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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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暉懶懶地透過窗戶,暈染出一片橘黃。樹影斑駁,落在地面上晃動著,夏日蟬鳴聲聲不息,空蕩的教室里只剩下一抹身影。
桌子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只有一個大大的書包遮住了課桌主人的臉。齊耳的短發(fā)讓她看上去似乎年紀還小的樣子。
身上的校服明顯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原本的深藍色褪卻成了淺藍色,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放學已經(jīng)許久了,遠處傳來的琴聲讓她知道那人還沒有走?墒钦娴囊@么做嗎?心底的聲音猶疑不定,不斷拉鋸著。蔥白纖細的手指在掌心慢慢地收緊,漸漸攥握成拳,最后她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猛地站起來,椅子在靜謐的空氣里發(fā)出尖銳的拉鋸聲。
瘦弱的身影快如一陣風般跑出了教室,朝著那鋼琴聲傳來的方向飛奔而去。
蟬聲消匿在耳邊,只留下鋼琴輕快的旋律。佟卉安在音樂教室門口停下了腳步,大口喘息著,臉頰因疾速奔跑而泛出淺淺的紅暈。那人喜歡留在學校里練一會兒琴再回家,全校的女生都清楚,卻沒有一個人敢在這個時候打擾,只因他不喜。
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一絲苦澀從旁瀉出,她早已沒了退路,往前一步是萬劫不復的深淵,絕不能……絕不能就這么認命。
佟卉安凝視著門上復古的花紋良久,蒼白清秀的臉上劃過一抹深沉的絕望,以后……連看一眼的機會都沒了吧。她伸出手叩上了那扇門,眼底是豁出去一切的決絕。
門被推開的時候,金色的光線讓她忍不住瞇了瞇眼,從天窗透下橘紅色的陽光。坐在黑晶大鋼琴前的少年身姿優(yōu)雅挺拔,淡色的頭發(fā)被染上一層耀眼的光芒。
音樂戛然而止,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的十指頓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少年蹙起了眉,臉上泛起微微的錯愕。
好不容易堆砌起來的勇氣一瞬間瓦解,佟卉安低頭慌亂地避開了他的視線,訥訥地喊了一聲“學長”。
蘇行佑看著這個一直拿背對著自己的女孩靜待下文,可那女孩似乎不打算再開口,兩個人陷入沉默的對峙中。
眉心微蹙,他討厭那些女生在他彈琴的時候打斷圍觀,所以放學后幾乎沒有女生會來這里惹他。許是幾個月的清靜,讓他對今天出現(xiàn)的女孩難得地有了一絲耐心。
“有事嗎?”
似乎是聽出他語氣里的不快,佟卉安走進琴室,關(guān)上門后抵住門板,瑟縮了一下之后,抬頭對上蘇行佑琥珀色的眸子,強迫自己鎮(zhèn)定地開口道:“學長,我喜歡你,我想……”
咚!
琴鍵驟然發(fā)出一聲聲響,蘇行佑尷尬地收回了手,看著故作鎮(zhèn)定的女生,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懷疑地道:“你剛才說了什么?”
佟卉安的右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裙子的一邊,看著蘇行佑神色堅定地點了點頭。是的,她喜歡眼前這個人,在今天聽到那個男人要把她賣掉、以后要去那種不堪的地方再也不見天日的消息后她就下定決心,絕對不會讓那個男人得逞。至少也要給自己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或許以后……大概也沒有以后了吧!
蘇行佑心中的詫異難得地表現(xiàn)在了臉上,他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眼里滿是倔強神色的小女孩。那嬌小的身子要不是穿著高中的校服還真會讓人以為是剛上初中,可她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來?
或許,是誰搞的惡作?蘇行佑起身,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眼前異常執(zhí)拗的女孩的小身板兒。不過,對方好像是認真的。
蘇行佑擰眉,口氣中透露出不悅:“這種玩笑真是無聊。女孩子應該要潔身自好,你走吧,我就當你沒來過這兒!
“潔身自好”這四個字猶如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她臉上,指甲隔著衣料深深地陷進手心里,掌心傳來尖銳的刺痛讓她清醒了過來。
她不由得垂眸,壓下心底翻騰的洶涌的情緒,轉(zhuǎn)瞬卻又抬頭對上那雙清冷的眸子,刻意揚起一抹妖媚的笑容。
“是我自己想來!辟』馨草p輕踮起腳湊到了他的耳邊,輕柔的聲音如同情人間的低語呢喃,“我只是想知道,學長究竟是不是如外頭傳言那么厲害。”
蘇行佑身軀微微一震,盡管她佯裝鎮(zhèn)定,可他仍是聽出了她尾音里的顫意。他不由得詫異地低頭,一瞬間,竟只看到了她眼角眉梢比絕望更甚的悲涼。
“你……”如此強烈的反差,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即便被人抱了個滿懷。
“學長……”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得粉紅色窗簾發(fā)著瑩瑩的白,一大片,好像上學時候老師用的投影儀,映得床上睡得并不安穩(wěn)的人兒纖毫畢現(xiàn),端的是眉目如畫,此刻似乎正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掙扎著醒了過來,露出恍惚的神色,分不清夢境與現(xiàn)實。
赤著腳踩在地板上給自己倒了杯水,她走到落地窗前,腳底竄起的涼意讓人清醒了不少。
她租的公寓在市中心的五十八樓,視野很開闊,鬧鐘都還沒有響,她似乎也還沒睡幾個小時,可那夢太過清晰,清晰到連骨骼都在隱隱生疼。
她還記得事后自己被那個名義上的父親毒打了一頓,甚至趕出了家門,可是她一點也不后悔。這八年的時光改變了很多,她佟卉安在外漂泊了這么久,又重新回到了B市。
她舉起杯子對著落地玻璃窗輕輕碰撞了一下。
歡迎回來,佟卉安。
“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我手里拿著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嘩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佟卉安看著桌上閃爍著熒光響起的手機,抽了抽嘴,還沒等她動身那鈴聲已經(jīng)停止,可一早的好心情已經(jīng)被破壞了大半,為什么她的手機鈴聲會被篡改成這樣?
“我有一雙小皮鞭,我從來也不洗。有一天我心血來潮,拿它去河邊洗。你手里拿著大刷子,我用力用力洗。不知怎么嘩啦啦啦啦,跳出了一堆魚……”
佟卉安剛按下接通鍵,電話那頭便傳來女子亢奮的聲音:“天哪天哪,親愛的,你終于接電話了!有沒有覺得這個鈴聲很特別,很可愛呀?這么獨一無二的鈴聲可是我專門給你設置的喲,只要聽到這可愛的童聲你就可以知道是人家啦……”
那邊的女子還在沒完沒了地說個不停,佟卉安終于無法忍受掛斷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了,上面閃爍著的名字讓她還是接了起來:“阿布?”
“親愛的你猜錯了喲,還是我寧采薇啦!話說你怎么可以不聽人家把話說完就掛人家的電話呢?那樣子會傷害人家幼小的心靈呢,你……”
“說人話!焙喓唵螁蔚娜齻字,但隱隱的怒氣讓電話那頭還在惡意賣萌的女人收斂了一些,訕訕地笑了兩聲。
“安安,我是想說你弟弟的身體好了點,不過現(xiàn)在他纏著我?guī)貒覍嵲谡屑懿蛔〔耪夷愕!睂幉赊笨粗磉厯溟W著長長睫毛的阿布,他黑玉般的眼里散發(fā)著濃濃的暖意,這么溫潤美好,叫她怎么抵擋得!
佟卉安皺眉,對著那頭強硬地說道:“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一定不能讓他來找我!寧采薇,你要是敢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你知道后果的!”沉下聲卻發(fā)現(xiàn)對方?jīng)]有了反應,“寧采薇,Vivi?”
“姐,不用喊了,她去做早餐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而干凈的男聲。
聽到這個溫潤的聲音佟卉安愣了一下,他不像之前那么虛弱了,應該如采薇所說的緩過來了。不一會兒又聽到那邊傳來鍋碗瓢盆進行曲,伴隨著女孩的驚呼,還有自己弟弟無奈的嘆氣聲,佟卉安的嘴下意識地勾起了一個弧度。
“看來她把你照顧得不錯!辟』馨蚕肫鹪诿绹踝R寧采薇的情景,寧采薇捧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專業(yè)證書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自己,佟卉安撿起的其中一本正是CGFNSCertificate(國際護士資格證書),她便決定請寧采薇擔任阿布的私人看護。
原本不同意甚至想要跟她談談成為一名人類靈魂工程師這個偉大理想的寧采薇,在看到阿布的一瞬間,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她的請求,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勾搭上了阿布。
阿布聞言,含笑看了一眼在廚房里忙得雞飛狗跳的女孩,這個證書達人似乎跟廚房八字不合,噙著淺笑對佟卉安抱怨道:“明明是我在照顧她。”
“那就麻煩你照顧她一直到我回來,不需要很久,一個月后我就會回去參加干爹的壽辰。”
“那這次回國,是因為干爹的緣故?”提到將兩人一起收養(yǎng)的干爹,阿布沉下了聲音。對于那個只見過一面,卻一直給自己提供醫(yī)療幫助的干爹,他并沒有多少好感。
“別多想!辟』馨仓雷约哼@個弟弟心思敏感細膩,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他懂得甚至比她早,因此他對干爹總是多了一份戒心,“等我回去吧!
電話正要掛斷之際,傳來寧采薇的呼喊聲:“!親愛的小安安,你千萬不能把那個鈴聲換掉,這是人家唯一能給予你的一點童心,否則你再整天繃著臉下去遲早會變成黑山老妖的!”
佟卉安無奈地搖搖頭,嘴角勾出一抹淺笑。寧采薇這小丫頭總想讓自己嘗試她喜愛的風格,比如粉色的小禮服,或者純白的小物件?傊,佟卉安丟一樣她就有辦法再弄上一樣,兩人一丟一放樂此不疲。
收回思緒,佟卉安利落地套上黑色外套,穿戴完畢后開了視訊,顯然那頭已經(jīng)有人等了很久。一縷卷發(fā)俏皮地滑落下來,被她挽到了肩后。
“Morning。”視訊另一頭的人終于在耐心即將被磨光的那一刻看見她上線了,沉著臉打了聲招呼。亞麻色頭發(fā)掩蓋住的耳鉆,只有在光線充足的時候才發(fā)出一道幽藍的光芒,立體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幽暗深邃的湛藍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悅。
佟卉安看著畫面里的葉星柏,他有因為混血而特別出眾的外表,渾身上下洋溢著一股紳士特有的舒雅,慵懶地靠著沙發(fā)。他很早就跟在干爹身邊,憑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狠勁,在年少時期就做了許多別人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因此得到了干爹的器重,然后從一個無名小卒變成了戎爺?shù)牧x子,也就是她名義上的哥哥。而他身上最大的謎團恐怕就是身世了。他的來歷至今無人知曉,外界紛紛猜測他就是戎爺?shù)乃缴樱聹y僅僅只是猜測,Boris依舊在蘇天戎手下打拼,擴大戎爺?shù)膭萘Ψ秶蔀榱钊寺勶L喪膽的戎爺接班人。
“大哥!辟』馨伯吂М吘吹貑镜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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