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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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套轉(zhuǎn)角處的公寓有六個窗戶。窗簾已經(jīng)拉了下來,不會有人從街對面看到他。他確認(rèn)了手表上的時間,就開始干活兒。他劃破了沙發(fā)的坐墊和靠背,掀翻了地毯,扯下了墻上的相框。把客廳弄得一塌糊涂之后,他又走進(jìn)臥室翻找。床上的物品都遭遇了和沙發(fā)相同的命運(yùn),然后就輪到了浴室門口的扶手椅,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掉在了破掉的床墊上。
聽到樓梯間傳來了陣陣腳步聲,他就立刻回到了客廳,抓緊口袋里的刀柄,屏住呼吸,把身體貼在墻上。門外,有一個聲音在叫門。
男人緩緩地掏出了武器,努力讓自己處于冷靜的狀態(tài)。聲音消失了,可是門外的呼吸聲還在。最后,呼吸聲消失了,腳步逐漸遠(yuǎn)去。
一切又恢復(fù)了寂靜,但他認(rèn)為要是還走公寓內(nèi)部的樓梯顯然有些危險。剛才那個人顯然懷疑屋里有人,說不定已經(jīng)報了警。警察署就在幾條街以外,樓下定時也會有人巡邏。
他等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房間。男人翻過走廊盡頭半掩的窗戶,跳到了樓體外側(cè)的救生梯上,F(xiàn)在是十二月,旁邊的樹木并沒有什么枝葉,如果他順著這個樓梯一直走到樓下,一定會被人看見。下到下一層,他就跨過了欄桿,爬上了旁邊那幢樓的樓梯。他看了看五層的窗戶,然后用肘部打碎了玻璃。窗戶插銷很容易就拉開了,窗框也不難取下,他就鉆進(jìn)了隔壁那座公寓,從那里回到了街上,中間沒被任何人撞見。
鄰座到來之后,安德魯強(qiáng)忍著沒有跟她說一句話。只是她在坐下前跟安德魯示意了一下。兩個小時,他們都只是在看書。
蘇茜·貝克的手機(jī)在桌上振動了一會兒,她看了看剛來的短信,低低地罵了一句什么。
“有什么事情嗎?”安德魯終于問道。
“好像是!碧K茜·貝克看著他的眼睛,回答道。
“需要幫忙嗎?”
“應(yīng)該用不到,除非你之前跟我說你不是警察的時候撒謊了!彼酒鹕碚f。
“我不會說謊,或者說我說謊的技術(shù)很爛。出什么事情了?”
“我公寓的門半開著,房屋管理員覺得里面有人。但是他沒敢進(jìn)去,就問我是不是在家。”
“但你不在家啊!卑驳卖斦f道,心里卻立刻懊惱自己怎么說了句這么蠢的話。
蘇茜點了點頭,朝出口走去,把書落在了桌上。
安德魯拿起書跟在她后面。一張便箋從書里滑了出來,掉在地上。他撿起便箋,把書放在亞辛面前的桌上,就加快腳步走了出去。等他走到門前的廣場時,正好看到蘇茜·貝克上了一輛出租車。
“白癡,現(xiàn)在你又要干什么?”安德魯暗自咒罵自己。
第五大道上車流擁堵,一輛輛車都首尾相接,向前緩緩移動。安德魯相信第七和第八大道上的交通也不會更順暢。不過只要搭地鐵,應(yīng)該還是可以比她先到。
“又做了一件蠢事!”他一邊走下地鐵站一邊想道。
走出4號西大街的地鐵站后,他一直都在想如何向蘇茜解釋自己通過何種方法找到了她的地址,卻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走到蘇茜公寓樓下,他正好看到蘇茜從的士上下來。他什么都沒有想,一聲“小姐”就沖口而出,蘇茜轉(zhuǎn)過身來。
“你在這兒做什么?”
“你忘記還書了,我替你交給了管理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你上了出租車。想到你要一個人面對搶匪,我很替你擔(dān)心。當(dāng)然,這個想法很蠢,你肯定已經(jīng)報了警。但樓前并沒有警車,我就想應(yīng)該是虛驚一場,警察已經(jīng)離開了。我也走了。再見小姐。”安德魯邊說邊要轉(zhuǎn)身離開。
“你怎么會有我的地址?”蘇茜在他身后大聲問道。
安德魯轉(zhuǎn)過身來。
“我跳上一輛的士,給了司機(jī)一點兒小費(fèi),讓他跟著你。我是跟你一塊兒到的!
“如果按剛剛出租車的速度,你本可以走上我的車和我一起回來的!
“我也這么想過,可是沒敢這么做!
蘇茜·貝克看著她面前的男人。
“我沒有報警。”她突然說。
“那房屋管理員呢?”
“我給他回短信說自己剛才在洗澡,應(yīng)該是沒有關(guān)好門!
“為什么要撒這個謊?”
“我才剛在這里住下來,是之前的房客偷偷轉(zhuǎn)租給我的,中間的手續(xù)不是很正規(guī)。其實這個“這前的房客”是我一個朋友,她要去歐洲待幾個月。要是發(fā)生點兒什么事,我每周給她塞的那點兒錢恐怕就不能讓她繼續(xù)保守秘密了。我不能被趕到大街上去,你知道在紐約找個安身之處有多難嗎?”
“我知道!
蘇茜遲疑了一下。
“你愿意跟我一起上去嗎?不瞞你說,我心里的確是有些怕。但沒人強(qiáng)迫你這樣做,我不想讓你冒險!
“我不認(rèn)為有什么險要冒。如果門被撬開了,那搶匪應(yīng)該很早前就離開了。既然我已經(jīng)來了,那就得做點兒什么。走吧,”他拉起蘇茜的手臂,“我先進(jìn)去!
安德魯看了看客廳的情況,然后就讓蘇茜在走廊里等他。他觀察著四周,掏出了出院后購買的那把小型瓦爾特手槍。
五個月前,他還把那些隨身攜帶武器的人當(dāng)作傻瓜。但是上次的襲擊讓他幾乎在救護(hù)車?yán)锪鞲闪搜,還在病床上躺了兩個月。從那之后他就覺得在上衣口袋里裝把槍是有必要的,畢竟要?dú)⑺娜巳匀辉谔印?
他走進(jìn)蘇茜的公寓,踢開了臥室的門。
看到眼前的場景,他就想到要是蘇茜看到她的“安身之處”被翻成了這個樣子,一定會大吃一驚,最好一會兒陪著她一起進(jìn)來。他轉(zhuǎn)過身去,被身后的蘇茜嚇了一跳。
“我跟你說讓你在外面等著的。”
“我可不是容易服從的人。你能把這個東西收起來嗎?”蘇茜看著他手里的槍。
“當(dāng)然可以!卑驳卖敾卮鸬,尷尬地拿著槍站在那里。
“他們還真是干得不錯,”蘇茜嘆了口氣,“房間都被翻成什么樣子了!”
她彎下腰,開始撿地上散落的東西,安德魯在后面看著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
“可以嗎?”他一邊撿起一件套頭衫,一邊問道。
“可以,把這個扔在床上吧,我回頭整理。”
“你不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少什么東西?”
“我也沒什么可偷的。沒有錢也沒有首飾,我不戴這些。你可以去廚房給我們拿點兒喝的東西嗎?我也可以把一些個人物品放起來!彼贿吺疽獍驳卖敳鹊搅怂囊患䞍(nèi)衣,一邊說道。
“沒問題。”安德魯回答。
他過了一會兒才回來,拿來了一杯水,蘇茜一口就把它喝掉了。
“看來造訪你公寓的人既不打算偷錢也不打算偷首飾!
“為什么這么說?”
“搶匪沒有進(jìn)廚房。大部分人會把值錢的東西放在易拉罐里,谷物早餐下方或者是冰塊后面的塑料袋里。”
“也許他被管理員嚇到了。”
“那他也可以從廚房開始翻,而且,他為什么要劃破你的沙發(fā)和床墊?現(xiàn)在人們早就不會把金條縫在墊子里了,也沒有女人會把戒指和項鏈藏在那兒,這樣要是晚間外出可不太方便!
“你難道也是個搶匪?”
“我是記者,我們這一行的人對什么都感興趣。但是我對剛剛說的話很有信心。房間里的狀況看起來不像入室盜竊。他把屋里翻得亂七八糟,應(yīng)該是在找某樣?xùn)|西!
“那他應(yīng)該是走錯了門,或者就是進(jìn)錯了樓。這條街上所有的樓房看起來都差不多!
“看來得給你的朋友買新的沙發(fā)和床了!
“幸好她不會很快回來。鑒于我目前的財務(wù)情況,恐怕要等一段時間了!
“我知道唐人街那邊有家店的家具很便宜。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開車送你過去!
“非常感謝,”蘇茜繼續(xù)整理著物品,“現(xiàn)在不需要你的幫助了,我想你應(yīng)該還有事情!
“沒什么要緊的。”
蘇茜一直背朝著安德魯,她的平靜與鎮(zhèn)定讓他很驚訝,但也許她是一個不愿讓情感外露的人。她有她的驕傲。如果是安德魯遭遇了類似的情況,他也許會有同樣的反應(yīng)。
安德魯走到客廳,撿起了地上的相框。他試著辨認(rèn)墻上的痕跡,想把它們一一掛回原處。
“這些相片是你的還是你朋友的?”
“是我的!碧K茜在隔壁房里喊道。
“你是登山運(yùn)動員?”安德魯注視著一張黑白照片,“攀在巖壁上的是你嗎?”
“是我!碧K茜回答道。
“你真勇敢,我站在凳子上都會恐高!
“高度是可以適應(yīng)的,這只是訓(xùn)練的問題!
安德魯又拿起另一個相框,照片上,蘇茜同沙米爾站在一塊山石下面。
“你旁邊的這個人是誰?”
“我的向?qū)!?
但是安德魯注意到,在另外一張照片上,這個向?qū)дo緊地?fù)еK茜。
蘇茜收拾房間的時候,安德魯則試圖讓客廳看起來整潔一些。他走回廚房,打開抽屜,從里面找到了一卷用來封存紙箱的膠帶。他用它貼了一下沙發(fā)的坐墊,然后就起身欣賞自己的勞動成果。
蘇茜走到了他的身后。
“看起來不太美觀,但是坐下的時候就不用擔(dān)心陷下去了!
“我可以請你吃午飯來表示一下謝意嗎?”
“你的財務(wù)狀況呢?”
“我至少要給你買份沙拉!
“我討厭所有綠色的東西。走吧,我請你吃份牛排,你需要休息一下。”
“我是素食主義者!
“看來沒有完美的事情,”安德魯惋惜地說,“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意大利餐館。意大利面總是素的吧?”
弗蘭基餐廳的侍應(yīng)生問候了安德魯,請他選一個座位。
“你是這兒的常客?”
“貝克小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研究工作!
“什么類型的研究?”
“如果詳細(xì)地說,你一定會覺得很無聊。你呢,你是什么類型的記者?”
“一個總是忙著在別人的事情里發(fā)掘新聞點的時事記者!
“你最近有沒有發(fā)表過什么我可能讀過的文章?”
“我三個月沒有寫東西了!
“為什么?”
“這是個很復(fù)雜的故事,也會讓你很無聊的。那個照片上的男人應(yīng)該不是你的向?qū)О??
蘇茜注視著安德魯?shù)哪,希望能從絡(luò)腮胡下辨別出他五官的輪廓。
“你不留胡子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的?”
“和現(xiàn)在不一樣。你不喜歡我留胡子?”
“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吃東西的時候的確不太方便,但是早晨可以省很多時間。”安德魯用手摸著自己的臉。
“沙米爾曾經(jīng)是我的丈夫!
“你也離婚了?”
“他去世了!
“抱歉,我經(jīng)常問些不夠謹(jǐn)慎的問題。”
“沒有,這個問題沒有什么不妥的!
“不,恐怕還是不夠禮貌。怎么會這樣?我是指你丈夫的過世!
“沙米爾的離開讓人很難接受,直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恢復(fù)過來,但是你剛剛不是才說過要謹(jǐn)慎一點兒嗎?看來你在這個方面很笨拙,我喜歡這樣的人。你呢,之前的婚姻為什么會結(jié)束?”
“我的婚姻恐怕應(yīng)該算最短的了。中午注冊,晚上八點就分開了!
“我比你厲害。我的婚姻只持續(xù)了不到一分鐘。”
安德魯?shù)难壑新冻霾唤獾纳裆?
“我們剛剛交換過誓言,沙米爾就去世了!
“他病得很重?”
“當(dāng)時我們懸在半空。他割斷了掛在我身上的繩子,好讓我能活下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吧!
安德魯又把視線放在了面前的餐盤上。他沉默了一會兒,又抬起頭說道:
“不要誤會我的意思,但我有個建議。今晚你肯定不能住在自己家里了,至少在安上新鎖之前恐怕不可以。竊匪還可能會回來。我在附近有個小小的公寓,但是我現(xiàn)在不住在那里。我可以把鑰匙給你,這三個月我一直住在朋友家里,多住幾天也沒什么關(guān)系。”
“你為什么不住在自己家?”
“我害怕幽靈!
“你請我住在鬧鬼的公寓里?”
“我前妻的幽靈只會出現(xiàn)在我的腦袋里,不要害怕!
“你為什么要這樣幫我?”
“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如果你能答應(yīng),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忙。而且,也不過是幾天而已,等到……”
“等到我換了鎖,買一個新床墊。好的,”蘇茜說,“我之前沒有想過,不過既然你提起了這件事,住在自己家的確是讓我有些害怕。謝謝你的好意,就兩天,不會更久,我向你保證。不過這頓午飯至少要我來請吧。”
“如果你堅持的話。”安德魯回答道。
午飯之后,他陪蘇茜一直走到公寓樓下,把鑰匙交給了她。
“在三層。應(yīng)該還算干凈,家政人員定期會來打掃,而且房子很長時間都沒有人住,她的工作量應(yīng)該也不算很大。熱水的話要放一段時間才有,但是水熱了之后會很燙,要小心一點兒。門口的衣櫥里有毛巾。請自便吧,就像在自己家一樣。”
“你不帶我上去參觀一下?”
“算了吧,我不打算上去!
安德魯向蘇茜道了別。
“可以給我你的手機(jī)號嗎?好把鑰匙還給你……”
“在圖書館還我吧,我每天都去!
蘇茜仔細(xì)地看了看安德魯?shù)墓,覺得它很溫馨。她在壁爐上方的相框里看到了瓦萊麗的照片。
“是你讓他變成這個樣子?多么愚蠢的決定,我倒希望能跟你換一換。也許我會把他還給你的,但是要過一段時間了,現(xiàn)在我需要他!
蘇茜把相框反面沖外放好,然后就去參觀臥室。
下午的時候,蘇茜回到自己的房子去取東西。
進(jìn)門之后,她就脫下大衣,打開了燈,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把她嚇了一跳。
“我說的是‘把房間弄亂’,可不是把所有的東西都搞壞!”蘇茜關(guān)上門,說道。
“他把鑰匙給你了?磥砟愠晒ξ搅怂淖⒁饬,你應(yīng)該謝謝我!
“你跟蹤我?”
“只是出于好奇。很少有人找我?guī)兔κ菫榱送底约旱募,所以我肯定要問些問題的!
蘇茜走進(jìn)廚房。她打開壁櫥,抓起架子上的一包谷物早餐,從底下拿出一沓鈔票,然后回到了客廳。
“六萬美金,之前你借我的錢還剩這么多,你可以數(shù)一數(shù)。”她邊說邊把錢遞給那個男人。
“你想從他身上得到什么?” 阿諾德·克諾夫問道。
“我不會告訴你,我們之前說好的!
“我們的合約結(jié)束了。我已經(jīng)做了你要求的事情。最近這幾天,我在圖書館坐著的時間比之前一輩子在那兒待的都要多,雖然我一直在看一本不錯的書。如果不是出于對你外祖父的尊重,我是不會在退休后再參與到這些事情中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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