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李傳郎拚命罵番王 崔總兵進衣傳血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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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破唇噴血口頻開,氈笠羞看帝主來。
莫訝死忠惟一個,黨人氣節(jié)久殘灰。
話說當時兀術將秦檜留住,不放還朝;命將趙王尸首,教秦檜去掩埋了。又問張邦昌道:“如今殿下已死,還待怎么?”張邦昌道:“如今朝內還有一個九殿下,乃是康王趙構,待臣再去要來。”遂辭了兀術出營。來至朝內,見了道君皇帝,假意哭道:“趙王殿下跌下馬來,死于番營之內。如今兀術仍要一個親王為質,方肯退兵。若不依地,就要殺進宮來!钡谰勓,普切不止,只得又合康王上殿。朝見畢,道君即將金邦兀術要親王為質、趙王跌死之事—一說知。康王奏道:“社稷為重,臣愿不惜此做軀,前往金營便了!倍塾謫枺骸罢l人保殿下前往?”當有吏部傳郎李若水上殿啟奏:“微臣愿保!彼焱低蹀o朝出城,來至番營,站在外邊。
那張邦昌先進番營,見了兀術奏道:“如今九殿下已被臣要來,朝內再沒別個小殿下了!必Pg聽了,恐怕又嚇死了,今番即命軍師親自出營迎接。李苦水暗暗對康王道:“殿下可知道‘能弱能強千年計,有勇無謀一旦亡’?進營會見兀術,須要隨機應變,不可折了銳氣!笨低醯溃骸肮录抑馈!彼焱宰哌M營,來見兀術。
兀術見那康王,年方弱冠,美如冠王,不覺大喜道:“好個人品!殿下若肯拜我為父,我若得了江山,還與你為帝何如?”康王原意不肯,聽見說話是“愿還他的江山”,只得勉強上前應道:“父王在上,待臣兒拜見!必Pg大喜道:“王兒平身!本兔低鯊暮鬆I另立帳房居住。只見李若水跟隨著進來,兀術問道:“你是何人、’李若水睜著眼道:“你管我是誰人戶隨了康王就走。兀術就問軍師道:“這是何人?這等倔強!惫酝溃骸按巳四耸撬纬拇笾页,現(xiàn)在做吏部待郎,叫做李若水!必Pg道:“就是這個老先生,某家倒失敬了。天色已晚,就留在軍師營前款待!
次日,幾術升帳,問張邦昌道:“如今還待怎么?”邦昌道:“臣既許狼主,怎不盡心?還要將二帝送與狼主!必Pg道:“怎么樣送來?”邦昌道:“只須如此如此,便得到手!必Pg大喜,依計而行。
且說張邦昌進城來見二帝道:“昨日一則天晚,不能議事,故爾在北營歇了。今日他們君臣計議,說道:‘九三爺是個親王,還要五代先王牌位為當!枷氲溃哼@牌位總之不能退敵,不如暫且放手與他,且等各省勤王兵到,那時仍舊迎回便了。”二圣無奈,哀哀痛哭道:“不孝子孫,不能自奮,致累先王廣父子二人齊到太廟,哭了一場,便叫邦昌:“可捧了去!卑畈溃骸绊毜弥鞴H送一程!倍垡姥,親送神主出城。方過吊橋,早被番兵拿住。二帝來至金營,邦昌自回守城,不表。
且說二帝拿至金營,兀本命哈軍師點一百人馬,押送二帝往北。那李若水在里面,保著殿下,一聞此言,忙叫秦檜保著殿下,自己出營大罵兀術,便要同去保駕。兀術暗想:“李若水若至本國,我父王必然要殺他!蹦藢妿煹溃骸按巳诵园粒蒙苤,不可害他性命!避妿煹溃骸皶缘谩@侵饕喙偎偌椿乇,不可進城;恐九省兵馬到來,截住歸路,不能回北,那時間性命就難保了。依臣愚見,狼主不如暫且回國,來春再發(fā)大兵,掃清宋室,那時即位如何?”兀術聞言稱是,遂令邦昌守城,又令移取秦檢家屬,回兵不表。
且說二帝蒙塵,李若水保著囚車,一路下來?纯磥淼胶娱g府,正走之間,只見前面一將俯伏接駕,乃是張叔夜。君臣相見,放聲痛哭。李若水道:“你這好臣,還來做甚?”叔夜道:“李大人,我之投降,并非真心。因見陸登盡節(jié),世忠敗走,力竭詐降,實望主公調齊九省大將殺退番兵,阻其歸路。不想冰凍黃河,又將宗澤、李綱削職為民。不知主公河故,只信奸臣,以致蒙塵!闭f罷,大叫一聲:“臣今不能為國家出力,偷生在此,亦何益哉廠遂拔劍自刎而死。二帝看見,哭泣而言道:“孤聽了奸臣之言,以致如此!崩钊羲畬酝溃骸澳憧膳c我把張叔夜的尸首掩埋了!避妿熕炝钴娛總冊崃藦埵逡,押二帝往北而進。
卻說一路前來,李若水對哈迷量道:“還有多少路程?”哈迷童道:“沒有多少遠了。李先兒,你若到本國,那些王爺們比不得四狼主喜愛忠臣,言語之間須要謹慎!崩钊羲溃骸斑@也不能。我此來只拚一死,余外非所知也介
不一日,到了黃龍府內,只見那本國之人,齊來觀看南朝皇帝,直至端門分散。哈迷量在外候旨。早有番官啟奏狼主:“哈軍師解進兩個南朝皇帝來了!苯鹬髀勛啻笙,說道:“宣他進來。”哈迷董朝見了老狼主,把四太子進中原的話說了一遍,道:“先令臣解兩個南朝皇帝進來候旨。”老狼主道:“如今四太子在于何處?”哈迷量道:“如今中國雖然沒有皇帝,還有那九省兵馬未服,故此殿下暫且回國,在后就到。等待明春掃平宋室,然后保狼主前去即位!崩侠侵鞔笙,一面吩咐擺設慶賀筵宴,一面令解徽宗、欽宗二帝進來。
番官出朝,帶領徽、欽二帝來到里邊,見了金主,立而不跪。老狼主道:“你屢次傷害我之兵將,今被擒來,尚敢不跪么?”吩咐左右番官:“把銀安殿里邊燒熱了地,將二帝換了衣帽,頭上與他戴上狗皮帽子,身上穿了青衣,后邊掛上一個狗尾巴,腰間掛著銅鼓,帶子上面掛了六個大響鈴,把他的手綁著兩細柳枝,將他靴襪脫去了!鄙倏,地下燒紅。小番下來把二帝抱上去,放在那熱地上,燙著腳底,疼痛難熬,不由亂跳,身上銅鈴鑼鼓俱響。他那里君臣看了他父子跳得有興,齊聲哈哈大笑,飲酒作樂?蓛r兩個南朝皇帝,比做把戲一般!這也是他聽信好臣之語、貶黜忠良之報。
下邊李若水看見,心中大怒,趕上來把老主公抱了下去,又上來把小主公抱了下去。老狼主就問哈軍師:“這是何人?”哈迷量道:“這是他的臣子李若水,乃是個大忠臣。四狼主極重他的,恐老狼主傷他性命,叫臣好生看管他,如若死了,就問臣身上要人的,望乞吾主黨恩,老狼主道:“既然如此,不計較地便了!避妿熤x恩而起。
只見李若水走上前來,抬著罵道:“你這些囚奴,不知天理的!把中原天子如此凌辱。不日天兵到來,殺至黃龍府內,把你這些囚奴殺個干干凈凈,方出我今日之氣!”這李若水口內不住的千囚奴、萬囚奴罵個不休不了。那老狼主不覺大怒,吩咐小番:“把他的指頭剁去!毙》饝聛恚牙钊羲种父钊ヒ粋。若水又換第二個指頭,指著罵道:“囚奴!你把我李若水看做什么人?雖被你割去一指,我罵賊之氣豈肯少屈?”狼主又叫:“將他第二個指也割去了!比绱烁盍藬(shù)次,五個指頭盡皆割去了。李若水又換右手指罵,狼主又把他右手指頭盡皆割去了。李若水手沒了指頭,還大罵不止。老狼主道:“把他舌頭割去了!蹦菚缘酶钊ド囝^,口中流血,還只是罵。但是罵得不明白,言語不清,只是跳來跳去。眾番人看見,說道:“倒好取笑作樂!北姺僖幻娉跃,一面說笑。那外國之人,俱席地而坐的。過了一會,都在上酒之時,不曾防備李若水趕將上來,抱住老狼主,只一口咬了他耳朵,死也木放。那老狼主疼痛得動也動不得。那時大太子、二太子、三太子、五太子,文武眾官,一同上來亂扯,連老狼主的耳朵都扯去了。把李若水推將下來,一陣亂刀,砍為肉泥。正是:
罵賊忠臣粉碎身,千秋萬古就為憐?
不圖富貴惟圖義,留取丹心照汗青。
又詩曰:
元老孤忠節(jié)義高,牛驥塔羞同一皂。
身騎箕尾歸天上,氣作山河壯宋朝。
當時,眾番官俱備上前來請老狼主的安。那哈迷量悄悄著人收拾了李若水的尸首,盛在一個金漆盒內,私自藏好。那老狼主叫太醫(yī)用藥敷了耳朵,傳旨:“將徽、欽二帝發(fā)下五國城;拘在陷阱之內,令他坐并觀天!
過不得一二十天,兀術大兵回國,拜見父王奏說:“臣兒初進中原,勢如破竹。”老狼主大喜。又說起被李若水咬去一只耳朵之事,兀術再三請安。老狼主又傳旨,命番官分頭往各國借兵幫助,約定來年新春一同二進中原。按下漫表。
再說當年宋朝代州雁門關有個總兵崔孝,失陷在于北邦,已經(jīng)一十八年。善于醫(yī)馬,因此在眾番營里四下往來,與那些番兵番將個個合式,倒也過得日子。這日聽得二帝囚于五國城內,便取了兩件老羊皮襖子,燒了幾十斤牛羊脯,又帶了幾根皮條,來至五國城,對那些平章道:“我的舊主,聞得在此,望眾位做個人情,放我進去見他一面,也盡我一點忠心!北娖秸碌溃骸叭羰莿e人,那里肯放他進去?若是你,我們常有煩你之處,就放你進去看看。但是就要出來的!贝扌⒌溃骸斑@個自然!
那平章開了門,放了崔孝進去。崔孝一頭走,一頭叫道:“主公在那里?主公在那里?”叫了半日,不見答應,自語道:“你看這許多士并在此,叫我向何處去尋!贝扌⒈臼莻年老的人了,從早至午,叫了這半日,有些走不動了,不覺腰里也酸痛了,只得蹲在地下睡倒了。
忽然耳中聽得叫:“王兒!庇致牭茫骸巴鮾涸诖!贝扌⒌溃骸昂昧,在這里了。”便高叫:“萬歲,臣乃代州雁門關總兵崔孝。無物可敬,只有些牛羊脯并皮襖兩件,愿主上龍體康!”遂將牛皮條把衣食縛了,送下井去。二帝接了,道聲:“難得你一片好心!贝扌⒌溃骸爸性有何人?”二帝道:“只為張邦昌賣國,將趙王驅入金邦跌死;只有一個九殿下康王,又被他通來在此為質,中原設有人了。”崔孝道:“既有九殿下在此,主公可寫下詔書一道,待臣帶著,倘能相遇,好叫他逃往本國,起兵來救主公回國。”二帝道:“又無紙筆,叫寡人如何寫得詔書?”崔孝道:“臣該萬死,主公可降一道血詔罷!倍勐犃耍怕暣罂,只得暗里把白衫扯下一塊,咬破指尖血書數(shù)字,叫康三逃回中原即位,重整江山,不失先王祭祖。寫了,就蹲在皮條上。崔孝吊起來,藏于夾衣內,哭了一場,辭別二帝。二帝哭道:“朕父子陷身于此,舉目無親,今得見卿,如同至威。略敘數(shù)言,又要別去,豈不叫朕痛殺?”崔孝道:“主公保重龍體,臣若在此,自必常常來看陛下也!闭f罷,遂別了二帝出來。眾平章見了,大喝一聲:“崔孝,你干得好事!”叫小番:“與我綁去殺了!”崔孝吃了一驚,真正是:
頭頂上失了三魂,足底下走了七魄。
不知崔孝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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