恰見站在店門口的紫衫姑娘臉上來不及收起驚疑。我匆匆回頭：“沒事沒事，肚子好餓，我們趕緊回去吧。”
韓世奇若有所思地看一眼紫衫姑娘后大步追上我：“水潤月妝的掌柜親自接待的你？”
“穿紫衫的姑娘是掌柜的？”
“不錯。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真沒發(fā)生什么事。只是覺得奇怪，那姑娘衣飾裝扮雖嬌媚，骨子里的清和淡雅卻無法遮掩，她店里的飾品比起她來就差好多，華麗而張揚，與她性情不符�！彪m同行數(shù)十日，我還是不想給他說吊墜的事，不知道娘親隱居深山的原因前，這些都是不能說的秘密。
他面色一松，嘴角略微上彎，眼里閃爍著溫暖的光芒：“有些人做生意是為了賺錢生活，與性格無關(guān)�！�
我還不太了解山外的世界，卻贊同他的觀點：“也是，性格又不能當(dāng)飯吃�！�
韓世奇噙著玩味的笑瞅了我一眼：“你給人的感覺也怪，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對時事卻了然在胸�！�
與人交流世事也算是我了解山外生活的一種方式，另外，我真不想那晚與小王爺之間的事再重演。所以，我朝他笑笑后挨在他身邊慢慢往前走：“自我記事就生活在深山之中，沒見過其他人，也不知道山外有什么。我以為我和娘親、鬼叔叔我們?nèi)诉�有山中的狼、虎、山鷹等動物便是世間的一切。就這么到了十歲，我突然發(fā)現(xiàn)鬼叔叔經(jīng)常下山。從那時開始我便經(jīng)常纏磨我娘親，想跟鬼叔叔下山。娘親耐不住我一直磨她，無奈答應(yīng)了。到了賀糍鎮(zhèn)我才知道原來山外另有天地，原來這個世間并非只有我們?nèi)�。�?
韓世奇難掩臉上驚色，盯著我：“難怪你通曉世事，卻不通最基本的人情世故，也不知道麥苗長什么樣�！�
他并不像那小王爺那般多疑，輕易達成自己想達成的目的，我心中竊喜：“亂世之中百姓對世事關(guān)注很正常，鬼叔叔每次下山都會在糧鋪隔壁的茶館聽書。聽得多了，懂得就自然多了�！逼鋵嵨蚁律降拇螖�(shù)真正算起來，十根手指雖不夠數(shù)，但再多十根卻也用不了。
韓世奇突然停步，直視著我的眼睛：“不要說謊，我不喜歡被人騙�！�
心虛的我不敢與他對視，收回目光后在喉間小聲嘟囔：“有權(quán)有錢就這么了不起嗎？一個不喜歡抬頭與人說話，一個不喜歡別人說謊。你不喜歡被人騙，我還不喜歡老被人逼問呢！原以為你跟他不一樣，原來都一樣�！�
他聽得一愣：“他是誰？不喜歡抬頭與人說話，他長得特別矮？”
身材高大的小王爺在我腦子里變成了小小的侏儒，我忍不住笑出聲：“說得太好了，他不只長得特別特別矮，還特別特別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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