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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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嘛。春娘我說句實在話,小姑娘你別不中聽。一看就知道你是初涉商場,沒見過什么世面,更不通人情,你若是與簡老爺這般說了,他斷然大發(fā)雷霆。我們這里是什么地方,你們云錦坊又是什么聲譽。若讓人知道了你們云錦坊專供青樓的姑娘們穿在身上,那些名門貴婦、千金小姐哪個還愿買云錦坊的布?這不是自降身價嗎?”
“若是中衣、褻衣這些呢?這些每月的耗損應(yīng)該都不小吧?那些大老爺們可認(rèn)不出是來自哪里的布料,摸著柔軟絲滑就是!
春娘張圓了眼,沒料到簡丹砂一個千金小姐居然能把這些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道理我自然懂,不然怎么會孤身前來,連個仆從也不帶?”簡丹砂捻著手中的桌巾,“桌巾上的老漬看來是去不掉了,還有床幃、紗帳、被褥……只怕也都陳舊了,是時候換一批新的了,趁著開春來一番新面貌。云錦坊可是什么面料都可以提供,價錢也好商量。不知春娘以為如何?”
“看來簡老爺找自家閨女打理生意不是沒道理,倒是春娘我小覷你了。成啊,回頭我找人列張清單,你們給合計下能供什么料,什么價,再看是不是能談下去!
“不知道春娘趁這個當(dāng)口能否清點好,我回去也好有交代。”
“這倒也可以,只是再晚些客人就多了,簡小姐回去多有不便。”春娘那雙未上色的禿眉上挑,善意的表情也帶了幾分猙獰。
“無妨。春娘只需派人護送我從后門出去就行!
“那簡小姐稍待,我去吩咐一下!
春娘一走,簡丹砂就與奉茶的小丫頭閑話起來,希望能探出陸子修的事情。偏這奉茶的丫頭愣頭愣腦,對樓里的姑娘們?nèi)鐢?shù)家珍,這客人們倒是一個沒記住,聽得簡丹砂干著急。
這時春娘已計議好了數(shù)量,將清單交給了簡丹砂。簡丹砂只得再尋借口:“眼下還未入夜,樓里的空房間應(yīng)該還有不少。不知道春娘能不能找個人帶我去瞧一瞧,我也好有個數(shù),看到底什么樣質(zhì)地、什么樣花的合適,屆時再推薦些合宜的布料!
“姑娘可真是用心了,就由我親自帶你吧!
簡丹砂本想是另找人探口風(fēng),不想春娘甚是熱情,簡丹砂客套了幾句見推拒不掉,也只有遂了春娘。
春娘帶著簡丹砂從大堂看起,至各品第的廂房參觀,有青樓的姐妹們在道上嬉笑打鬧,白日里不顧衣容,讓簡丹砂頻頻低頭轉(zhuǎn)目,也有不識相的客人用言行調(diào)戲丹砂,都被春娘擋了回去。見簡丹砂狼狽躲閃,春娘笑問:“談這種買賣何必小姐親自上門?”
簡丹砂鎮(zhèn)定道:“要博爹爹的歡心,親力親為總是好些!
“看來千金小姐也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
簡丹砂略作苦笑。
行經(jīng)一間廂房前,有婉轉(zhuǎn)玲瓏的琴聲傳出。
“你們家的姑娘真是彈得一手好琴!
“映秀姑娘可是我們這的頭牌之一,她的琴藝可比上元教坊里任何一位琴師的都要好。”
簡丹砂不通琴藝不過隨口恭維,只是直覺姐姐雪宛的琴聲落日流風(fēng),要遠(yuǎn)勝于這位映秀姑娘。
她應(yīng)酬一笑,這門后的琴聲突然在這個時候變了調(diào),忽急如驟雨,忽亂如狂風(fēng),可一點不像風(fēng)雅之樂。
簡丹砂不禁遲滯了腳步,門恰好在這時候打了開來,走出個高個兒的年輕男子,同簡丹砂視線一碰。兩人皆是一怔。
這男子正是陸子修身邊的侍從玉珩。
玉珩也認(rèn)出她來,眼神微驚:“簡二小姐?”
簡丹砂眉一擰:“陸公子可是在這間房里?”
玉珩頓時明白了簡丹砂何以會出現(xiàn)在這里,一時無措,不知該承認(rèn)還是否認(rèn)。
錚錚的琴聲忽然一停。
“玉珩,先帶簡二小姐去秋水房,我稍后就來。”其聲雅淡和柔,說得不疾不徐,是陸子修的聲音無疑。
簡丹砂的心一緊,一雙眼盯著屋門半晌,終于向后退了一步,對玉珩道:“我與春娘還有些事情要談。”
“哦,還有嗎?”春娘故作疑惑,繼而一笑,“我想這該看的都已看了,簡二小姐心中應(yīng)該已有定數(shù)。就是不知這買賣還成是不成?”
見春娘已拆穿自己,簡丹砂也坦然道:“云錦坊既然打開門做生意,就歡迎每一位客人,尤其是像春娘這樣的貴客!
“簡二小姐高抬了。好,我等著。”
簡丹砂等人一去,映秀姑娘屋內(nèi)的琴聲又起。這一回,又復(fù)剛才的旖旎。
正在彈琴的映秀輕輕一笑:“看來陸公子是有了麻煩。”
陸子修淡淡地道:“若非映秀姑娘,在下也不會有這么大的麻煩!彼穆曇艋熘缌魉愕那僖簟
“可是陸公子不讓映秀離開的!庇承惆蜒鄄M向陸子修侍衛(wèi)已出鞘的利劍。
“姑娘浪費了在下這么多天的時間,如今讓映秀姑娘等上一時半刻,不為過吧。”陸子修啜一口茶,還是一貫溫溫的語氣。
半炷香的工夫后,有人回報:“公子,無誤,東西已送往二老爺處。”
映秀笑著停了彈奏。
陸子修使了個眼色,持劍的侍從將劍回鞘,將一沓銀票推到映秀面前。
映秀抽出一半:“還請公子替映秀贖身。公子若是出面,春娘斷然會爽快許多!
“這個恕在下難以辦到!
映秀眼波流轉(zhuǎn):“是因為陸公子與簡家的婚事吧?”
“姑娘既是知道,又何必為難在下。若再替你贖身,不是更坐實了流言?春娘雖輕義但也重利,斷不會與錢為難!
映秀點點頭:“還是多謝陸公子如此爽快,讓映秀得以恢復(fù)自由之身。”
“若你真心謝我,不妨贈我兩件東西。”
映秀一怔,挑起青黛細(xì)長的眉,問:“映秀這里有什么能入公子的法眼?”
“在下想向姑娘索一件斗篷和一只手爐!
映秀望了望門外,立時恍然:“陸公子這般懂得憐香惜玉,難怪多少名門閨秀都對公子趨之若鶩,但求垂青!
陸子修不再與她多話,直接站起身:“也請姑娘轉(zhuǎn)告你的朋友,請他信守承諾。其他的話,不用在下多說了吧。”
“這個無需映秀轉(zhuǎn)告,陸公子以誠相待,相信他也會以誠回報!
陸子修走出屋門,玉珩已恭候在旁。
陸子修用玉珩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派人把東西扣下,不用送給二叔了!
玉珩一驚:“若再不交出,遲滯了貢品的押送,二老爺可是有性命之虞,公子大費周章找回東西不就是為了幫二老爺嗎?”
“我只是試他一試。”
“公子懷疑……是二老爺監(jiān)守自盜?”
“但愿我的猜想是錯的!
眼看離秋水房只有幾步之遙,陸子修卻停了下來,道:“讓轎子改走后門,直接送簡二小姐回簡府,你親自相送,不要送到簡家門口,送到合慶大街就好,莫要讓簡家的人發(fā)現(xiàn)了!
“那公子你?”
“我不忙著走,另外再雇一頂。”
“簡二小姐既都找上門來,公子不做解釋不說,連見也不見,豈非讓簡家更加著惱……”
“簡家不會派她來興師問罪。你就帶我的話,說明日必會登門造訪,給他們簡家一個交代。”
玉珩皺眉:“公子預(yù)備如何解釋?這件事……”解釋了勢必牽扯出陸家的隱秘,要是泄露了半分可是要掉腦袋的大罪,若解釋不清勢必令簡老爺惱怒,惹簡大小姐傷心。
“說實話!标懽有拚f得輕描淡寫,將披風(fēng)和手爐交給玉珩,“還有,把這個放在轎子里!
“是!
陸子修負(fù)手站在扶欄前,看著玉珩順利地帶走了簡丹砂,她窈窕的身姿被落日的余暉映照出頎長的影子,一點點走出陸子修的視線。在跨出院門的那刻,簡丹砂忽然回首仰望,兩人的目光在暮色之中遙遙相對。
陸子修沒有躲閃,表情也沒有變化,向簡丹砂輕輕點了點頭。
簡丹砂遙遙向他行了個禮,走出了后院。
陸子修輕輕舒了口氣,目光一轉(zhuǎn),被靠墻而生的一株杏花吸引住了。杏花枝頭已攢滿了紅艷的花蕊,披上淡淡的霞光別有一番味道。他揚起眉峰問左右:“今日是初幾?”
“初七!
陸子修目光一沉,連忙出聲喚住玉珩,但玉珩已隨轎子走出了后門。
“公子要命人追嗎?”
陸子修微微苦笑,收回半抬起的手:“罷了!倍煎e失了那么多回,也不差這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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