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金兀術(shù)冰凍渡黃河 張邦昌奸謀傾社稷
-
詩曰:
塞北胡風(fēng)刁斗驚,宮墻狐兔任縱橫。
慚愧上方無請?zhí),臠奸■佞恨方伸。
且說那宗澤差人往湯陰縣去,不多日,回來稟說:“岳相公病重,不能前來。那些相公們不肯離了岳相公,俱各推故不來。小人無奈,只得回來稟復(fù)!弊跐砷L嘆一聲:“岳飛有病,此乃天意欲喪宋室也!”
且說兀術(shù)差燕子國元帥烏國龍、烏國虎往河間府取齊船匠,備辦木料,在黃河日搭起廠篷,打造船只,整備渡河。李綱探聽的實,即著張保領(lǐng)數(shù)十只小船,保守黃河口上,以防金人奸細(xì)過河窺探。那日張保暗想:“聽得人說番兵有五六十萬,不知是真是假,我不免過河去探聽個信息!彼阌嫸耍近S昏后帶領(lǐng)十幾個水手,放一只小船,趁著星光,搖到對岸,把船藏在蘆葦中間。捱到五更,張保腰間掛著一把短刀,手提鐵棍,跳得上岸,輕輕走到營前,有許多小番俱在那里打盹。張保一手撈翻一個,夾在腰間,飛跑就走。來到一個林中放下來,要問他消息,那曉得夾得重了些,只見這人口中流血,已是死了。張保道:“晦氣!拿著個不濟事的!币幻嬲f,又跳轉(zhuǎn)來,又撈了一個。那小番正要叫喊,張保拔出短刀輕輕喝道:“高做聲,便殺了你!”又飛跑來至林中,放下問道:“你實說來,你們有多少人馬?”番兵道:“實有五六十萬!睆埍5溃骸澳亲鶢I盤是兀術(shù)的?”番兵道:“狼主的營盤,離此尚有三十里。爺爺拿我的所在,是先行官黑風(fēng)高的!睆埍S謫枺骸澳沁叺哪?”番兵道:“這是元帥烏國龍、烏國虎在此監(jiān)造船只的。”張保問得明白了,說聲“多謝你”,就一棍把小番打死。
轉(zhuǎn)身奔走到黑風(fēng)高的營前,大吼一聲,舉棍搶人營中,逢人便打。小香攔阻不住,被他打死無數(shù)。拔出短刀,割了許多人頭,掛在腰間;厣碛值酱瑥S中,正值眾船匠五更起來,煮飯吃了,等天明趕工,被張保排頭打去。有命的逃得快,走了幾個;無命的,呆著看,做了肉泥。張保順便取些木柴引火之物,四面點著,把做船廠燒著了,然后來到河口下船,搖回去了。
這里小番報人牛皮帳中。黑風(fēng)高吃了一驚,連忙起來,已不見了,只得收拾尸首,安置受傷小卒。又有那小番飛報元帥道:“有一蠻干把船匠盡皆打死,木料船只俱被南蠻放火燒得干干凈凈了。又打到先鋒營內(nèi),割了許多首級,過河去了!睘鯂埖溃骸八麕Ф嗌偃笋R來?去了幾時了?”小番道:“只得一人,去不多時候!睘鯂垺鯂Я吮鴮,追到黃河日。但見黑霧漫漫,白浪滔天,又無船可渡。他兩個是個性急的人,不覺怒氣填胸,大叫一聲:“氣死我也!”無可奈何,等待天明,報與兀術(shù)。再令人去置辦木料,招集船匠,重搭廠篷趕造。
張保卻來見家主報功。李綱大喝道:“什么功!你不奉軍令,擅自冒險過河,倘被番兵殺了,豈不白送性命,損我軍威?以后再如此,必然定罪!”吩咐把人頭號令。張保叩頭出營,笑道:“雖沒有功勞,卻是被我殺得快活廣仍舊自到黃河口邊去把守,不提。
卻說天時不正,應(yīng)該百姓遭殃。不然,李綱、宗澤守了南岸,兀術(shù)一時怎能渡得黃河之險?不道那年八月初三,猛然刮起大風(fēng),連日不止,甚是寒冷。番營中俱穿皮襖,尚擋不住,那宋兵越發(fā)凍得個個發(fā)抖。再加上連日陰云密布,細(xì)雨紛紛,把個黃河連底都冰凍了。兀術(shù)在營中向軍師道:“南朝天氣,難道八月間就這樣寒冷了么?”哈迷童道:“臣也在此想,南暖北寒,天道之正。那有桂秋時候,就如此寒冷?或者是主公之福,也末可知。”兀術(shù)問道:“天寒有甚福處?”哈迷童道:“臣聞得昔日郭彥威取劉智遠(yuǎn)天下,那時也是八月,天氣寒冷,冰凍了黃河,大軍方能渡過。今狼主可差人到黃河口去打探,倘若黃河凍了,洋京在我手掌之中也!必Pg(shù)聽了,就令番軍去打聽。
不一時,番軍來回報,果然黃河連底都凍了。兀術(shù)大喜,就下令發(fā)兵,竟踏著冰過河而來。那宋營中兵將俱是單衣鐵甲,擋不住寒冷,聞得金兵過河,俱熬著冷出營觀看,果然見番兵勢如潮涌而來。宋軍見了,盡告拚命逃走已來不及,那里還敢對敵?張保見不是頭路.忙進(jìn)營中,背了李綱就走。宗澤見軍士已清,亦只得棄營而逃,趕上李綱,一同來京候旨。
先有飛騎報人朝中。二人未及進(jìn)城,早有欽差資旨前來,謂:
“李綱、宗澤失守黃河,本應(yīng)問罪,姑念保駕有功,削職為民,追印繳旨。”
二人謝恩,交了印信。欽差自去復(fù)命。宗澤便對李綱道:“此還是天子洪恩!崩罹V道:‘附么天子洪恩,都是好臣詭計!我等何忍在此眼睜睜的看那宋寶江山送與金人?不若轉(zhuǎn)回家鄉(xiāng),再圖后舉罷!弊跐傻溃骸八姌O是!本兔幼诜竭M(jìn)城搬取家小,李綱亦命張保迎取家眷,各望家鄉(xiāng)而去。朝里欽差降旨,差各將士緊守都城,專等四方勤王兵到。按下不表。
回言再說那兀求得了黃河,逢人便殺,占了來營。不多時候,忽然雨散云收,推出一輪紅日,頃刻黃河解凍。兀術(shù)差人收拾南岸船只,渡那后兵過河。就點馬蹄國元帥黑風(fēng)高領(lǐng)兵五千,為頭隊先行;燕子國元帥烏國龍、烏國虎領(lǐng)兵五千,為第二隊;自領(lǐng)大兵,一路來至沛京。離城二十里,安下營寨。
探軍飛報入朝,天子忙集文武計議道:“今兀術(shù)之兵,殺過黃河,已至京城,如何退得他去?”張邦昌道:“臣已差兵發(fā)火牌兵符,各路調(diào)齊勤王兵馬,以抵兀術(shù)。不想他先過黃河,已至京城。臣想古人說得好:‘窮靶子,富倭子!笾鞴p他一賞,備一副厚禮,與被求和,叫他將兵退過黃河。主公這里暗暗等那各路兵馬到來,那時恢復(fù)中原,末為晚也。”欽宗道:“從古可有求和之事么廣張邦昌道:“漢嫁昭君,唐亦尚公主,目下不過救急。依臣之見,可送黃金一車,白銀一輛,錦緞千匹,美女五十名,歌童五十名,豬羊牛酒之類。只是沒有這樣忠臣,肯去為天子出力!睔J宗便問兩班文武:“誰人肯去?”連問數(shù)聲,并無人答應(yīng)。張邦昌上前道:“臣雖不才,愿走一遭!睔J宗便道:“還是先生肯為國家出力,真是忠臣廠遂傳旨備齊禮物,交與張邦昌。
張邦昌來至金營,小番報與元帥。元帥道:“令他進(jìn)來!睆埌畈齺碇晾镞,拜見黑元帥。黑元帥道:“你這南蠻,可是你家皇帝差你送禮來的么?”張邦昌道:“禮物是有一副,要見狼主親自送的!焙谠獛浡犝f,大喝一聲:“拿去砍了!”左右小番一聲答應(yīng),一齊上前。張邦昌道:“元帥不須發(fā)怒!彪p手把禮單奉上。黑元帥看了禮單,便說道:“張邦昌,你且起來,將禮物留在這里;你且回去,待本帥與你見狼主便了!睆埌畈溃骸斑有要緊話稟。”黑元帥道:“也罷,既有要緊話,可對我說知,與你傳奏便了!睆埌畈溃骸盁┰獛涀嗌虾葜鳎f張邦昌特來獻(xiàn)上江山,今先耗散宋國財帛!焙陲L(fēng)高道:“知道了。等本帥與你傳奏狼主便了,你去罷!卑畈蒉o出了金營,回來交旨,不表。
且說那黑風(fēng)高看見這許多禮物,又有美女歌童,金銀緞匹,心中暗想道:“我?guī)退麄儕Z了宋室江山,就得了這些禮物也不為過。”遂吩咐小番將禮物收下,唿哨一聲,竟拔寨起身,往山西抄路回轉(zhuǎn)本國去了。當(dāng)有軍士報知兀術(shù),兀術(shù)想道:“黑風(fēng)高跟隨某家,搶奪中原,早晚得了宋朝天下,正要重重犒賞他們,不知何故竟自去了?”吩咐小番傳令調(diào)燕子國人馬,上前五里下寨。
且說都城中有探軍報上殿來:“外面番兵,又上來五里安營,請旨定奪。”欽宗問張邦昌道:“昨日送禮求和,今日反推兵上前扎營,是何道理?”邦昌道:“主公,臣想他們非為別事,必定見禮少人多,分不到,故此上前。主公如今再送一副禮與他,自然退兵黃河去了!睔J宗無奈,只得又照前備下一副禮物。到了次日,命張邦昌再送禮講和。
這好臣領(lǐng)旨出了午門,來到番營。小番稟過元帥,元帥道:“叫他進(jìn)來。”小番出來,叫張邦昌一同進(jìn)內(nèi),俯伏在地,口稱:“臣叩見狼主。臣為狼主親送禮物到來,還有機密事奏上。”烏國龍、烏國虎看了禮單,方才說道:“吾非狼主。前日你送來的禮,是黑元帥自己收了,不曾送與狼主。如今這副禮,我與你送去便了。你可先入城去,聽候好音!卑畈坏贸鰻I,進(jìn)城復(fù)旨,不表。
且說烏國龍對烏國虎道:“怪不得黑元帥去了。我們自從起兵以來,立下多少功勞,論起來這副禮也該收得。不若收了他的,拔營也回本國何如?”烏國虎道:“正該如此!彼旆愿廊,連夜拔營起馬,從山東取路回本國去了。
小香又來報與兀術(shù)道:“烏家兄弟,不知何故拔寨而去!必WΦ溃骸斑@也奇了!待某家親自起兵上前,看是何如?”那宋朝探軍,又慌忙報人朝內(nèi)說:“兀術(shù)之兵,又上前五里安營。”欽宗大驚,即忙問張邦昌:“何故?”張邦昌道:“兩次送禮,不曾面見兀術(shù)。如今主公再送一副禮去,待臣親見兀本求和便了!睔J宗哭道:“先生!已經(jīng)送了兩副禮去,此時再要,叫朕何處措辦?”邦昌道:“主公此副禮不依臣時,日后切莫怪臣!睔J宗道:“既如此,可差官往民間去買歌童美女,再備禮物!卑畈溃骸叭敉耖g去買,恐兀術(shù)不中意。不如還在宮中搜括,購辦禮物送去為妙!睔J宗無奈,只得在后宮盡行搜檢宮女湊足,罄括金珠首飾,購齊禮物,仍著張邦昌送去。
邦昌此回來至番營,抬頭觀看,比前大不相同,十分厲害。邦昌下馬見過平章等,稟明送禮之事。平章道:“站著!鞭D(zhuǎn)身進(jìn)入營中奉道:“啟上狼主,外邊有一個南蠻,日稱是宋朝丞相,叫做什么張邦昌,送禮前來。候旨。”兀術(shù)問軍師道:“這張邦昌是個忠臣,還是奸臣廣哈迷量道:“是宋朝第一個好臣!必Pg(shù)道:“既是好臣,吩咐‘哈喇’了罷!惫酝溃骸斑@個使不得。目今正要用著奸臣的時候。須要將養(yǎng)他。且待得了天下,再殺他也不遲!
兀術(shù)聞言大喜,叫聲:“宣他進(jìn)來!逼秸骂I(lǐng)旨出來,將張邦昌召人金頂牛皮帳中,俯伏在地,口稱:“臣張邦昌,朝見狼主,愿狼主千歲千歲千千歲!”兀術(shù)道:“張老先兒,到此何干?”張邦昌道:“臣未見主公之時,先定下耗財之計。前曾到來送禮二次,俱被元帥們收去了。如今這副厚禮,是第三次了!必Pg(shù)把禮單拿過來看了,說道:“怪不得兩處兵馬都回本國去了,原來為此!惫浴龅溃骸爸鞴煞馑粋王位,服了他的心,不怕江山不得。”兀術(shù)道:“張邦昌,孤家封你楚王之職,你可歸順某家罷!卑畈殿^謝恩。兀術(shù)道:“賢卿,你如今是孤家的臣于了,怎么設(shè)個計策,使某家奪得宋朝天下?”張邦昌道:“糧主要他的天下,必須先絕了他的后代,方能到手!必Pg(shù)道:“計將安出?”張邦昌道:“如今可差一個官員,與臣同去見來主,只說要一親王為質(zhì),狼主方肯退兵,待臣再添些利害之言哄嚇?biāo)环,不怕他不獻(xiàn)太子出來與狼主!必Pg(shù)聞聲,心中暗怒,咬牙道:“這個奸臣,果然厲害,真?zhèn)狠計!”假意說道:“此計甚妙。孤家就差左丞相哈迷剛、右丞相哈迷強同你前去。但這歌童美女,我這里用不著,你可帶了回去罷!
張邦昌同了二人出營,帶了歌童美女,回至城中。來至午門下馬,邦昌同哈迷剛、哈迷強朝見欽宗說:“兀術(shù)不要歌童美女,只要親王為質(zhì),方肯退兵。為今之計,不老暫時將殿下送至金營為質(zhì),一面速調(diào)各路人馬到來,殺盡番兵,自然救千歲回朝。若不然,番兵眾多,恐一時打破京城,那時玉石俱焚,悔之晚矣。”欽宗沉吟不語。邦昌又奏道:“事在危急,望陛下速作定見!睔J宗道:“既如此,張先生可同來使暫在金亭館驛中等候著,朕與父王商議,再為定奪!卑畈朔瑺I丞相出朝,在金亭館驛候旨。
張邦昌又私自入宮奏道:“臣啟我主:此乃國家存亡所系,我主若與太上皇商議,那太上皇豈無愛子之心?倘或不允,陛下大事去矣!陛下須要自作主意,不可因小而失大事!睔J宗應(yīng)允,入宮朝見道君皇帝,說:“金人要親王為質(zhì),方肯退兵!被兆诼勛啵挥X淚下,說道:“王兒,我想定是好臣之計。然事已至此,沒有別人去得,只索令你兄弟趙王去罷!彪S傳旨宣趙王人安樂宮來。道君含淚說道:“王兒,你可曉得外面兀術(shù)之兵,甚是猖撅?你王兄三次送禮求和,他要親王為質(zhì),方肯退兵。為父的欲將你送去,又舍不得你,如何是好?”
原來這位殿下名完,年方十五,甚是孝敬。他看見父王如此愁煩,因奏道:
“父王你得愛惜臣兒,此乃國家大事,休為臣兒一人,致誤國家重務(wù)。況且祖宗開創(chuàng)江山,豈是容易的?不若將臣兒權(quán)質(zhì)番營,候各省兵馬到來,那時殺敗番兵,救出臣兒,亦未晚也!被兆诼犃藷o奈,只得親自出官坐朝,召集兩班文武問道:“今有趙王愿至金營為質(zhì)。你等眾卿,誰保殿下同去?”當(dāng)有新科狀元秦檜出班奏道:“臣愿保殿下同往!被兆诘溃骸叭舻脨矍渫ド鹾,等待回朝之日,加封官職不小!碑(dāng)下徽宗退回宮內(nèi),百官退朝畢。
張邦昌、秦檜同著兩個番官,同了趙王前去金營為質(zhì)。這趙王不忍分離,放聲大哭,出了朝門上觀,來至金營。這好臣同了哈迷剛、哈述強先進(jìn)營去。只有秦檜保著殿下,立在營門外。張邦昌進(jìn)營來見兀術(shù),兀術(shù)便問:“怎么樣了?”哈迷剛股迷強道:“楚王果然好,果然叫南蠻皇帝將殿下送來為質(zhì);又有一個新科狀元叫什么秦檜同來,如今現(xiàn)在營門外候旨!必Pg(shù)道:“可與我請來相見。”
誰知下邊有一個番將,叫做蒲蘆溫,生得十分兇惡。他聽差了,只道叫拿進(jìn)來,急忙出營問道:“誰是小殿下廣秦檜指著殿下道:“這位便是!逼烟J溫上前一把把趙王拿下馬來,望里面便走。秦檜隨后趕來,高叫道:“不要把我殿下驚壞了!”那蒲蘆溫來至帳前,把殿下放了,誰知趙王早已驚死。兀術(shù)見了大怒,喝道:“誰叫你去拿你把他驚死尸吩咐:“把這廝拿去砍了!”只見秦檜進(jìn)來說道:“為何把我殿下驚死?”兀術(shù)問道:“這個就是新科狀元秦檜么?”哈迷強道:“正是!必Pg(shù)道:“且將他留下,休放他回去。”只因兀術(shù)將秦檜留下,有分教:徽欽二帝,老死沙漠之鄉(xiāng);義士忠臣,盡喪好臣之手。正是:
無心栽下冤家種,從今生出禍殃來。
畢竟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