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不在場證明宣言——時刻表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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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輕井澤的酒店內(nèi),發(fā)生了一宗年輕女子被殺的事件,那便造就了我大河原番三的出場了。被問到“你在什么時候成為了長野縣的警官?”請你們不要說出那么嚴謹?shù)脑捄昧恕?br />
很快便已知道了被害人的身份,是在東京AB電機公司工作的OL(辦公室女郎),名字叫古井蕪子,隸屬材料部,是已有十年年資的老臣子。
蕪子是在雙人床上被勒斃的,發(fā)現(xiàn)的人是酒店的管房,但由于被毛氈從頭包裹著,因此最初還以為是仍然在睡覺,但卻不論怎么搖她也不醒過來,所以才翻開毛氈一看,只見全身赤裸的蕪子以了無生氣的目光凝望著虛空。
從解剖的結(jié)果得知,被殺的時間是從昨天星期六的傍晚五時到晚上九時之間。而預(yù)約酒店的人像是蕪子本人,也是她于下午五時辦理入住登記的。根據(jù)服務(wù)臺職員的記憶,好像并沒有同行的人。
房間內(nèi)發(fā)現(xiàn)了數(shù)條毛發(fā),大概是蕪子的,另外,也沒有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任何性交后的痕跡,只是在洗手間的座廁板被揭起來這事情,引起了我們的關(guān)注。
“一個女子理應(yīng)不會住進雙人房的,所以應(yīng)該是與男人一起,想必是那個人殺了蕪子。”在搜查會議中,其他警官對我的發(fā)言也唯唯喏喏的點頭。
“不,未必是那樣。”——還是有唱反調(diào)的人——“也可能是同性戀者。把座廁板揭起來,只是為了偽裝的緣故。”
“可是,即使依照普通的想法……”說到這里,我張大了嘴巴,因為混在警察群中坐下來的,竟然是以皺皺巴外衣、亂蓬蓬的頭、圓眼鏡、舊手杖為商標的天下一大五郎,也就是眾所周知——不知的人也很多吧——這個天下一偵探系列的主人公。
“呀……呀……啊……”我指著他那骯臟的頭說道,“你、你怎么、怎么會在這里!這兒并不是像你那樣的外行偵探可以來的地方。請離去!”
“不,那是……”天下一哧哧聲的搔著頭說道,“今次我是扮演警官的角色啊。”
“什么?警官角色?是怎么一回事?”
“說起來,那大概是由于今次的事件與像我那樣的傳統(tǒng)名偵探不太相稱吧。假如是在被封閉的空間內(nèi)大富豪被殺害、或是在住滿了奇怪人物的街道上發(fā)生連續(xù)殺人事件的話,便會出現(xiàn)我本來的角色了。”
“但現(xiàn)在這件事的現(xiàn)場卻是在避暑區(qū)的酒店內(nèi),被害人則是位職業(yè)女性,的確并非你登場的環(huán)境。”
“對吧。”
“可是,為什么這次有那樣的感覺呢?天下一系列的味道本應(yīng)是詭異的氣氛啊。”
“那好像是與詭計有關(guān)。這個詭計,說起來是非常切合現(xiàn)代世界方面的。”
“嗯,是么,那沒辦法了,便在這篇小說中擔(dān)當著警官的角色好了。無論如何,這個樣子也不太好,去把衣服替換過來吧。”
“真的不行嗎?”天下一搔著頭離去了。
搜查員調(diào)查了被害人的人際關(guān)系、特別是男女之間的關(guān)系。今次與名偵探獨個兒活躍的模式不同,因此搜查的進展非常快,新的事實一個接一個的浮現(xiàn)出來。
首先出現(xiàn)的名字,便是古井蕪子以前的戀人、現(xiàn)時也在同一公司工作的男性只野一郎。由于愛恨糾纏的原因而一時沖動的殺人——這樣的考慮也很適當,應(yīng)該盡快的去調(diào)查。
只野是個中等身材、中等高度、即使見過也不會記起來、樣貌平凡的男人,他雖然承認以前與蕪子的關(guān)系,但卻斷言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無來往。
“可是據(jù)聞古井方面希望恢復(fù)與你的關(guān)系吧。”我在公司的大堂詢問只野。本來應(yīng)該不會由警部親自來作這樣的查問,但假如只坐在搜查本部的話小說會變得無趣,因此只得忽視一般常情。
“不要說笑了。”只野瞪大眼睛的說道,“我在日前剛結(jié)了婚,為什么現(xiàn)在要與她來往呀,特別是我與她的關(guān)系并非如旁人想像的那般深,只不過是由于對工作上幫忙的道謝、曾兩次邀請她吃飯那樣的程度吧了,是否誤會了什么呢,還是聽了她在亂說?真的令人困擾。”
“那么說來,一起前去酒店的事……”
“沒有、沒有那回事。”只野在平凡的臉上流露出典型的憤怒表情。
“知道了。那么,在事發(fā)的當晚你在哪里呢?無論如何也得請你說一說,那只是形式上的,無需要想得過份緊張。”那是所謂的不在場證明調(diào)查。在這個時候,聰明的讀者、或是不那么聰明的讀者,想必都已經(jīng)察覺到今次的詭計究竟是什么類型吧。
對于我的質(zhì)問,只野一郎露出不高興的面色回答道:“嗯,那天晚上,與妻子在家中看錄像。”
“在家這個說法,有證明么?例如有通電話、或有到訪的人等等。”
“唉,碰巧是……”只野困惑的說道,“問我妻子便會知道。”
“那樣好了。”我盡管那樣說,但親人的供詞是不能成為證據(jù)的,即使是一般讀者也知道吧。沒有不在場證明——我寫在手帳內(nèi)。
“只野并不是兇手哩。”只野離去之后,在旁邊有聲音響起。一望則見到天下一雙手抱臂。
“嘩!”我立即彈起了兩公分。
“從剛才已在這里了。今次的設(shè)定是我擔(dān)任大河原君的警察同僚啊。”
“呵呵,扮演所謂華生的角色么。”
“呀,那怎么說呢。”天下一竊笑著說。
“好了,還是說回有趣的事情吧。你說只野并不是兇手,為什么呢?”
“那個,他不是沒有不在場證明嗎?”
“說得那么奇怪!由于沒有不在場證明才可疑。”
然后天下一哧的一聲發(fā)出了不懷好意的笑聲。
“偶爾是有這種顯然易見的事。只是,今次的詭計是……”
當他說到這里之際,“停!”我出手制止并說道,“夠了夠了,在這個時候暴露了那個怎么行。”
“可是讀者大概也注意到了,剛才豈非就連大河原君都是那樣說么?”
“即使如此,禮貌上在說出‘那個宣言’之前都要佯裝不知。”
“呀,原來如此,‘那個宣言’哩。”天下一扭著頭說道,“當作出‘那個宣言”的時候,便是這類型小說最初的高潮場面了,好吧。”
那么,‘那個宣言’究竟是什么呢?讀者看下去便會明白。
只野以外的有關(guān)人等都分別接受了查問,查問的內(nèi)容雖然各自不同,但其中卻有的一個共通點,那便是“在事發(fā)的當晚你在哪里”。但直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人具備確實的不在場證明。
把那個男人放進嫌疑犯名單上,是在事件發(fā)生后的第四天。男人的名字叫蟻場耕作,是生產(chǎn)設(shè)備部的主管,據(jù)聞最近他與某位業(yè)者有聯(lián)系,收受金錢而披露關(guān)于競投公司入標價格的情報,隨后再發(fā)現(xiàn)從旁協(xié)助的像是古井蕪子,只是還未有證據(jù),所以公司正開始進行秘密的調(diào)查。
由于害怕背叛公司的事情被揭發(fā)而殺害伙伴蕪子——這個考慮的理由很充分。
于是便向蟻場耕作進行了查問,蟻場是個陰聲細氣、給人有病態(tài)感覺的男性,可是當我們?nèi)魺o其事地暗示那瀆職行為時,他的臉紅了起來。
“完全沒有那回事,說我受取回禮什么的,是那么、那么可怕的事情!謠言、捏造。只是嫉妒我被選入精英晉升行列,為了陷害我而散播的謠言。”
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蟻場完全沒有被選入精英行列,但他本人卻這么說。
“可是,與古井蕪子有親密關(guān)系的說法是實情吧。”
“那也是假的,那只不過是由于工作上的關(guān)系而交談的程度而已,但只這因些便被懷疑……”他全身都表現(xiàn)出憤慨的樣子。
“了解。”我合起手帳說道,“在工作當中打擾真不好意思,日后可能還有事情想問的,請多多包函。”在我說完后,剛才還滿身激憤的蟻場張大了嘴巴“呀”的一聲說道:“今次到這里便結(jié)束了么?”
“是的,辛苦你了。”
“嗯,那個、喔……”蟻場以求助的眼神望向在旁邊的天下一,“想想還有沒有一些質(zhì)問是忘記了的?”
“呀!”天下一提高嗓子并以手肘撞向我的懷里然后說道,“大河原君,那個質(zhì)問啊。”
“喔、什么?”
“那個啊,那個!”
“嗯?呀!對了!大意竟忘記了。”我咳了一聲后再向蟻場問道,“最后想再提出一個問題,古井被殺的當晚你在哪里?”說完后蟻場在轉(zhuǎn)瞬間臉上顯露出高興的表情,但大概立即想到自己的立場吧,眉頭皺起來了說道:“所謂的不在場證明調(diào)查么?不是太妙的樣子啊。”
“對不起,對全部人都要作出同樣的詢問。”
“那沒辦法了。”蟻場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筆記薄,裝模作樣的開始翻動。
“當時在哪兒呢?”天下一問道。
在接下來的一瞬間,蟻場的鼻孔噗的漲大起來,并且挺著胸、眼睛看來像是發(fā)著光,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然后再一口氣的說道:“那天晚上,我因公務(wù)去了大阪,入住新大阪站隔鄰的酒店,辦理入住登記的時間是在晚上十一時過后,這事情只要調(diào)查便會知道了吧。另外在把行李搬到房間內(nèi)時也與服務(wù)員交談過,如果把我的照片給那服務(wù)員看的話,應(yīng)該能確定是我本人,想來那服務(wù)員大概不會忘記我的相貌吧,因為要使他不忘記的緣故,我已好好的讓他看了。然而單只得這個,大概會想到在行兇后只要趕快點便會來得及吧。從輕井澤出發(fā),乘坐信越本線到長野需要約一小時,從長野到名古屋乘筱之井線及中央本線需要約三小時,從名古屋到大阪假若乘新干線便要花約一小時,同時考慮等候的時間,假如于五時離開輕井澤的酒店,想來總是會趕得及的,可是,實際上還是不行。說起來、嘻嘻、說起來,我直至四時才離開公司,盡管是星期六,但仍然要上班,護衛(wèi)員可以證明的,因為返到公司時曾與他們打過招呼,當然即使在這里也有好好的讓他們見到了我,所以護衛(wèi)員們也應(yīng)該記得。然后于四時離開公司,到達上野站時已接近四時半了,從那里即使乘坐準時快捷的上越新干線,到達輕井澤的酒店已是六時四十分吧。殺了蕪子后再返回輕井澤站,大概應(yīng)該已接近七時半,那么經(jīng)長野到大阪則太過遲了。那么返回東京又怎樣呢。從那里即使想匆忙的乘坐新干線,去到東京最早也在九時半,那樣說來已沒有到新大阪的新干線了。呵呵,沒有啊。即使有,乘‘展望號’也要花上兩個半小時,抵達時已經(jīng)過了十二時吧,始終、始終對這個我來說,是有著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啊,呵呵呵!”
好像這一瞬間是人生中最大的樂事那樣,蟻場耕作的臉上充滿了幸福的表情,涎液也從嘴角處溢了出來。
這東西便是所謂的“不在場證明宣言”了。
“來了來了。”與蟻場分別后,天下一露出了煩厭的表情,“絲毫不差地,在推翻不在場證明的小說中,兇手必定是那個人。”
“說起來,對于大家來說,那一瞬間是最高興的。”
“盡管那樣,還是說得過多吧,雖非藝人卻能夠把握正確時間而行動的人,在現(xiàn)實世界中大概不會存在。”
“若能終于發(fā)表辛苦制造出來的不在場證明,花少許氣力也是理所當然的。”
“也不是不了解,但坦白說,我最怕推翻不在場證明這東西。”
“因為你并非解這類謎團的偵探啊,傳統(tǒng)上,推翻不在場證明的人應(yīng)該是本職警察或自由作家。”
“為什么呢?”
“說到為什么嘛……”一邊扭著頭一邊說道,“為什么呢。”
“主人公的角色姑且不論,在推翻不在場證明的作品中,競猜兇手、推理動機等的樂趣變得少了,怎也好,不太合口味吧……雖然承認作家方面也想出了各式各樣的變化來。”
“那個沒辦法,不知道動機便無法找出嫌疑犯,找不出嫌疑犯,便無法開始推翻不在場證明了。”
“但如果冷靜地去想,兇手制造不在場證明是那么傻啊。由于做出了多余的舉動,被揭破時反而無法開脫,無論怎樣只要沒有證據(jù)便不能夠逮捕,因此我想沒有什么不在場證明還是安全的吧,所以總覺得兇手是在作出無謂的舉動。”
“那么說來,兇手使用詭計犯罪,例如尸體消失或密室等的,豈非是全沒用處了么?”
“請不要談及密室!”天下一面色一變的說道,“那是禁忌。”
“呀,對不起、對不起。”想起了天下一有密室過敏癥,我連忙道歉并說道,“雖然你想說的我也明白,但有忠實的推翻不在場證明迷存在啊,作者與我們這些的登場人物,有應(yīng)讀者要求的義務(wù)。”
“那么的有人氣嗎?”
“有!”我用力回答,“特別是詳細描寫觀光地點的作品人氣極盛,閱讀起來有著在旅行的感覺,所以剛才你雖然說不能競猜兇手或推理動機之謎等很是無聊,但對于推翻不在場證明迷來說,那些才是沒趣的呢,不想對那些事情動腦筋的讀者多得很,就連少許工作都會覺得疲累,也不希望為閱讀而感受額外的壓力。”
“可是所謂不在場證明詭計這東西,讀起來也很累人,乘坐什么時什么分開出的急行列車,在那個站下車后再轉(zhuǎn)乘什么時什么分開出的準急列車去這兒那兒——怎么啊,腦海內(nèi)一片混亂了,而且經(jīng)常有列印出須要的部份時刻表吧。當招認的時候,我都不會去看那個,因為想來即使看了也不會明白。”
“你并不完全了解讀者的心理,”我嘆息著說道,“即使是推翻不在場證明迷也不會看那個。”
“呀?有那樣的事?那么怎去進行推理?”
“不會去做什么推理的,只會悠閑地望著主人公推理,所以也不會累,聽了最后的解謎后,若是總覺得明白便已滿足了。”
“呀,”天下一瞪大眼睛驚訝的說道,“不,可是,”想了一想后說道,“即使是純本格作品迷也可能有相似的情形。”
“是那樣吧。喂,抱怨到此為止了,”我拍著天下一的背說道,“返回小說世界吧。”對包括蟻場的有關(guān)數(shù)人繼續(xù)進行更深入的調(diào)查,其中各人的嫌疑依次獲得澄清,剩下來的便只得蟻場一個人。
然而,對蟻場來說,有著正如他本人所堅持的完美不在場證明,我們的搜查遇到了障礙,以一般的詞匯來說,便是觸礁。
“果然,”警官天下一在我旁邊說道,“大概蟻場也不是兇手吧。”
“不對不對不對。”我搖頭說道,“還未能就此斷定。”
“但他有不在場證明啊。”
“是的,但那反而可疑。”
“如果說由于有不在場證明所以可疑,也有其他的人有不在場證明。”天下一裝作滿不在乎的說,盡管了解我的立場卻還刻意在裝傻。
“不,蟻場有可疑,”我不服輸?shù)恼f道,“也有動機。”
“可是,”天下一說道,“蟻場可能驅(qū)使其他人去殺蕪子,而自己則預(yù)備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喔、那、那也不是不作考慮,”在我心內(nèi)舌頭打了結(jié)——這個說多余話的男人,“不,那始終是單一兇手吧,想來是蟻場一個人干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沒有發(fā)現(xiàn)幫忙行兇的人。”
“那可能只是我們還沒有找到。”
“雖然或許是那樣……”我干咳了一聲后再說道,“這必是蟻場一個人行兇,他是使用了什么詭計制造出不在場證明,對了,必定是那樣。”
“是那樣?有什么其他證據(jù)?”
“證據(jù)……喔,這是警察的直覺。”
在這一瞬間天下一忍不住笑起來。我盯著他。
推翻不在場證明作品的天敵便是“共犯的存在”。假如最可疑的人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那么首先懷疑這個本來是最基本的道理,但要證明沒有共犯卻并不簡單,即使怎樣搜查也找不到、從而便否定共犯的存在——大概在這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也沒有那樣的警察存在吧。然而,在這類型的小說中,如果拘泥于這點的話,故事便無法發(fā)展下去,讀者也會著急起來,在這時搬出“警察的直覺”這種不知名的東西便是最方便的了。
“無論如何,再重新調(diào)查一次蟻場的不在場證明。徹底的調(diào)查一下,于四時離開東京的人,是否能到了輕井澤之后再于晚上十一時前到達大阪。”有少許牽強的向著推翻不在場證明那方向進發(fā)。
然后,這個搜查理所當然的觸礁了。在這個時候,詳細的調(diào)查時刻表、查問各方面便能解決的詭計,無法保住傳統(tǒng)推翻不在場證明作品的趣味。使用其他交通工具的手法么?利用意想不到的路線么?經(jīng)過各種檢討后那些可能性一個接一個的全部被推翻,那才是這種小說的趣味性。
“嗯,怎么辦?”搜查毫無進展,以使人沮喪的報告來結(jié)束搜查會議之后,我坐在椅上喃喃說道,“就只是這個不在場證明,怎也推翻不了。”
“垂頭喪氣的!”天下一在旁邊以局外人的語氣說。
“非常悠閑哩。本來這個系列的主人公是你啊。”
“但這次與慣常的角色有所不同。”一邊用鏡望著三七分界的發(fā)型,天下一擺出奇特的姿態(tài)說。
“可是你不來解決的話故事便沒法完結(jié),做點什么吧。”
“沒辦法,”他把鏡放在桌上后說道,“請聯(lián)絡(luò)蟻場耕作,我嘗試使他招供。”
“等著好了。”我拍著雙手。
我們在市內(nèi)酒店的咖啡店內(nèi)會面。
“又有什么事?”蟻場一臉不高興的說。
“嗯,”天下一開口說道,“是關(guān)于那不在場證明的事。”
“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嗎?”蟻場的眼睛在發(fā)光,“那天我于四時離開公司,往返輕井澤最少要花上五個半小時,那時已沒有新干線了,即使是有……”
“于十一時到達大阪是沒可能的,已很明白了,但我們還也有各種名樣的想法,舉例說從東京到輕井澤后卻并不折返而繞過日本海等。”
“那又怎樣?”蟻場稍微顯露不安的神色并把身體向前移。
“那是不行的。”天下一回答道,“那要花更多的時間。”
“是么?那不行么?”蟻場雙目發(fā)光的說道,“哈哈哈,是啊,是啊,是不行的!哈哈哈。還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呢?”
“使用汽車的方法。在中央高速公路上飛馳又怎樣?”
“那么、又怎樣呢?”
“那也好像不行。”
“呵呵呵……”蟻場在椅子上扭動著,“不行吧,對么?那還是不行的。從輕井澤到高速公路的入口處是瓶頸。”
“就是那樣,我們得出了這樣的結(jié)論。”天下一以嚴肅的語氣說道,“你并不是兇手。”
我驚訝的望向天下一,但原來最詫異的卻像是是蟻場。他瞪大眼晴尖叫道:“呀、呀……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也沒有。由于你的不在場證明十分完美,所以不會再懷疑你了。”
“哈哈哈……不、這個,那樣說來我的不在場證明怎樣?”
“沒有怎樣,你只不過是從東京乘坐新干線到大阪,而在這期間偶然發(fā)生了殺人事件,你則有不在場證明,真夠運。”
“夸獎了。不、不是……”蟻場在四下張望后輕聲說道,“知道我便是兇手嗎?那么揭破我的不在場證明詭計不是你們的責(zé)任么?”
“不,那個、剛才也已經(jīng)說過了,不論怎么想也無法解開,因此那并非什么詭計,已經(jīng)可以斷定你的不在場證明是真的。”
“那么傻!”蟻場彈起身來,“那不是真的,是詭計。詭計!”
“不對,你錯了。”天下一搖頭說道,“應(yīng)該不可能在約七小時之內(nèi)從東京去輕井澤殺人然后再去大阪。”
“那是可能的。”
“。吭鯓幼?”
“那個嘛,”蟻場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搖頭說道,“把那個推理出來應(yīng)該是你們的工作。”
“喔、始終還是沒有可能吧,怎會考慮有可疑呢,無論怎么看來,你都不是那種能想出這么厲害的不在場證明詭計的類型。”天下一以很馬虎的語氣說。
“不、不能這樣說,我剛好就是想到了那巧妙的不在場證明詭計。”
“所以我才問那是怎樣的詭計。”
“那個則無可奉告。”
呆望著兩人的爭持不下,我想正好表現(xiàn)出在推翻不在場證明作品中兇手的心理。他們對于他們自己想出來的不在場證明詭計充滿自信,這個正好與密室詭計等其他不可能犯罪的兇手沒什么不同。
只是,與其他詭計不同,在不在場證明詭計的場合上,如果不被揭破的話,是無法清楚知道是否真的使用了那個詭計。舉例來說,在從里面上鎖的房間內(nèi)若然有人被殺,那么只能想是使用了什么詭計,但在推翻不在場證明的場合,如果偵探已不再懷疑這個兇手,謎團便會就這樣的消失掉。
當然在現(xiàn)實世界中那也無妨,但在虛構(gòu)的世界中如果演變成那樣的話,兇手們便顏面無存了。他們在害怕自己想出來的不在場證明詭計逐漸被解破的同時,在內(nèi)心中也緊張的等待著這個構(gòu)思巧妙的時間與空間魔術(shù)、于讀者眼前公開的那一瞬間。
“嗯、那么這樣好了。”蟻場滿臉?gòu)趁牡恼f道,“給你一個提示,參考了它后再接受一次推翻不在場證明的挑戰(zhàn)。喔、用上這個吧,但我說出的提示,請不要泄露給讀者。”
“不用了。”天下一冷淡的拒絕。
當蟻場困惑的嘆息之際,一個沒好好穿上外衣的美女從不知哪里出現(xiàn)了。她把像記事紙般的東西交給了天下一,他則說了聲道謝。
“喂,那個女的是誰?”我問天下一。
“嗯?啊,她是我的秘書。”
“什么?秘書?……在什么時候有這個……”
“好了好了,不要說那個了,”天下一望向蟻場說道,“情況已有所改變,果然你便是兇手。”
“呀?”事態(tài)突然改變,蟻場呆了好一會兒,但很快便回復(fù)本來的扮相,并以嚴肅的表情說道,“在說些什么啊,既然那樣說,大概已推翻了我的不在場證明了吧。”
“當然。”天下一望著剛才的記事紙說道,“首先,你于四時離開公司之后,使用新干線前往高崎,然后再轉(zhuǎn)乘信越本線去輕井澤,到達酒店是六時半吧,隨后殺了蕪子,再返回到了輕井澤站時約在七時半。”
“嗯,然后呢?”
“從那里乘信越本線到長野,抵達的時間大約是八時半。”
“然后又怎樣?”
“然后你從那里乘坐SEJA前去大阪,由于SEJA到達大阪的時間約是在十時半,有足夠的……”
“等等、等等、請等等。”蟻場焦急得把雙手伸了向前,“那個SEJA是什么來的?”
“不知道么?那是指日本阿爾卑斯縱斷超特急列車。”
“咦?”說出來的,是我和蟻場。
“那東西,是在什么時候開始通車的?”
“才剛剛。這部列車很厲害,直接穿越日本阿爾卑斯山。所以,蟻場你的不在場證明被推翻了。”
“請等等、請等等,沒有那回事。在我行兇的時候并沒有那樣的東西。”
“哼,那樣的解釋說得通嗎?已經(jīng)出了書的姑且不論,在之后發(fā)表的作品中,忽略那樣厲害的交通工具是相當?shù)挠廾涟 ?rdquo;
“可是我并沒有使用這交通工具,我運用了更巧妙的詭計。”
“真難看!有投訴的話,請對寫得慢的作家說啊。”
“那么來聽聽我的不在場證明詭計好了。你、你也想聽吧。”
“也不是那么想聽。來,要去警局了。”
天下一拉著蟻場的手,而蟻場則一邊說“請誰來推翻我的不在場證明詭計……”一邊飲泣起來。
。ㄔ某醢l(fā)表于“臨時增刊小說現(xiàn)代”1993年8月號)
雜談感想
不在場證明,本來應(yīng)該并非只得時刻表詭計這種模式,但自從本格派鲇川哲也的《黑色皮箱》和社會派松本清張的《點與線》出現(xiàn)以后,日本相繼涌現(xiàn)以列車為舞臺、以推翻不在場證明詭計為重點的推理名著,其中包括了新社會派的森村誠一、及有新本格旗手之稱的島田莊司,都曾經(jīng)創(chuàng)作了不少極受歡迎的列車推理作品,而某些推理作家如西村京太郎和津村秀介等,更大量生產(chǎn)這類利用列車或其他交通工具作為主題的推理小說,導(dǎo)致以時刻表作為詭計中心的作品,實在占了不在場證明詭計的一個很大的比重。既然列車和時刻表推理能夠成為某些作家及讀者的最愛,它應(yīng)當有過人之處,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首先想到的,是一般讀者對故事舞臺的認受性。與無人孤島或深山古堡相比,日常生活在都市的居民都應(yīng)該絕不會對列車感覺陌生,甚至更有不少人對列車、車站等東西產(chǎn)生濃厚興趣,從而收集有關(guān)資料和物品的也大有人在,因此對作品也能產(chǎn)生某程度上的共鳴感,而且作為忙碌的都市人,大概也經(jīng)常會接觸到各色各樣的時刻表,上班和下班的車船、緊密繁忙的社交應(yīng)酬、電視節(jié)目的播送時間等等,全都離不開時刻表的概念。
以交通時刻表作為詭計重點構(gòu)思,也更能讓讀者體會到親切感。對他們來說,密室殺人事件可能一生也沒有機會遇上一次,無頭尸更是可怕得連想也不敢去想,但在列車推理中所使用到的詭計,卻與日常生活較為息息相關(guān),大概有不少人都曾試過需要于短時間內(nèi)往返兩三處地點的經(jīng)驗吧,對于一腳踏兩船的男男女女來說,利用時刻表制作詭計的頻繁度甚至可能比推理作家更大。
另外,列車時刻表推理也對量產(chǎn)型作家較為有利。假若連續(xù)一百部小說都以孤島為故事舞臺,那么當讀者看到第三、四部便可能已經(jīng)生厭,把舞臺換成暴風(fēng)雨山莊也同樣無法維持太久,因為縱然殺人的詭計有所不同,故事場景卻仍是大同小異。相反的,列車行走于不同地區(qū)之間,每個車站、每個地區(qū)都有其獨特的景色和風(fēng)貌,因此即使寫上過千部,都可以為讀者帶來不同背景的新鮮感,保證讀起來不致于太過沉悶。
來到了二十世紀末的新本格年代,這類所謂玩弄時間與空間魔法的構(gòu)思,又變成了什么樣的面貌呢?堅守傳統(tǒng)風(fēng)格的有棲川有棲,有以典型時刻表詭計為主題的《魔鏡》,而作品以氣氛詭異見稱的二階堂黎人,也創(chuàng)作了不在場證明推理的《諏訪湖魔法》,甚至就連創(chuàng)意大膽的麻耶雄嵩,也寫出了麻耶式的另類時刻表推理作品《木制的王子》,從此可見,時刻表詭計可說在日本推理史上依然能夠屹立不倒。
——香港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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