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流浪的吉卜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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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去世，曾一度給葉子帶來了可怕的寂寞凄涼。她時常癡呆呆地在房間里踱著步子，無休止地掉著眼淚。一個快活的孩子，突然變成了悲傷的少女。母親平靜對她說：“當(dāng)你感到悲哀痛苦時，最好是去學(xué)些什么東西。學(xué)習(xí)會使你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母親的這句話，她一直沒忘，這些年一直陪伴著她。星期六，葉子仍天不亮就起了床，往窗前一坐，便忘了時間。一直到陽光射進屋里，眼前書本上的字也開始浮游模糊起來，她才疲倦地揉揉雙眼，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望出窗外，看見一輛汽車停了下來。一部ＢＭＷ大轎車，銀灰色的車身閃閃發(fā)光，停在她卑微的家門外，似乎不太搭調(diào)。就在一低頭的剎那，她瞥見從里車出來酷斃的身影。007，邦德��？
不會吧，自己看花了眼？
她又揉了揉眼睛。Mon dieu，是他，安德烈！
高大英俊的安德烈正一步步向這邊走來。陽光下，他栗色的頭發(fā)在閃爍；還有那一身筆挺考究的黑西服，讓葉子有些詫異。
聽到敲門聲，她飛快跑過去，打開門，往他身后瞧了瞧。
“連伊凡都不帶，去相親呀？”
他笑起來，有點靦腆�？刹皇前驳铝遥紶栍悬c害羞的大男人。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拉起她的手，急切地說：“走，跟我走——”
“嗯？去哪里？”
“跟我走，到了就會知道�！�
“那我換件衣服�！�
早上起來，隨便套了件毛衣，站在西裝革履他的身邊像什么？一個女仆？呵呵，其實做他的貼身女仆也不錯。他飛快地打量她一下，說：“葉子什么時候都是美麗的，我們走吧！”
她簡直被他拉著飛了起來，“奇怪，去哪里嘛？”
他依舊笑著，來到車邊，不由分說把她塞進車里。
“喂，要綁票也得找個有錢人啦——”
剛坐定，冷不丁背后一陣“汪汪”狗叫。葉子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伊凡抱著小男孩躲在后面。
“伊凡——”
“都是小男孩不乖，暴露我們的行蹤�！币练膊桓市牡乇е∧泻€@出來�？磥硭懔撕瞄L時間，小臉都憋紅了。
搞什么鬼嘛！
還沒等葉子開口，安德烈像變魔術(shù)似的捧出一束鮮花，遞到葉子面前。
葉子完全被這父子倆搞暈了，她捧著花，愣著神道：“你們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啊？”
伊凡笑著搶先叫道：“這是秘密！”
“跟我還有秘密！伊凡，快告訴我，不然葉子不和你玩了。”
“秘密就是秘密！不能提前告訴你�！�
“那安德烈你說！”
伊凡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下，“爸爸，不能說�！�
“汪汪——”小男孩興奮地叫起來，伊凡拍了拍它的腦袋，“住嘴，小男孩，你也不能說！”
安德烈深情地看了她一眼，僅這一眼足以讓她心花怒放，她笑著把臉埋進鮮花里。安德烈回頭對伊凡說：“兒子，坐好，系好安全帶，我們出發(fā)啰！”
“遵命！”
車奔馳起來，伊凡和小男孩興奮地表演起二重唱。葉子快樂得也恨不得跟著他們唱起來。管它去哪里！她只要和他再一起，哪怕浪跡天涯。
車駛出巴黎，樓房大廈漸漸遠去，而更廣闊的綠色已來到他們身邊。在國道旁一片小樹林里，葉子看到那里停著好多輛房車，還有不少帳篷。女人在洗衣曬衣，孩子們在玩耍，還有人把爐子架起，生火做飯。
葉子以為那是個野營camping營地。在法國幾乎每個省市都有免費野營營地。一到度假期，野營族便紛紛舍棄城市奔向海邊、森林或鄉(xiāng)野，過起返璞歸真的生活。在野營地，年輕的背包族往往自帶或租用的帳篷，而更多的中產(chǎn)法國人則開著自家的房車來到營地，或租住營地里舒適的木屋，一家人盡享天倫。隨著法國人越來越熱衷野營，各種野營度假村應(yīng)運而生，當(dāng)然，它們都不再是免費的。這些野營度假村也像賓館酒店一樣評定星級，有的高星級野營度假村更是設(shè)施齊全，游泳池、高爾夫球場、馬場、兒童樂園、網(wǎng)球場應(yīng)有盡有，餐廳、超市、酒吧、舞場也一應(yīng)俱全，而成為法國貴族們的聚集地。
但安德烈說那不是野營營地，而是政府提供給吉卜賽人流浪旅途中停棲生活的地方。
“吉卜賽人？”葉子驚異地叫起來。她沒有見過吉卜賽人，對吉卜賽人的印象，就是雨果《巴黎圣母院》中描寫的那樣，神秘，老態(tài)龍鐘，而且面目可憎，披掛著奇怪的服飾，散亂著長發(fā)，在昏暗幽秘的小屋里給人占卜。
安德烈往窗外看了眼，說：“吉卜賽，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傳奇民族，他們在苦難中成長，在智慧中求生存。他們是一群無根的漂泊者，流浪就是他們的宿命，千百年來都沒有改變。沒有土地，沒有屬于自己的地域標(biāo)志，甚至也沒有國的概念。一輛輛在城市鄉(xiāng)間顛簸前行的簡陋的大篷車，一管蛇笛、三兩只手鼓，一匹馬，幾只羊和狗，還有那如泣如訴的曼陀鈴，便是他們?nèi)�。在旁人眼里，他們一無所有，幾乎一無所有，但他們像國王那樣生活，像神那樣活著。他們整個的生活就是喜樂……”
后來在夏天，葉子在塞納河畔一片森林里邂逅了吉卜賽人，才真正明白安德烈此時的話：他們整個的生活就是喜樂 ！他們?nèi)ズ永锵丛�。不，那不只是洗一次澡，那是順著水波起舞，那是和著流水的�?jié)拍歌唱。唱歌，跳舞，游泳，雀躍。河岸上，他們的女人生起火，架起了爐灶，呼朋喚友做起了飯。是的，他們的粗茶淡飯也是喜樂，一場盛宴，而他們一無所有，只有面包和鹽，甚至沒有黃油。但他們是那樣滿足……
還有一次，葉子隨安德烈父子去看吉卜賽馬戲團的表演。當(dāng)她置身于從前只是在電影電視里所見的圓頂帳篷時，不得不驚嘆。帳篷里面真大呀，成百上千的男男女女?dāng)D在這里看熱鬧，小孩子們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她一下子就被吉卜賽人那充滿幽默、歡樂、驚險、刺激的精彩節(jié)目征服了。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女孩的馬術(shù)表演。她可能還不足十歲，但完全就是一個經(jīng)驗十足，技藝超群的藝人，她騎著黑駿馬圓形的跑道上策馬飛奔，紅披風(fēng)呼啦啦地飄在身后，不時在馬背上做出站立側(cè)身等高難動作，引得臺下一片驚呼，而她矯健的身姿就像一只輕盈的紅色蜻蜓。
苦難，同樣也可以讓人活得有尊嚴。
天擦黑的時候，葉子聽到了海浪聲，接著車子駛進一條用沙礫鋪就的道路。櫸樹伸開赤裸的白色肢體，互相緊緊偎依，枝條交叉錯雜，形成奇特的擁抱，在頭頂構(gòu)成一個形似教堂拱道的穹隆。穹隆之后，是一座白色城堡，在夢境里的燈光中頻頻變換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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