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奪狀元槍桃小梁王 反武場放走岳鵬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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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落落貧寒一布衣,未能伏劍對公車。
心承孟母三迂教,腹飽陳平六出奇。
鎩羽懦飛嗟此日,腰金衣紫待何時?
男兒未遂封侯志,空負(fù)堂堂七尺軀。
話說張邦昌聽得宗爺說出那兩樁故事,明知是罵他妒賢嫉能,卻又自家有些心虛,發(fā)不出話來,真?zhèn)是“敢怒而不敢言”,便道:“岳飛,且不要說你的文字木好,今問你敢與梁王比箭么?”岳大爺?shù)溃骸袄蠣斢辛,誰敢不遵?”宗爺心中暗喜:“若說比箭,此賊就上當(dāng)了!”便叫左右:“把箭垛擺列在一百數(shù)十步之外!绷和蹩匆姲凶由踹h(yuǎn),就向張邦昌稟道:“柴桂弓軟,先讓岳飛射罷。”邦昌遂叫岳飛下階光射。又暗暗的叫親隨人去將靶子移到二百四十步,令岳飛不敢射,就好將他趕出去了。誰知這岳大爺卻不慌不忙,立定了身,當(dāng)天下英雄之面,開弓搭箭,真?zhèn)是“弓開如滿月,箭發(fā)似流墾”,■■的一連射了九枝。只見那搖旗的搖一個不住,擂鼓的擂得個手酸。方才射完了,那監(jiān)箭官將九枝箭,連那射透的箭靶一齊捧上廳來,跪著。張邦昌是個近視眼,看那九枝箭并那靶子一總擺在地下,不知是什么東西。只聽得那官兒稟道:“這舉子箭法出眾,九枝箭俱從一孔而出。”張邦昌等不得他說完,就大喝一聲:“胡說!還不快拿下去!”
那梁工自想:“箭是比他不過了,不苦與他比武,以便將言語打動他,令他詐輸,讓這狀元與我。若不依從,趁勢把他砍死,不怕他要我償命!彼阌(jì)已定,就稟道:“岳飛之箭皆中,倘然柴桂也中了,何以分別高下?不若與他比武罷!卑畈犃耍兔里w與梁王比武。
梁王聽了,隨即走下廳來,整鞍上馬,手提著一柄金背大砍刀,拍馬先自住校場中間站定,使開一個門戶,叫聲:“岳飛,快上來,看孤家的刀罷!”這岳大爺雖然武藝高強(qiáng),怕他是個王子,怎好交手,不覺心里有些躊躇。勉強(qiáng)上了馬,倒提著槍,慢騰騰的懶得上前。那校場中來考的、看的,有千千萬萬,見岳飛這般光景,俱道:“這個舉子那里是梁王的對手?一定要輸?shù)牧耍 本褪亲跔斠仓坏溃骸八桥R場膽怯,是個沒用的,枉費(fèi)了我一番心血!”
且說梁王見岳飛來到面前,便輕輕的道:“岳飛,孤家有一句話與你講,你若肯詐敗下去,成就了孤家大事,就重重的賞你諾不依從,恐你性命難保!痹来鬆?shù)溃骸扒q吩咐,本該從命,但今日在此考的不獨(dú)岳飛一人。你看天下英雄,聚集不少,那一個不是十載寒窗,苦心習(xí)學(xué),只望到此博個功名,榮宗耀祖?今千歲乃是堂堂一國藩王,富貴已極,何苦要占奪一個武狀元,反丟卻藩王之位,與這些寒士爭名?豈不上負(fù)圣主求賢之意,下屆英雄報(bào)國之心?竊為千歲不取,請自三思!不如還讓這些眾舉于考罷!绷和趼犃,大怒道:“好狗頭!孤家好意勸你,你若順了孤家,目愁富貴?反是這等胡言亂語。不中抬舉的狗才!看刀罷!”說罷。當(dāng)?shù)囊坏叮来鬆旐旈T上砍來。房大爺把槍望在首一隔,架開了刀。梁王又一刀攔腰砍來。岳大爺將槍桿橫倒,望右邊架住。這原是“鷂子大翻身”的家數(shù),但是不曾使全。惱得那梁王心頭火起,舉起刀來,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一連六七刀。岳大爺使個解數(shù),叫作“童子抱心勢”,東來東架,西來西架,那里會被他砍著?梁王收刀回馬,轉(zhuǎn)演武廳來。岳大爺亦隨后跟來,看他怎么?
只見梁王下馬上廳來,稟張邦昌道:“岳飛武藝平常,怎能上陣交鋒?”邦昌道:“我亦見他武藝不及千歲。”宗爺見岳飛跪在梁工后頭,便喚上前來道:“你這樣武藝,怎么也想來爭功名?”岳飛稟道:“武舉非是武藝不精,只為與梁王有尊卑之分,不敢交手!弊跔?shù)溃骸凹热绱苏f,你就不該來考了!痹来鬆?shù)溃骸叭暌煌,怎肯不考?但是往?荚,不過跑馬射箭,舞劍搶刀,以品優(yōu)劣。如今與梁三刀槍相向,走馬交鋒,豈無失誤?他是藩王尊位,倘然把武舉傷了,武舉白送了性命;設(shè)或武舉偶然失手,傷了梁王,梁王怎肯干休?不但武舉性命難保,還要拖累別人。如今只要求各位大老爺作主,令梁王與武舉各立下一張生死文書:不論那個失手,傷了性命,大家不要償命,武舉才敢交手!弊跔?shù)溃骸斑@話也說得是。自古道:‘壯士臨陣,不死也要帶傷。’那里保得定?柴桂,你愿不愿呢?”梁王尚在躊躇,張邦昌便道:“這岳飛好一張利嘴!看你有甚本事,說得這等決絕?千歲可就同他立下生死文書,倘他傷了性命,好叫眾舉子心服,免得別有話說!绷和鯚o奈,只得各人把文書寫定,大家畫了花押,呈上四位主考,各用了印。梁工的交與岳飛,岳飛的交與梁王。梁王就把文書交與張邦昌,張邦昌接來收好。房大爺看見,也將文書來交與宗澤。宗爺?shù)溃骸斑@是你自家的性命交關(guān),自然自家收著,與我何涉,卻來交與我收?還不下去!”岳大爺連聲道:“是,是,是!”
兩個一齊下廳來。岳大爺跨上馬,叫聲:“干歲,你的文書交與張?zhí)珟熈。我的文書宗老爺卻不肯收,且等我去交在一個朋友處了就來!币幻嬲f,一面去尋著了眾弟兄們,便叫聲:“湯兄弟,倘若停一會梁王輸了,你可與牛兄弟守住他的帳房門首,恐他們有人出來打攢盤,好照應(yīng)照應(yīng)。”又向張顯道:“賢弟,你看帳房后邊盡是他的家將,倘若動手幫助,你可在那里攔擋些。王賢弟,你可整頓兵器,在校場門首等候,我若是被梁王砍死了,你可收拾我的尸首;若是敗下來,你便把校場門砍開,等我好逃命。這一張生死文書,與我好生收著;倘然失去,我命休矣廠吩咐已畢,轉(zhuǎn)身來到校場中間。那時節(jié),這些來考的眾舉子,并那看的人,真?zhèn)人千人萬,挨挨擠擠,四面如打著圍墻一般站著,要看他二人比武藝。
且說那梁王與岳飛立了生死文書,心里就有些慌張了,即忙回到帳房之中。列位看官,這又不是出征上陣,只不過考武,為什么有起帳房來呢?一則,他是一家藩王,比眾不同;二米,已經(jīng)買服好臣,縱容他胡為,不去管他;三米,他是心懷不善,埋伏家將虞候在內(nèi),以備防護(hù)。故此搭下這三座大帳房:自己與門客在中間,兩旁是家將虞候并那些親隨諸色人等。
這梁王來到中間帳房坐定,即喚集家將虞候人等齊集面前,便道:“本藩今日來此考武,穩(wěn)穩(wěn)要奪個狀元。不期偏偏的遇著這個岳飛,要與本藩比試,立了生死文書,不是我傷他,定是他傷我。你們有何主見贏得他?”眾家將道:“這岳飛有幾個頭,敢傷千歲?他若差不多些就罷;若是恃強(qiáng),我們眾人一擁而出,把他亂刀砍死。朝中自有張?zhí)珟煹茸髦,怕他怎的??
梁王聽了大喜,重新整理好了,披掛上馬,來到校場中間,卻好岳大爺才到。梁王抬起頭來,看那岳飛雄赳赳,氣昂昂,不比前番膽怯光景,。動中著實(shí)有些膽怯,叫聲:“岳舉子,依著鄧家好!你若肯把狀元讓與我,少不得榜眼、探花也有你的分,日后自然還有好處與你。今日何苦要與孤家作對呢?”岳大爺?shù)溃骸巴鯛斅牱A,舉子十載寒窗,所為何事?自古說:‘學(xué)成文武藝,原是要貨與帝王家的。’但愿千歲勝了舉子,舉子心悅誠服。若以威勢相逼,不要說是舉子一人,還有天下許多舉子在此,都是不肯服的!”
梁王聽了大怒,提起金背刀,照岳大爺頂梁上就是一刀。岳大爺把瀝泉槍咯當(dāng)一架。那梁王震得兩臂酸麻,叫聲:“不好!”不由心慌意亂,再一刀砍來。岳大爺又把槍輕輕一舉,將梁王的刀裊過一邊。梁王見岳飛不還手,只認(rèn)他是不敢還手,就膽大了,使開金背刀,就上三下四、左五右六,望岳大爺頂梁頸膊上只顧砍來。房大爺左讓他砍,有讓地砍,砍得岳大爺性起,叫聲:“柴桂!你好不知分量。差不多,全你一個體面,早些去罷了,不要倒了婚呀!”梁王聽見叫他名字,怒發(fā)如靂,罵聲:“岳飛好狗頭!本藩抬舉你,稱你一聲舉于,你擅敢冒犯本藩的名諱么?不要走,吃我一刀廠提起金背刀,照著岳大爺頂梁上呼的一聲砍將下來。這房大爺不慌不忙,舉槍一架,果開了刀,要的一槍,望梁王心窩里刺來。梁王見來得利害,把身子一偏,正中肋甲絳。岳大爺把槍一起,把個梁王頭望下。腳朝天挑于馬下;復(fù)一槍,結(jié)果了性命。只聽得合校場中眾舉子并那些看的人,齊齊的喝一聲采。急壞了左右巡場官。那些護(hù)衛(wèi)兵丁軍夜班等,俱嚇得面面相覷。巡場官當(dāng)下吩咐眾護(hù)兵:“看守了岳飛,不要被他走了!蹦窃来鬆斏裆蛔,下了馬,把槍插在地上,就把馬拴在槍桿之上等令。
只見那巡場官飛奔報(bào)上演武廳來道:“眾位大老爺在上,梁王被岳飛挑死了,請令定奪。”宗爺聽了,面色雖然不改,心里卻也有些驚慌。張邦昌聽了大驚失色,喝道:“快與我把這廝綁起來!”兩旁刀斧手答應(yīng)一聲:“得令!”飛奔的下來,將岳大爺捆綁定了,推到將臺邊來。那時梁王手下這些家將,各執(zhí)兵器搶出帳房來,想要與梁王報(bào)仇。湯懷在馬上把爛銀槍一擺,牛皋也舞起雙錫,齊聲大叫道:“岳飛挑死梁王,自有公論。爾等若是恃強(qiáng),我們天下英雄,是要打抱不平的■!”那些家將看見風(fēng)色不好,回頭打探帳后人的消息,才等出來,早被張顯把鉤連槍,將一座帳房扯去了半邊,大聲吆喝道:“你們誰敢擅自動手?休要惹我們眾好漢動起手來,頃刻間叫你們性命休想留了半個!”當(dāng)時這些看的人有笑的,有高聲附和的,嚇得這些虞候人等怎敢上前?況且看見刀斧手已將岳飛綁上去了,諒來張?zhí)珟熝煽戏潘坏谬R齊的立定,不敢出頭。
只有牛皋看見綁了岳大哥,急得上天無路。正在驚慌,忽聽得張邦昌傳令:“將岳飛斬首號令!弊笥曳讲糯饝(yīng),早有宗大老爺喝一聲:“住著!”急忙出位來,一手扯了張邦昌的手,一手?jǐn)v住王鋒的手,說道:“這岳飛是殺不得的。他兩人已立下生死文書,各不償命,你我俱有印信落在他處。若殺了他,恐這些舉于不服,你我懼有性命之憂。此事必須奏明圣上,請旨定奪才是!卑畈溃骸霸里w乃是,介武生,敢將藩王挑死,乃是個無父無君之人。古青‘亂臣賊子,人人得而味之’,何必再為啟奏?”喝叫:“刀斧手,快去斬訖報(bào)來!”左右才應(yīng)得一聲:“得令!”
“得令”兩字尚未說完,底下牛皋早已聽見,大聲喊道:“吠!天下多少英雄來考,那一個不想功名?今岳飛武藝高強(qiáng),挑死了梁工,不能夠做狀元,反要將他斬首,我等實(shí)是不服!不如先殺了這瘟試官,再去與皇帝老子算帳罷!”便把雙鋼一擺,望那大■旗桿上當(dāng)?shù)囊宦暋蓷l鋼一齊下,不打緊,把個旗桿打折,哄嚨一聲響,倒將下來。再是眾武舉齊聲喊叫:“我們?nèi)暌煌,前來?yīng)試,誰人不望功名?今梁王倚勢要強(qiáng)占狀元,屈害賢才,我們反了罷!”這一聲喊,趁著大旗又倒下,猶如天崩地裂一般。宗爺將兩手一放,叫聲:“老太師,可聽見么?如此悉聽老太師去殺他罷了。”
張邦昌與那王鐸、張俊三人,看見眾舉子這般光景,慌得手足無措,一齊扯住了宗爺?shù)囊路溃骸袄显郑阄宜娜四耸峭厦,怎說出這般話來?還仗老元戎調(diào)處安頓方好。”宗爺?shù)溃骸扒医衅炫苽髁,叫眾武舉休得羅牌,有犯國法且聽本帥裁處!逼炫频昧,走至滴水檐前,高聲大叫道:“眾武舉聽著,宗大老爺有令,叫你們你得羅唣,有犯國法,且靜聽大老爺裁處。”底下眾人聽得宗大老爺有令,齊齊的擁滿了一階,竟有好些直擠到演武廳上來七張八嘴的。
當(dāng)下張邦昌便對著宗爺?shù)溃骸按耸逻請教老元戎如何發(fā)放呢?”宗爺?shù)溃骸澳憧慈饲闆皼,眾心不服,奏聞一事也來不及。不如先將岳飛放了,先解了眼前之危,再作道理!比她R聲道:“老元戎所見不差!狈愿溃骸鞍言里w放了綁戶左右答應(yīng)一聲:“得令!泵γΦ膶⒃来鬆敺帕。岳大爺?shù)昧诵悦膊簧锨叭ミ抵x,意去取了兵器,跳上了馬,往外飛跑。牛皋引了眾弟兄隨后趕上。王貴在外邊看見,忙將校場門欲開,五個弟兄一同逃出。這些來考的眾武舉見了這個光景,諒來考不成了,大家一哄而散。這里眾家將且把梁王尸首收拾盛殮,然后眾生考一齊進(jìn)朝啟奏。
不知朝廷主意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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